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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南方唱书的继承与改编:明代说唱词话的影响

【摘要】:清代南方唱书诸多历史唱本是继承明代说唱词话而来。因为明确标示为是明代说唱词话的唱本很少,目前流传于世的明代说唱词话代表只有明成化刊本说唱词话。清代南方唱书以整齐七字、十字唱词为主,兼及说白,与明代说唱词话的格式稍有区别,前者更为规整,情节也更为紧凑。从明代说唱词话到清代唱书,说唱故事内容从一代一代的唱书人传承过来,必定不断地进行丰富与改进。

清代南方唱书诸多历史唱本是继承明代说唱词话而来。在这个过程中,有继承也有改编,改编的内容和改编的手法与时代和艺人的表演以及民众的需求相关。因为明确标示为是明代说唱词话的唱本很少,目前流传于世的明代说唱词话代表只有明成化刊本说唱词话。所以,本文选取与明代说唱词话同内容的清代唱书刻本,希望能够管中窥豹,发现唱书发展过程的一些规律。

故事内容紧凑化。清代南方唱书以整齐七字、十字唱词为主,兼及说白,与明代说唱词话的格式稍有区别,前者更为规整,情节也更为紧凑。例如明成化刊本说唱词话《包待制断歪乌盆记》中对主人公杨宗富辞别父母出城后行程介绍,对很多路过的城市都有着详细的描述。这不免显得累赘和繁复,如果唱给听众会引起反感的。所以,在清代唱书中将这些略显多余的情节删减,增加了观景拜佛求签的情节,这既丰富了故事性,也更为接近民众的日常生活,增添了生活趣味,也更受民众的欢迎。又例如:在形式上,明成化刊本说唱词话《曹国舅》有【说】有【唱】,唱书《荷包记》却以严格的七字句形式为主,偶尔夹有“三三四”格式的十字句,形式规整,没有说白。在内容上,明成化刊本说唱词话《曹国舅》与唱书《荷包记》内容基本相同,讲述宋仁宗时期,曹国舅霸占人妻,杀人夫和孩子,将其扔在井内。冤魂告到开封府,包公最终为其申冤,惩治了恶人曹国舅。在明成化刊本说唱词话《曹国舅》中,当曹家二位国舅都被包拯用计抓起来后,曹老太太倚仗自己女儿是皇后,妄图去开封府用权势逼迫包拯放人,包拯当然不从。曹老太太拿出自己的官诰,用官诰来压制包拯,被铁面的包拯将官诰焚烧,这样,曹老太太无计可施了,才去皇宫求自己当皇后的女儿,后来皇后出面、十位保官出面、皇上出面求情都没有奏效。在清代石印唱书中,却删去了曹老太太请出官诰这一情节,因为已经有了曹老太闹大堂一幕,这个“回去请官诰再来”的情节略显多余,删除这一情节,曹老太太亲自闹大堂失败后直接进入皇宫,向自己女儿求助,这样情节更为紧凑,矛盾也更为集中。

故事情节完整化。每一个故事,即使是叙述历史事件的唱词,也会有故事虚构。故事从虚构出来到成熟完整,需要不断完善的过程,这也是一个故事从刚开始的骨架,到之后羽翼丰满、故事成型的发展过程。从明代说唱词话到清代唱书,说唱故事内容从一代一代的唱书人传承过来,必定不断地进行丰富与改进。例如明成化刊本说唱词话《新刊全相包待制出身传》中对于包公出身的交代很简单,没有任何悬念和超群之处,这会引起听众的不满,包拯这么伟大的人物,出生前后怎么会没有一点点异象呢,于是,就有了清代唱书对于包公出生的详细描述。

例如:明代说唱词话《新刊全相包待制出生传》:

十万亲生三个子,头生两子甚超群。未(末)遇三郎生得丑,八分像鬼二分人。面生三拳三角眼,太公一见怒生嗔。

【说】包太公一见弟(第)三个儿生得丑陋,叫童童便抱去南山下涧水中淹杀,免得后来千年之害。

【唱】惊动闲人由(犹)自可,宅中惊动有恩人。惊动有恩包大嫂,大嫂前来说士(事)因。[8]

在此处,对于包公出生只交代了寥寥数语,包公出生后除了奇丑之外,丝毫没有神秘色彩。被嫂嫂张氏救下,也没有多交代张氏救包公的缘由,只是突然之间出现了这个情节。

在清代石印本唱书(由于封面短缺,刊刻地不详)《绘图包丞相出身全传》中,对包公出生的前后却增加了很多描写和想象。首先包夫人应梦中吃仙桃而怀孕,怀孕时间不同寻常人是九个月,包太太足足怀了十二个月,非常受罪,“脚腿肿得不像人,将身睡在牙床上,抓床抓席好伤心,或男或女生了罢,扒娘肚皮扒娘心”。[9]在包公出生后,因为相貌丑陋,太太让丫鬟把婴儿扔进金鱼池。至于张氏救包公的情节,在此又进行了一番渲染,是观音菩萨提点张氏,让他把包公救回来,并说日后会有好报,“你今忙把园来进,救救三叔自家人,此人日后登金榜,栋梁大臣保驾人,仁宗驾下擎天柱,掌执朝中第一人。”《绘图包丞相出身全传》这样改编,更加适合民众的审美,故事情节也更为完整。引入了民众心目中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这一佛家形象,迎合民众心理诉求,从而实现精神信仰上的共鸣,这是唱书人后期按照情节需求加上的内容,将包公的来历描述得更加神奇,也符合民众对于包公的美好人设。

