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画论：丑的本义与丑意识

2023-07-22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丑”，指地支第二位，又指十二时辰之一。此外，“丑”还有侮辱、污蔑、愤怒等其他的意思在内。“恶”的诸多含义与“丑”相类。“媸”有丑之义，与“妍”相对。“蚩”本是一虫名，后有丑陋、丑恶之义。

第二节　丑的本义与丑意识

在中国古代，“醜”和“丑”是两个不同的字，它们的意义也各不相同。“丑”，指地支第二位，又指十二时辰之一。在现代汉语中，“醜”简化为“丑”。

“醜”，许慎《说文解字》从“鬼”部，释云:“醜，可恶也。从鬼，酉声。”段玉裁注:“非真鬼也。以可恶，故从鬼。”“醜”有可恶之义。又《释名·释言语》云:“醜，臭也，如臭秽也。”“醜”有污秽之义。

如果从“醜”字的构形来看，是由“酉”和“鬼”两部分组成的。“酉”字据徐铉注《说文解字》曰:“卯为春门，万物已出；酉为秋门，万物已入。一，闭门象也。”“酉”是秋收冬藏之象。“醜”的原初含义也包括着“鬼”的意思，又据《说文解字》释“鬼”曰:“人所归为鬼。从人，象鬼头。鬼阴气贼害。”《尔雅·释训》也说:“鬼之为言归也。”“鬼”表征着人生命之归宿，鬼者精魂所归，精神离形，是生命完结后的拟态。《荀子·正名》云:“人之所欲生甚矣，人之所恶死甚矣。”叶燮《原诗》说:“人皆美生而恶死。”可见，“醜”也指生命的沉寂、消亡和终结，令人产生厌恶与憎恶之意，避讳死也导致了对与之相关联的“醜”的回避。

另外，从“醜”本字的构成看，“酉”也与“酒”有关，《说文解字》释“酉”:“就也。八月黍成，可为酎酒。”又《说文解字》释“酒”曰:“就也。所以就人性之善恶。从水，从酉。”酒可测人性之善恶，因为酒可使人失去自觉意识，陷入精神狂乱的状态，人内心的善恶之意，便会自然地流露出来。因此，“醜”从构形上看有酒鬼之义，喝醉了酒，形神必失，形态必丑，状貌可憎，令人厌恶。所以也可看出，“醜”除了可恶、污秽之义，主要还有貌恶即相貌样子难看之义。如《楚辞·橘颂》:“纷缊宜修，姱而不醜兮。”《史记·西门豹传》:“呼河伯妇来，视其好醜。”

古汉语的“醜”（以下简写为“丑”）字在各种典籍、不同的语境中，当然还有其他意义，现将“丑”的其他含义与用例简要列举如下 ⁽⁴⁾:

1．（事物）不好。《左传·文十八年》:“丑类恶物。”

2．怪异之事。《荀子·宥坐》:“四曰记丑而博，五曰顺非而泽。”杨倞注:“丑，谓怪异之事。”

3．憎恶。《荀子·荣辱》:“我甚丑之。”

4．羞耻、耻辱、惭愧。《庄子·外物》:“终身之丑。”

5．比。《礼记·学记》:“古之学者，比物丑类。”郑玄注:“以事相况而为之。丑，犹比也。”

6．类。《尔雅·释鸟》:“凫，雁丑。”

7．同、类似。《孟子·公孙丑下》:“今天下地丑德齐。”

此外，“丑”还有侮辱、污蔑、愤怒等其他的意思在内。

“丑”之义，虽然意义也比较复杂，但主要还是指人或物的外部状貌令观之者产生一种厌恶感。形相丑陋是丑，代表生命终结的死亡是丑，可恶是丑，污秽也是丑，丑是对人造成不快、伤害以至痛苦的东西，与美的人与物令观之者产生的愉悦感迥然不同。美给人以生理和精神的快感，而丑给人以生理和精神上沉寂、削弱、厌恶、否定的感觉。

