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昆带你学语文：吃透古诗文（初中）

2023-07-26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卖油翁陈康肃公善射，当世无双，公亦以此自矜。尝射于家圃，有卖油翁释担而立，睨之久而不去。后世一般评价这篇文章都说是告诉了我们熟能生巧的道理。所谓熟能生巧，指的是通过大量的练习形成对对象的肌肉记忆，在卖油这件事上，其实就是形成了根深蒂固的肌肉记忆，从而达到油“自钱孔入，而钱不湿”的境界。

卖油翁

陈康肃公善射，当世无双，公亦以此自矜。尝射于家圃，有卖油翁释担而立，睨之久而不去。见其发矢十中八九，但微颔之。

康肃问曰：“汝亦知射乎？吾射不亦精乎？”翁曰：“无他，但手熟尔。”康肃忿然曰：“尔安敢轻吾射！”翁曰：“以我酌油知之。”乃取一葫芦置于地，以钱覆其口，徐以杓酌油沥之，自钱孔入，而钱不湿。因曰：“我亦无他，惟手熟尔。”康肃笑而遣之。

译文：陈尧咨擅长射箭，当时没有人能和他相比，他自己也以这一点自夸。有一次，他在自己家的花园里射箭，有个卖油翁放下担子，站在一旁，斜着眼睛看着，很久不离开。卖油翁看见他射出的箭十支有八九支中的，只是微微地点点头。

陈尧咨质问道：“你也懂得射箭吗？我的射技不是很高明吗？”卖油翁说：“没有什么技巧，只不过手熟罢了。”陈尧咨怒气冲冲地说：“你怎么敢小看我的射技！”卖油翁说：“凭我酌油的经验知道这个道理。”于是拿出一个葫芦放在地上，用一个铜钱盖在葫芦口上，慢慢地用勺子把油注入葫芦，油从钱孔中穿过去而钱不湿。卖油翁接着说：“我也没有什么技巧，只是手熟罢了。”陈尧咨只好笑着打发他走了。

欧阳修的这篇寓言讲的是当时一位名人陈尧咨的逸事。教材里关于陈尧咨介绍很少，只说他字嘉谟，谥号康肃，四川阆中人。其实，陈尧咨并非一个只会射箭的武夫，他可是状元出身，而且他大哥陈尧叟也曾考中状元，他父亲和他们兄弟三人都身居高位，家族之盛名震一时。

陈尧咨的父亲叫陈省华，官至尚书。陈省华有三个儿子，分别是长子陈尧叟、次子陈尧佐和幼子陈尧咨。三个儿子都考中了进士，其中陈尧叟和陈尧咨都考中了状元。在古代，一个人考中状元不仅是家族的荣耀，甚至是家乡的光荣，足以流芳千古，而陈家居然出了两个状元，简直是千载不遇的盛事。后来，陈尧叟和陈尧佐都官至宰相，在任颇有善政，后人评价很高。

三兄弟中，陈尧咨似乎是个另类。

陈尧咨虽然是状元，但是他却不是一个单纯的书生，据历史资料记载，他喜欢武学，尤其擅长射箭。古代有个神箭手叫养由基，陈尧咨也有个外号叫“小由基”。据说他曾经把一枚铜钱作为靶子，一箭射出，竟然穿过了钱孔！这种武艺，即便是汉代的飞将军李广大概也要敬佩三分。不过，在欧阳修的这个故事中，陈尧咨却当了一次反派：他高超的射术居然被一个卖油的老头鄙视，认为不过是“惟手熟尔”，而且卖油翁还当场表演自己的倒油绝技，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观点，弄得神箭手颇为尴尬，最后只好“笑而遣之”。

后世一般评价这篇文章都说是告诉了我们熟能生巧的道理。但是如果深入思考一下，也许我们还是会有疑问：将油倒入钱孔固然困难，这的确是卖油翁多年熟练的结果，但是对于射箭来说，是不是只要熟练了就一定能生巧？这个道理是否能够推广到所有的事情上？

所谓熟能生巧，指的是通过大量的练习形成对对象的肌肉记忆，在卖油这件事上，其实就是形成了根深蒂固的肌肉记忆，从而达到油“自钱孔入，而钱不湿”的境界。但是，大量练习之后形成的这种记忆只不过是经验累积下来的熟练，说穿了不过是一种习惯，而单凭习惯，是永远无法达到技艺的最高境界的。