故清代唱书对明代说唱词话的继承是有减有增的,减少文人化的描述。例如明代说唱词话《包待制断歪乌盆传》中主人公宗富赴考路上对景色的描写,增加了生活化、民众化的情节补充与地方俚俗语言,这种改变使唱书具有了更加旺盛的生命力,与民众生活贴得更近。民众精神上需要什么,唱书中会相应表现什么。一些俚俗不堪的内容虽然也有艺人在说,但是没有生命力,也会被政府禁止。大部分唱书的内容,还是在传统说唱词话的基础上改编或者直接继承而来的,也有根据现世的历史事件、人物事迹以及艺人自己杜撰的唱书。

故事结局美好化。民间说唱往往带着民众非常大的心理诉求,民众在现实中得不到的东西,会寄托在唱书里面实现,从而达到精神上的满足。封建统治之下贪官横行,于是唱书中便有了“明镜高悬”的包青天、于青天、施世纶、刘墉等清官的形象,他们除了为民申冤、惩恶扬善之外,还辅佐君王,与奸佞对抗。正是因为百姓生活中缺少这些人物,所以他们的故事流传在唱书中经久不绝,甚至对其形象刻写近乎神化。例如包公有三件神奇宝物:“阴阳镜”可降邪魅,“古今盆”可照见人的前世今生,“游仙枕”可以让他夜游地府审案。封建社会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美好的爱情受到了残酷压制,经常出现“嫌贫爱富”“棒打鸳鸯”的悲剧,青年男女为此而痛苦不堪。在唱书世界中,诸多赞扬美好爱情的故事便出现了,例如梁祝故事、孟姜女、白蛇传等经典篇目,也有《八仙图》等后来创作的唱书作品。对故事美好结局追求也是说唱故事一个非常大的特点,中国民众喜欢大团圆的喜剧结局,他们希望看到“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结果,所以,说唱文学的故事结局也在不断向美好化、理想化发展。例如:明成化刊本说唱词话《包龙图断曹国舅传》最后的结果是恶人得到惩罚:

休唱国旧(舅)升仙去,回来再唱姓包人。天下罪人都赦了,三朝去谢帝王恩。谢恩已了回归府,便叫随行手下人。可台(抬)父子尸身去,当时烧休莫存留。相公便叫张氏女,你今稳便转家门。送你盘躔(缠)金共宝,□□□□便回呈。张氏当时忙下拜,当厅拜谢姓包人。[10]

这个结果是比较理想的,恶人除去,好人得到安抚,可是死去的父子俩却已经回不来了,一家三口抱着参加南省求取功名的目的来到东京,最后仅剩张氏一人,还是不免有悲凉的意味。于是,这个稍显不圆满的结局在清代石印唱书中得到了修改:

不唱国舅升仙去,回文且唱包大人。天下罪人多赦了,上朝拜谢圣王恩。谢恩已毕回府内,即叫随行手下人。可抬父子二尸首,放在丹墀以下存。急忙取过还魂枕,救他父子转阳尘。包公当下来祝告,祝告城隍土地神。今有文正遭屈尸,他今有救要还魂。望将魂灵放回转,即备猪羊祭两神。二位神圣知道了,不一时刻转了生。叹了一口长吁气,便骂国舅曹姓人。占了我妻杀我子,又来绞死我当身……包相谢恩回府内,便叫夫妇两个人。我今奏与天子晓,状元及第赐他身。快快回家休迟疑,荣归故里转家门。夫妇二人朝上拜,拜谢恩多义广人。抽身出了开封府,收什行李转家门。诸亲六眷多来贺,厅前排酒待诸亲。后把包公生祠造,烧香换水报深恩。

在清石印本中的结局是大家比较认可的,包公惩治了恶人,死去的受冤者还了魂,同时还得了官,衣锦还乡,皆大欢喜。这个结局一直流传到后世,被民众广为传颂。可见,大团圆的结局在民间有着多么大的生命力!

【注释】

[1]来自网络博客,作者黄云峰,江苏新沂人。

[2]李雪梅,李豫:《新发现元刻本〈包公出身除妖传〉说唱词话考论》,载《民族文学研究》,2013年第6期,第153页。

[3]邓小泉:《宋代制举衰微的历史流变》,载《南通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4期第18卷,第90-93页。

[4]朱一玄校点:《明成化刊本说唱词话丛刊》,中州古籍出版社,1997年,第161页。

[5]佚名:《包丞相乌盆记》,清汉口镇永宁巷大街老岸信堂刻本,第5页。

[6]佚名:《包公案乌盆记全传》,清末上海元昌印书馆石印本,第4页。

[7]朱万曙:《包公故事源流考述》,安徽文艺出版社,1995年,第29页。

[8]朱一玄校点:《明成化刊本说唱词话丛刊》,中州古籍出版社,1997年,第113页。

[9]佚名:《绘图包丞相出身全传》,清末上海槐荫山房石印本,第1页。

[10]朱一玄校点:《明成化刊本说唱词话丛刊》,中州古籍出版社,1997年,第2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