“丑”在中国古代又以“恶”、“媸”、“蚩”、“病”、“忌”、“邪”等富有丑意味的其他文字表述形态出现，这些字与“丑”在含义上有着相同相近之处。

1．恶

其本义《说文解字》释曰:“过也。从心，亚声。”在《说文解字》中，“丑”与“恶”是互训互释的，段玉裁注曰:“丑与恶音义皆同。”“恶”与“丑”通。我们从“恶”在中国古代典籍中的具体用例来看，“恶”有丑、丑陋之义，如《五行传》认为“恶”乃“貌之不恭之罚也”，《晏子春秋·内篇杂下》曰:“公见其妻曰:‘此子之内子邪？’晏子对曰:‘然，是也。’公曰:‘嘻，亦老且恶矣。’”《韩非子·说林上》云:“今子美而我恶。”

《广韵》释“恶”曰:“不善也。”“恶”又与“善”相对，指罪恶、不良行为，如《易·大有》:“君子以遏恶扬善，顺天休命。”“恶”字的构成，其上为“亚”，《说文解字》释“亚”曰:“丑也，像人局背之形。”《通论》补充释曰:“有心而恶谓之恶，无心而恶谓之过。”“恶”的含义既有形之不正，样子难看、丑陋之义，又有心术不正、凶狠邪恶即伦理学意义上与善相对立的丑恶之义。虽然据《说文解字》“丑”、“恶”可以互训，“丑恶”一词流传至今，但从它们的本义出发，它们还是有本质的区别:“有心而恶”的“恶”是指有心使坏，是既丑且恶，是本来意义的“可恶”；“丑”是限于形体外貌的丑陋，使人见而不悦，令人厌恶，只可谓“丑”，不能谓之“恶”。

此外，“恶”的意思还有:害；厉害、凶猛；收成不好；（身心）不适，不快；疾病、暴病；粪秽，泛指污秽和腐烂之物；粗等。“恶”又读狑狌（去声），有憎恨、讨厌之义，也有羞耻、忌讳、畏惧、得罪、诋毁等意思。“恶”的诸多含义与“丑”相类。

2．媸

《博雅》释为:“丑也，淫也，痴也。”“媸”有丑之义，与“妍”相对。如柳宗元《掩役夫张进骸》诗曰:“枯朽无妍媸。”其《瓶赋》云:“视白成黑，颠倒妍媸。”妍媸者，美丑也。

3．蚩

《说文解字》释曰:“蚩，虫也。”“蚩”本是一虫名，后有丑陋、丑恶之义。《后汉书·赵壹传》云:“孰知辨其蚩妍。”陆机《文赋》云:“妍蚩好恶。”“蚩”与“丑”通，“蚩”别作“媸”，“妍蚩”为美丑的另一对表述词。又“蚩蚩”，指敦厚貌，如《诗经·卫风》:“氓之蚩蚩。”“蚩”也有痴愚、痴呆、欺侮等含义。

4．病

《说文解字》释“病”曰:“疾加也。”指重病。另外，“病”的意思有如下:忧也，忧虑、担心；苦也，疾苦；恨也，怨恨；困也，贫困、疲惫、饥饿；辱也，耻辱；短也，毛病、缺点、弊病；为难；责备、指责；损害；侵犯等众多的义项。

5．忌

《说文解字》释曰:“忌，憎恶也。”《广韵》作“忌讳也”。“忌”有憎恶、怨恨和畏惧、顾忌的意思，又有禁忌、忌讳、嫉妒等含义。

6．邪

中医学上指一切致病因素和环境为“邪”，也指妖异怪戾之事，《吕氏春秋·孝行》曰:“夫执一术而百善至，百邪去，天下从者，其惟孝也。”“邪”又作不正也，《新书·道术》云:“方直不曲谓之正，反之为邪。”“邪”还有倾斜、歪斜、邪恶、邪僻、欺伪等含义。

以上“恶”、“媸”、“蚩”、“病”、“忌”、“邪”的内涵与外延均与“丑”的意思有相似之处，和由字义所体会的丑的观念虽有全体或局部的差异，但这些概念有时指事物外在的、形象的丑，有时也指事物内在的不符合人的意愿、不能怡人、对人无益甚至有害，使人厌恶、鄙弃、忌讳、反感，具有一种否定性的价值属性。各种概念各有说法，而形成一层层复杂的关系。古代的画家、理论家在阐述他们的绘画理论见解时常采用这些相同或含义相近的词素。这些富有丑意味的文字包含在画论中，体现出中国画论中的丑观念。

中国画论：丑的本义与丑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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