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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堂花在辽宋时期的发展新趋势

【摘要】:它们是装堂花在辽宋时期进入寻常人家,为汉族与少数民族共同喜爱的见证。图6内蒙古敖汉旗羊山1号墓牡丹图壁画值得注意的是,上述辽代花鸟壁画虽然打着唐、五代时期“装堂花”的鲜明烙印,但从中依然可见当时花鸟画艺术趣味的一些变动,下举几例。

花鸟画铺殿、装堂的风尚首先起自统治阶层和上流社会应是无可疑义的。在前述三座绘有“装堂花”的墓葬中,除了阿斯塔那墓墓主身份不明外,其余两墓墓主一为义武军节度使,一为幽州节度判官兼殿中侍御史,俱有较高的官职。他们墓穴中的“装堂花”,不仅极有可能是其生前华丽居宅装饰的模拟,也是他们身份和社会地位的象征。但是辽宋时期,以花鸟画装饰墓葬的风气已经十分普遍,尤其在较晚期的墓葬中,“装堂花”的身影几乎处处可见,其不再为上层人物的坟冢所专有,已经逐步走进了一般士庶阶层的墓葬。

如在辽代墓葬中,绘有花鸟画屏风的例子就十分多见。其中,保存状况相对较好的宣化2号墓(1117年)和5号墓(1117年),花鸟屏风绘在六边形墓室的北壁、东北壁与西北壁,每壁作两幅,连为六扇屏,分别描绘花、石、鸟、蝶和仙鹤等,两墓花鸟画六幅条屏正处在墓室后壁,围成一个扇形,六幅屏的前方为砖砌棺台,上置棺箱,望之俨然人间厅堂。[18]山西大同郊区发现的许多辽墓,基本上都于墓室后壁的下方绘三幅花石条屏,条屏两侧分别绘男女侍者相对而立,而且,这些屏风壁画的上方多绘有帷帐。[19]内蒙古敖汉旗的羊山1号墓和下湾子5号墓是位于契丹腹地的两座汉人墓葬,前者在墓室后壁的假门两侧,绘牡丹图屏风(图6);[20]后者在六边形墓室的北壁、东北壁和西北壁绘三幅条屏,位于中央的一幅绘一株方方正正的牡丹,其上有花八朵,周围点缀飞舞彩蝶。[21]不仅汉人墓葬中装饰花鸟画,契丹人的墓葬中也有不少花鸟画出现。1995年于敖汉旗七家清理发掘了几座辽代契丹人墓葬,其中2号墓墓室后部的北壁、东北壁和西北壁,部分壁面上绘有六幅条屏,分别描绘了牡丹、月季、梅、菊等花草。有趣的是,六幅屏画心之外,以交叉斜线绘成网格,网格中填绘花点,模仿画轴的绫边装裱形式;条屏下方又以朱色绘围栏,意在表现位于条屏前方的尸床围栏;六幅屏的两侧又分别绘一契丹装侍者和两只腿带链锁、足踏鹰架的海东青,皆面朝条屏,显然还带着契丹民族的生活色彩(图7)。[22]根据这些墓葬的规模和出土随葬物推断,死者大都不具有任何官位,如宣化2号墓和5号墓墓主,生前不过是当地的富裕农户。可是这些墓葬中的花鸟屏风壁画,仍然保持着前述唐、五代墓葬的屏风画图式,带有鲜明的装饰意趣。它们是装堂花在辽宋时期进入寻常人家,为汉族与少数民族共同喜爱的见证。

