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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接触全职公益人:温情浪漫与数据

【摘要】:当地活动的烟火气、人情味实在令人动容。可是到了长居香港的我这里,枯燥地“如何做”总是多于温情体验。有两件事我可以远程操作——推广与募资。推广,基本就是要为图书馆的微博找寻一些内容,告诉更多人我们在做什么,活动透明、资金来源和使用透明才能吸引志愿者、捐赠者们。富豪捐赠大楼给大学,大学以捐赠者的父母、长辈的名字来命名该楼。“目标市场与人群如何做到强击穿?”

总有人很怀疑地问我:做金融这么忙,你哪来的时间做这件事呢?

要我说,就是两个秘诀:

第一,时间就像牙膏,挤挤总是有的。如果一件事情已成为一个人生命要务之一,总会有时间的。

第二,别总一个人埋头苦干。

毫无疑问,图书馆可以做起来、建起来、持续下来,靠的从来不是我一个人,而是很多人都在这里付出了一点点。

从第一次宣讲会到正式开馆的半年时间里,由于工作原因,我只回过家乡三次。2011年12月离乡之前,我将场地和启动资金放心地交给小山和团队。在场馆建设的这段时间里,我像一个托孤的母亲一样,只能远程关注,通过微博与邮件默默感知自己孩子一天天的变化。

每天刷微博,我最期待看到大家新发出的文字和图片,看看图书馆建设到了什么阶段,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网络那一头,一开始我能看到的,只是一个平常的旧仓库。渐渐地,图书馆内部空间构建出来了,办公室也有了样子,旁边员工宿舍的超大厨房装修好了。外面墙壁的爬山虎种下了,小山和挺刚去玉环采购花盆了,门口推荐书架被粉刷成了干净的白色。

这是一段难忘的时光,各方朋友赤诚热心,也不知道未来如何,看似冷清,没人晓得这些人做的事情会有什么具体的意义,也没多少人关心,但参与其中的人却都热情似火。

2012年上半年,从寒冬到暮春,小山在三门主持工作,每周与义工们碰头,说是例会,但有时不凑巧,可能只有一个人有空参加。这种时刻,能否坚持下去对他来说是极大的考验。小山说:“只要有一个人来,我就有底气、有动力。”5年后,还有义工记得这个让人安心的瞬间。

更多的时候,“例会”完全不是一次工作会议,而比较像朋友间的定期聚会。许多次“例会”是在图书馆厨房聚餐完成的,小麻会做蛋挞,凯尔会做果冻,大家一起安排图书馆的大小事务,畅想未来,也聊聊生活的小事、趣事。这已经让在香港加班的我羡慕不已了,更夸张的是,我妈老蔡作为图书馆“首席外联兼情感笼络官”,常常亲自上阵做饺子宴、包麦焦宴。每到这时,饱含乡愁的口水就忍不住流下来。

当地活动的烟火气、人情味实在令人动容。

可是到了长居香港的我这里,枯燥地“如何做”总是多于温情体验。

有两件事我可以远程操作——推广与募资。推广,基本就是要为图书馆的微博找寻一些内容,告诉更多人我们在做什么,活动透明、资金来源和使用透明才能吸引志愿者、捐赠者们。此外,还得有空没空指挥相关人员去相关政府部门坐坐,混个脸熟,主动让地方政府了解我们想要做什么。募资,其实也是推广的一部分。在募资过程中,我得不断阐述做图书馆的初心,回应对方的疑问甚至质疑,来来去去,也会有更多人因此了解图书馆所做的事情,并不单单只是募集一笔两笔资金而已。

要撑起一个公益图书馆,资金来源绝对不能单靠几个人,这是我们几个创始理事早先就明白的。香港理工大学卖楼名的方法,给我很多启示。富豪捐赠大楼给大学,大学以捐赠者的父母、长辈的名字来命名该楼。我想,图书馆的书架名,不也可以用来募资吗?以此类推,每一位捐赠5000元以上的爱心人士,都可以获得一个爱心书架的命名权。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我们募集了将近10万元的资金。

看看,我简直天生是“数字居民”。比起描述当年网络那一头的细微感动,用数字来记忆、思考、衡量果然更适合我。

我身边的朋友,当时也大部分是金融界人士,每当我向他们“推广”“募资”,滔滔不绝讲着自己天真烂漫的图书馆理想时,对方往往会真诚地询问:“你打算什么时候上市?”“产品标准化一年内可以完成吧?”“目标市场与人群如何做到强击穿?”

以捐赠者命名的爱心书架

开馆之初,三门本地人来到图书馆,又好奇又怀疑:“你们是公益图书馆啊,免费的吗?”“我不相信,你们办这个那个活动,以后肯定要赚钱的。”

图书馆的故事,就在志愿者们同心协力的热忱和大多数人的不解、怀疑中开始了。

立光图书馆坐落在三门县海游镇文化路215号,靠近本城重点中学三门中学,附近500米范围内另有一家幼儿园、一所小学。它书香满溢,它文艺清新,它……在三大仓库怀抱之中。要不是门口的一块竖牌匾,白底上书写八个黑字“三门县立光图书馆”,谁能想到,被汽修厂、废纸回收处、木材厂包围的大院里,还能冒出一座图书馆?