古代的射箭颇有些类似于现代的射击，而神箭手则有些像现代的狙击手。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成为优秀的狙击手，除了要有大量的练习，还要考虑很多其他的因素，比如与目标的距离、目标的速度、枪械的性能、子弹的口径和重量、海拔、风向、风速、温度、湿度等。如果一个狙击手单凭经验射击，在环境相似的情况下也许能侥幸击中，但是万一环境发生哪怕是很细微的一点变化，就可能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了。虽然古代射箭不像现代狙击手那样精密，但是也不可能不考虑一些相关的条件：弓的性能、箭的重量、风速、风向等，在家圃射箭，肯定也和在战场射箭大不相同，而这一切，都被卖油翁忽视了。因此，从这个角度说，卖油翁声称陈尧咨的射术“惟手熟尔”多多少少显得有些轻率，因为被他忽视掉的其实是最重要的因素：思考。

而思考恰恰是我们传统文化中最缺失的东西。首先，中国人迷信权威，千百年来，人们相信只要按照圣人的要求做就一定不会错，没必要自己再去费劲思考；其次，很多人相信一件事情只要坚持做下去就一定会取得成功。但是我们忘了，快递员虽然每天骑行几十公里，但是跟“行万里路”的内涵还是截然不同的；一个U盘能存下相当于一个小型图书馆的书，但是因为它不会思考，也只不过是个电子书橱罢了。

孔子就说过：“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学习也好，技艺提高也好，单纯强调熟练是很危险的，它让我们放弃思考、放弃探索，将所有希望寄托在机械重复中，用条件反射来应对变化无穷的世界，以模式套路来解决纷繁复杂的生活。在教育上，则体现为不断地刷题、不断地演练，试图练成一个个学霸，其实练成后最多也不过是考霸，而这种通过简单重复修炼出来的“霸”，在外界环境稍有改变时往往就会手足无措，一败涂地。

“熟能生巧”对于层次较低、比较简单的活动是适用的，比如卖油翁倒油，他不需要过多考虑其他的因素：油就是那个油，葫芦就是那个葫芦，钱孔也永远是一样大，至于海拔、温度、湿度、风力、风向，基本都可以忽略不计，当然可以通过不断练习，单凭肌肉记忆就做到让人目瞪口呆的地步。但是低维度的例子是不能用来类比高维度的活动的。扫地不需要怎么思考，但是要造出一个扫地机器人则需要大量的思考；跑步不需要太多思考，但是要想跑成奥运会冠军，靠单纯重复的训练显然就不可能了；刷题也许能够成为考霸，但是却很难成为真正的科学家。更重要的是，寄希望于“惟手熟尔”的机械重复，可能会因此放弃思考和探索，而成为自己迈向更高一级台阶的最大障碍。

笛卡儿曾说：“我思故我在。”帕斯卡尔也曾说：“人是一棵会思考的芦苇。”放弃思考的重复其实跟驴拉磨差不多，即便拉成千上万次，仍然是在围绕磨盘转圈而已。

前面说过，宋代的国策是重文轻武，大家都以当文官为荣，以舞刀弄枪为耻。所以陈尧咨其实挺可怜的。他驻守荆南后回到家里，母亲冯夫人问他：“你掌管郡务都做了些什么？”他回答：“荆南地处要冲，我每次宴会的时候都以射箭为乐，大家纷纷叹服。”谁知道他母亲听了之后大怒：“你父亲要你忠孝报国，你现在却玩这些射箭的游戏，对得起你爹吗？”说完拿起棒子就把陈尧咨打了一顿，把他身上佩戴的金鱼符都打碎了。据说皇帝很欣赏陈尧咨的武艺，曾经建议他弃文从武，还说可以考虑让他担任将军。可是他回家跟母亲一商量就被骂了一顿，母亲说：“你父亲和哥哥们都是文官出身，你也曾考中状元，为什么要自甘堕落去当兵？”

好在陈尧咨是一个善于思考的人，虽然他是状元出身，而且宋代重文轻武，但是后来他还是毅然投笔从戎了。他辞去翰林学士知制诰（后来苏轼曾经担任过这个官职）的职务，担任武信军节度使，知天雄军。到任之后，他修缮城墙，整饬武备，防备辽国入侵。这个文状元最后成了一个将军，在巩固边疆上做出了更大的贡献。

夏昆带你学语文：吃透古诗文（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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