图6 内蒙古敖汉旗羊山1号墓牡丹图壁画

值得注意的是,上述辽代花鸟壁画虽然打着唐、五代时期“装堂花”的鲜明烙印,但从中依然可见当时花鸟画艺术趣味的一些变动,下举几例。

图7 内蒙古敖汉旗七家2号辽墓花鸟屏风壁画

宣化2号墓和5号墓所绘者,风格极其相似,每屏皆于上方绘丛花,花朵和枝叶采用没骨画法,丛花下方则以墨笔写太湖石,石头的造形怪、奇,怪石下方多绘有一只孤鹤。就单幅画面的形式来看,这些作品显然还具有阿斯塔那墓花鸟屏风的构图特征,但是不难发现,画中的禽鸟——鹤,似在努力地离开中轴线,连丛妍下方的湖石也试图与丛妍形成错落之势,花束上方的飞鸟和蜂蝶有作单只的,也有成对的,但不再以以往那种左右对称的呆板形式出现,而是有高有低,有正有侧;至于湖石后方丛妍、修竹的没骨画法,更是给画面凭添了几分层次感和空间感。如5号墓中的花鸟屏风,花瓣、花叶和花枝全不勾描轮廓,直接赋彩为之,花树的后方又以淡墨画墨竹,颇有虚实相生之意趣(图8)。宝山辽墓壁画曾向我们展示,辽代早期画竹尚用双勾法,竹叶安排散乱,显得很不自然,[23]到辽代晚期,情况有了很大变化。《画品》记述过徐熙的一幅《鹤竹图》:“丛生所竹筱,根干节叶皆用浓墨粗笔,其间栉比,略以青绿点拂,而其梢萧然有拂云之气。两雉驯啄其下,羽翼鲜华,喙欲鸣,距欲动。”[24]5号墓所绘丛花、鹤竹,或有所本。无论如何,这里的墨竹,枝叶的画法明显有了章法,已经可见北宋画家画竹叶的那种偃仰向背与正反转侧,甚至多少带有一丝北宋文人画竹的风致。

图8 河北宣化5号辽墓花鸟屏风壁画

下湾子5号墓的牡丹图,红花蓝叶,枝繁叶茂,画法不取勾勒,全用“没骨”,笔致相当华美:牡丹的根部以浓墨写出,枝干曲展伸布,颇有姿致;花叶以墨绿直接绘出,参差有致,密而不乱;八朵花皆不勾描轮廓,直以朱彩为之,却不失花的形态与浓淡变化。看上去不异于中原画家所为。虽然画面的布局不出王公淑墓《牡丹图》的基本套路,可是,略呈S形扭动的花树枝干却打破了平正对称的气氛,使画面显得别有生机(图9)。绘于牡丹图两侧的两幅荷花,各有花四朵,荷叶以墨线勾出轮廓和叶筋,荷花上方以“没骨”法绘芦苇,荷叶之下绘出水泽,虽然技法显得稚拙,但看上去颇有风吹波动、花叶摇曳之感(图10)。

敖汉旗下湾子1号墓墓室后壁绘假门,假门的两侧各有一立屏,其上绘山水八哥图,其中一幅作两只八哥,一只落于枯枝上,回首向下,与立于山石上的另一只对语。[25]令人不无惊奇的是,两幅屏风画面竟一洗全景式构图的陈规而采用对角构图,如我们在北宋画家崔白的《双喜图》中所见一般,其画山石所用的墨笔斫皴之法,几可视作南宋李唐皴法和马远、夏圭“边角之景”的先声。

图9 内蒙古敖汉旗下湾子5号辽墓牡丹图屏风壁画

图10 内蒙古敖汉旗下湾子5号辽墓荷花屏风壁画

上述辽墓花鸟画的例子,反映了当时这类装堂花绘画审美意趣上的两个主要变化:其一,在画面布局方面,很大程度地突破了前代装堂花中轴对称和向心布列的既定图式,从而使原本讲求“位置端庄,骈罗整肃”的画面有了生气和动感;其二,于技法特征方面,一变前代描花勾叶的传统表现方法而较多地采用“没骨”画法,从而使表现对象更加贴近自然之态。在中原地区,“没骨”画法是五代以后才逐渐兴起的,史传徐熙之孙徐崇嗣善为“没骨”,但当时却不甚流行,五代王处直墓后室北壁的牡丹图,即未脱尽描花勾叶的作风。到了辽代,虽然以墨线勾边的画法仍在运用,但“没骨”画法却占据着主导地位,这无疑是对中原艺术紧相追随的结果。总之,辽墓“装堂花”艺术特征的上述变动,都是对原有强调装饰性的程式化表现模式的超越,是对自然、生意和传神境界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