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昆带你学语文：吃透《湖心亭看雪》《记承天寺夜游》

2023-07-26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湖心亭看雪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是日更定矣，余拏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这天晚上8点左右，张岱让人划着小船，自己穿着裘皮衣，拥着火炉，前往湖心亭看雪。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北宋著名书法家米芾就是一个著名的痴人，他痴迷的不是去湖心亭看雪或者半夜在承天寺溜达，而是痴迷奇形怪状的石头。

湖心亭看雪

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是日更定矣，余拏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余拏一作：余挐）

到亭上，有两人铺毡对坐，一童子烧酒，炉正沸。见余大惊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拉余同饮。余强饮三大白而别。问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崇祯五年（1632年）的那个冬天，杭州一连下了3天的大雪，天寒地冻，西湖上游人少了很多。这天晚上8点左右，张岱让人划着小船，自己穿着裘皮衣，拥着火炉，前往湖心亭看雪。

雪后的西湖，自与平日不同，而游人绝少，更是让张岱有独享此美景的感觉。西湖的树在3日大雪后，挂满了雾凇，白气蒸腾，如在仙境。放眼望去，天与云，山与水，全都是一片雪白。整个西湖只有长堤在雪中隐隐露出一点痕迹，再加上宛如墨点的湖心亭、张岱的如芥菜籽般的小舟，简直就是一幅绝美的西湖雪景图！

这样的景致，在平时是万难见到的，如果此时游人摩肩接踵，杂乱的脚印就已把这雪景图破坏殆尽。唯有此时、此刻，张岱才能饱览这无边美景，享受这湖天一色的画卷。

到了亭上，张岱看见已经有两个陌生人在亭子里铺开了毛毡对坐，仆人已经温好了酒。两个人看见张岱大喜说：“湖里哪里还会有这样的人！”拉着张岱一起喝酒。张岱喝了三大杯，问他们的姓氏，得知他们是金陵（今江苏南京）人，客居在杭州。酒阑人散，回家下船的时候，船夫说：“别说您很痴，还有比您更痴的。”

中文里，“痴”除了有呆傻、精神失常的含义之外，还有极度迷恋的意思。船夫口中的痴偏向前两种意思，而张岱把船夫的话记下来，应该认为自己的“痴”是第三种意思。张岱肯定感谢自己的“痴”，如果没有这“痴”，他怎么可能雪夜命舟，前往湖心亭看雪，又怎么能欣赏到这旷世难遇的无边美景？张岱肯定也自负于自己的“痴”，因为他知道，没有极端迷恋某一方面的人是不可能做出任何成就的，甚至这样的人都不值得交往。

张岱曾说：“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意思是说，人如果没有任何癖好，就不值得与他交往，因为这样的人没有专注力，也就不会有任何成就。这里的“癖”其实也就有“痴”的含义了。

无独有偶，比张岱早了五百多年的宋代大文豪苏轼也经常犯这种“痴”病。

记承天寺夜游

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元丰六年（1083年），苏轼被贬到黄州已经是第4个年头了。此前，他因为乌台诗案被捕下狱，几乎丢掉性命。在狱中被关了103天后，他被贬谪到黄州担任团练副使，但不得签书公事，其实也就跟流放差不多。

刚到黄州的时候，苏轼也有过痛苦悲凉，甚至还有过自杀的念头。但是后来他终于从迷茫中走了出来，与家人一起开垦荒地，与朋友一起畅游赤壁，写下了名动千古的前后《赤壁赋》和《念奴娇·赤壁怀古》等一系列佳作。

十月十二日这天晚上，苏轼已经准备睡觉了。这时候月光从窗户里照进来，皎洁如水。苏轼的睡意一下子被打消，他干脆起来欣赏这月色。但是一个人欣赏毕竟有些孤单，他想到自己的朋友张怀民也被贬到黄州，这时候寄居在承天寺，于是过去找他。果然是朋友，张怀民这时候也没有睡。两人一起在承天寺的庭院里漫步。此时月光如水，泻在庭院中，翠竹和柏树的月影参参差差，就像是水藻和荇菜。两人在这“水中”漫步良久，苏轼发出感慨：哪里没有月光，哪里没有竹柏？只是很少有人像我们这样清闲罢了。

