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观念的历史渊源及其流变

2023-07-22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24]据此可知，西汉早期，“天门”就被认为是在昆仑山的最上方。可见，当时对于“天门”的宗教信仰倾向，已经显露无遗。[27]据此，“天门”观念不仅不为古代巴蜀地区所特有，而且早在西汉武帝时期已经成为国家祭祀中的一项重要内容。事实上，有关“天门”的观念早在先秦时期已经出现，而且多与楚人有关。可见“天门”观念的出现，很可能以楚地为更早。

由于目前所见带有“天门”榜题的石棺画像和铜牌饰画像多出自四川地区，故有学者根据扬雄《蜀王本纪》和常璩《华阳国志》中有李冰为蜀守时，“谓汶山为天彭阙，号曰天彭门，云亡者悉过其中，鬼神精灵数见”之类记载，认为“天门”是巴蜀地区特有的一种观念或信仰，甚至认为马王堆帛画中表现的天门，就是受到巴蜀文化的影响。^[22]令人心存疑惑的是，如果情况果真如此，那为什么帛画中的天门图像早在西汉前期就已经出现了，而发现于四川地区的天门画像，其大致年代却都在东汉中期以后呢？况且，还有更多文献表明，古人对天门的崇拜，绝非仅见于巴蜀地区。

南朝梁时自号“华阳隐居”的大道士陶弘景，其所撰《真诰》卷五说到这样一件事情：

昔汉初有四五小儿路上画地戏，一儿歌曰：“着青裙，入天门，揖金母，拜木公。”到复是隐言也。时人莫知之，唯张子房知之，乃往拜之。此乃东王公之玉童也，所谓金母者，西王母也，木公者，东王公也。仙人拜王公，揖王母。^[23]

这类“隐言”，似乎早在西汉初年已为中央王朝中的少数上层人物所知。检视耽好神仙的西汉淮南王刘安（前179—前122）所著的《淮南子》（此书据说是身为叔父的淮南王于武帝登基的第二年献给武帝的），其卷一即提到“天门”。曰：

经纪山川，蹈腾昆仑，排阊阖，沦天门。（高诱注云：“经，行也。纪，通也。蹈，蹑也。腾，上也。昆仑，山名也，在西北，其高万九千里，河之所出。排，犹斥也。沦，入也。阊阖，始升天之门也。天门，上帝所居紫微宫门也……”）^[24]

据此可知，西汉早期，“天门”就被认为是在昆仑山的最上方。再打开《汉书·礼乐志》，通篇充满浓重游仙观念色彩的《郊祀歌》十九章，里面有三章涉及天门。其中《天门》一章曰：

天门开，詄荡荡，穆并骋，以临飨。光夜烛，德信著，灵濅鸿，长生豫。大朱涂广，夷石为堂，饰玉梢以舞歌，体招摇若永望。星留俞，塞陨光，照紫幄，珠熉黄。幡比翅回集，贰双飞常羊。月穆穆以金波，日华耀以宣明。假清风轧忽，激长至重觞。神裴回若留放，殣冀亲以肆章。函蒙祉福常若期，寂漻上天知厥时。泛泛滇滇从高斿，殷勤此路胪所求。佻正嘉吉弘以昌，休嘉砰隐溢四方。专精厉意逝九阂，纷云六幕浮大海。^[25]

此歌描写天门打开之时，众神仙趁着夜光从天而降，在祭祀者的赞颂与祈祷声中，驾临道涂朱丹、帐透紫光的殿堂，前来接受祭祠；接着巫觋挥舞着玉梢，载歌载舞以娱悦天神，以至达到人神交接、难舍难分的境地；最后表达出祭祀者祈求在众神的引领下，专精厉意，逍遥浮游，一直去往九天之上的狂热梦想。可见，当时对于“天门”的宗教信仰倾向，已经显露无遗。《华煜煜》一章又有曰：

神之游，过天门，车千乘，敦昆仑。^[26]

据张树国先生考证，《郊祀歌》十九章中的《天门》一章，应作于元封五年（前106）武帝南巡江汉回程中前往泰山封禅期间；而《华煜煜》一章，则应作于此次封禅后途经汾阴（今万荣之西南）祭祀后土之时。张还认为，选择泰山来举行“封禅”，正是因为战国、秦汉以后，人们开始认为泰山之巅就是“天门”所在，所以历代帝王们不惜千里迢迢前往举行封禅活动。^[27]据此，“天门”观念不仅不为古代巴蜀地区所特有，而且早在西汉武帝时期已经成为国家祭祀中的一项重要内容。即便在东汉和魏晋时期，“天门”也不曾被巴蜀以外的人们所淡忘，据说东晋大将军陶侃即曾“梦生八翼，飞而上天，见天门九重”^[28]，可见“天门”在当时仍旧是人们求之不得、又不能释怀的一个梦想。

事实上，有关“天门”的观念早在先秦时期已经出现，而且多与楚人有关。《老子》第十章有曰：“天门开阖，能为雌乎？”^[29]前文提到，《山海经》中有“天门”一目，曰：“吴姖天门，日月所入。”^[30]袁珂先生认为，该书即“是从战国初年到汉代初年，经过多人写集成的一部古书，作者大概都是楚地的楚人”^[31]。

屈原的《天问》中有一问曰：“登立为帝，孰道尚之。”裘锡圭先生解释说：这里的“登”字，当指“登高”或“登天”，整句的意思是，古人有登天为帝的传说，那么最先登天的那个“帝”又是谁把他引领上去的呢？^[32]《楚辞·离骚》中也有一句曰：

吾令帝阍开关兮，倚阊阖而望予。（王逸注：“阊阖，天门也。”）^[33]

《九歌·大司命》中更是清清楚楚地写道：

广开兮，天门；纷吾乘兮，玄云。

甚至连前举西汉文献《淮南子》，也成书于淮南故楚之地，所以辞赋骈俪，颇多楚风。可见“天门”观念的出现，很可能以楚地为更早。当然，与古代天文和易卦有关的“天门”概念，还有更早的渊源——如《周礼·大司徒》贾公彦疏引《河图括地象》曰“天不足西北，地不足东南。西北为天门，东南为地户。天门无上，地门无下”^[34]，等等，而且也难说与后来的天门崇拜无关。据姜守诚的统计，在早期道教经典《太平经》当中，“天门”一词共出现过十三次，其意义可分为三种：一指星宿名，二指卦象方位，三指天界之门；姜还以《风俗通义》卷八《祀典》“杀狗磔邑四门”条为依据，认为当时的“天门”义同“生门”。^[35]

天门观念的历史渊源及其流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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