偏偏,它就扎根在了这个不可能的地方。

从图书馆的窗口望出去 李晨摄

夏天,站在图书馆门口,你可以看到绿色的藤蔓包裹住图书馆的整面白墙;喷绘涂鸦五颜六色地布满旧厂房的外墙,边上的一栋小楼作为仓库兼志愿者宿舍使用,也被画上彩色涂鸦;图书馆正对面厂房的墙面上,凸出的柱子被艺术家的妙手化为钢琴的黑色琴键,背后是孩子咧嘴大笑的脸。

短短几个月,PPT上那句“为此间的少年编织彩色的梦”,在众人努力之下得以实现,成为“邀请此间的少年弹奏彩色的梦”。

图书馆由仓库改建而成,地面略高于路面,门口做了几级台阶,要进入馆内,恰好有一种拾级而上、往高处走的仪式感,但又不像殿堂式的大台阶充满距离感,令人无法亲近。

踏上七级台阶,推开玻璃门,左手边是白色的推荐书架,我们放上精心挑选的书籍,每一本都有推荐语,希望更多的人享受阅读的快乐。入馆之前,你抬头就会望见,前台墙上马丁·路德的一句话——即使明天是世界末日,我也要走出门去,种下一棵苹果树。

绕过前台,就是阅览室,刚刚开馆,人并不多,只有细细碎碎的翻书声,以及窗外的虫叫鸟鸣。

阅览室约有100来平方米,馆藏图书也不过几千册。义工们细心拍掉书封上的灰尘,把它们排得整齐划一。看着挺立的书脊,闻到墨香,就让人觉得舒爽。阅览室一侧,靠着后院的角落,我们另外辟出一个10平方米左右的绘本区,专属于3~9岁的小朋友和家长。国际上,绘本阅读是从小培养儿童阅读兴趣和阅读能力的好方式,彼时,在三门比较少见,连学校的老师们对此也不甚了解。在这块小小天地里,孩子可以躺可以坐可以卧,用最自在的姿势阅读。

有为老馆的前台 义工摄

前台与绘本区中间,设了一间小小的员工办公室,正对绘本区的一边用了透明的落地玻璃门窗,必要时,在办公室工作的员工里里外外都能关照到。员工办公室靠近阅览区的外墙,我们安了一块软木板,贴上财务公示信息、活动预告、部分活动照片,用来公示、通知。后来,志愿者从全世界各地寄过来的明信片又渐渐把它填得越来越满。浅棕色软木板的右上角,白色的纸飞机即将起飞,我们贴上一行字,对每一位来到图书馆的人致谢:“没有您的帮助,我们将只是一张普通的白纸,无法实现飞行的梦想。”

走过阅览室再往里头探索,是一个200平方米左右的活动空间。平时讲座、工作坊、电影放映等活动都在这里举办,其中有一小块20平方米的专属空间留给了小义工社团,少年们将在这里拥有一片天地,自由地想象着专属于青春期的奇思妙想。附楼后面,还有一个小院子等待开发。

在这不算小的天地里,万事开头,又杂又难。守馆人既要做琐碎杂务,又得做案头策划、落地执行等工作,想做的事情很多,要做的事情更多。实在让人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学会分身术。图书馆需要人,也缺人。小麻接了馆长一职,得里里外外打点,向相关部门汇报,走注册流程,而当时馆内实际上只有小丁老师一人全职维持日常运营。

小丁老师主要协助开馆和完成开馆之初几个月的运营工作,他除了做图书馆工作,也写诗,是个诗人,20出头的年龄,的确散发着诗意的气质。

老馆的绘本角 义工摄

图书馆软木板上的致谢词 义工摄

2012年4月试运营时,小丁老师就已经到了图书馆。6月中旬正式开馆之前,知道图书馆的人还不太多,三门中学的学生在老师的介绍下,偶尔三三两两结伴前来。印象里,小丁老师总是热情地接待这些学生,与他们聊聊小事,推荐值得看的书。7月,夏日炽烈,图书馆迎来第一次大型项目:初中夏令营和高中夏令营。小丁老师和招募来的16位大学生志愿者密集地筹备和执行这次项目,围绕“认识自己”“青春大学”的主题,与中学生们读诗,探索自己的精神世界,通过户外徒步了解家乡。一周的活动,又累又愉快,闭营日的那天,即将离别,志愿者和营员们都眼含泪花、依依不舍。

“结项报告有吗?”

“项目价值内容怎么体现?有没有记录数据?”

“每周都要更新数据,汇报进展。”

看看,我们“生意人”的思路总会在最感人的时刻“打岔”。

教育的价值难道可以简单地用数字衡量?”

“教育的作用不是一两次活动、一两本书就能体现的。”

“给孩子陪伴、支持,是闲聊,是偷懒吗?”

瞧瞧,诗人是浪漫的,教育也是理想主义的。

时间久远,以上内容我不能保证是原话。思考方式的差异,大致如此。现在想来,我们这些热心的门外汉刚刚开始做公益,还未能从商业世界的管理模式中解放出来。不过我们确定的是,要做好一件事,必须有评估,必须用直观的评估方式进行激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