苏轼这句话说出了“痴”的一个重要条件：要做“闲人”。常人忙于为一日三餐而奔波，是很难顾及生活中美好的值得痴迷的事的。所以船夫认为张岱“痴”，也是这个原因。

当然，苏轼这里的“闲人”还有更深层的意思，即当时他和张怀民同为谪臣的现实处境，所以这里多多少少还有发牢骚的意思。不过苏轼一生最有名的作品几乎都诞生于他官场失意、被贬遐荒的“有闲”时光中：在密州他写《江城子·密州出猎》《水调歌头·中秋》；在黄州他写《念奴娇·赤壁怀古》、前后《赤壁赋》、《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还发明了东坡肉；在惠州他写《惠州一绝》，官场的暂时失意让苏轼突然从如山的公事和文牍中解放出来，这才有闲暇来“痴”，然后创作出精美的作品。如果他整天为稻粱谋，东奔西跑，大概再“痴”也是写不出这些的。

艺术创作是需要投入大量精力和智慧的高级工作，往往需要人摒弃一切干扰，以超乎常人的专注度投入对自然的观察，进行创作，这样才能有精美的作品问世，这也是艺术家大多比较“痴”的原因。

北宋著名才女李清照早年生活在济南，据说有一年下大雪，她拉着自己的丈夫赵明诚，约上他们夫妇的好友陆德夫一起到城墙上赏雪，一边欣赏雪景，一边吟诗作赋，一圈下来，两个大男人累得精疲力竭，可是李清照依然兴致勃勃，拉着他们继续游赏，让他们苦不堪言。李清照的这种“痴”劲，比起张岱和苏轼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赵明诚和陆德夫也是著名文士，但是他俩在历史上的地位远不如李清照，是不是也因为他们没有李清照的那种“痴”呢？

“痴”的个中美好往往只有当事人自知，而在别人眼里则往往近乎癫狂。北宋著名书法家米芾就是一个著名的痴人，他痴迷的不是去湖心亭看雪或者半夜在承天寺溜达，而是痴迷奇形怪状的石头。米芾喜欢把玩奇石，有一次得到一块奇石，心里十分激动。他把石头安放在庭院里，焚香摆上贡品，向石头下拜，口里称呼“石兄”。据说他结婚的时候，新娘子知道他喜欢奇石，特别送给他一块“灵璧研山”作为礼物。米芾看到之后十分喜欢，重新沐浴焚香，叩拜石头，把玩到半夜又抱着石头入睡，也不知道他的新娘子是开心还是失落。

除了喜欢石头，米芾还喜欢各种砚台。一次他为皇帝写字，看上了皇帝的砚台。写完之后皇帝问他要什么赏赐，他说臣什么都不要，只请陛下将这块砚台赐予臣。皇帝刚刚答应，米芾就迫不及待地把砚台抢过来抱在怀里。而此时砚台里还有墨，墨汁淋漓，把米芾的朝服弄得一团糟。他也顾不得许多，急忙谢恩后抱着砚台就跑，生怕皇帝反悔。

由于米芾爱石成狂，当时的人们称他为“石痴”，也因为他这些癫狂举动，人们又称他为“米颠”。但是话说回来，如果没有这股痴劲，米芾恐怕也不可能在书法、绘画上取得如此大的成就。北宋四大书法家“苏黄米蔡”，米芾名列第三；绘画上，他创造了独特的山水画法，被称为“米氏山水”。当时，他也被宋徽宗召为书画学博士。

当然，“痴”也要看痴在什么上，有些痴可以修身养性，乃至于让你做出巨大成就，而有些痴可能就只会坏性败德了。

晋代的祖约和阮孚都有收藏癖，祖约喜欢收藏钱，而阮孚喜欢收藏木屐。当时的人们觉得两个人才华相近，爱好也类似，很难判断他俩谁高谁低。有一天，一个客人去拜访祖约，正好遇见他在点视自己的财产。祖约一时间来不及收拾，还有两小筐钱在外面，便把筐子放在背后，斜着身子尽力挡住，一脸警觉地盯着客人，盯得人家浑身不自在。后来也有人去拜访阮孚，正好遇见阮孚在给收藏的木屐打蜡，客人来了他不是仓皇失措，而是悠悠然地说：“唉！人这辈子能穿几双木屐啊！”由此人们就判断出两人的高下了。祖约不过是个守财奴，他对任何外人都抱着警惕的态度，生怕别人抢走自己的宝贝；阮孚则是恬淡旷达地痴迷于自己的爱好，还从这爱好中悟出了人生的哲理，当然比祖约就高出了许多。

所以，为美而痴、为艺术而痴几乎是所有艺术家共有的特点。正因为如此，张岱会在夜里游湖看雪，苏轼会在黄州邀友赏月，李清照会在大雪初霁时赏雪觅句，米芾会焚香拜石。而优秀乃至于伟大的作品，往往也是作者痴迷于艺术，呕心沥血得来的艺术结晶。因此，曹雪芹在《红楼梦》第一回才写下了这首脍炙人口的绝句：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夏昆带你学语文：吃透《湖心亭看雪》《记承天寺夜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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