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代音乐故事：弹琴攻心

2023-07-21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他的琴艺精湛、高超，特别善于弹奏悲伤的曲调。若按当时的财富、权利排名，孟尝君可以说是仅次于国君的齐国二号人物。于是，孟尝君发出命令派人邀请雍门周前来弹琴。这天，雍门周奉命前去应约。对于孟尝君的刁难，雍门周心里早有准备，他想：孟尝君一直生活得舒心愉快，也无任何不幸的悲惨经历，如此这样刁难，无非是怀疑自己的琴艺。

雍门周是战国时期齐国人，因居住在齐国首都西门雍门，固以此为号，人们也称其为雍门子或雍门子周。他琴艺高超，是当时齐国著名的秦师和古琴演奏家。后世传说他是琴谱的最早发明者。此外，他还是一位学识渊博、极具政治洞察力和口才极佳的学者。

当时的齐国国都临淄（今山东淄博市）已是一座发展的很完善的大都市，农工商并驾齐驱。此时，临淄都城一片繁荣兴旺之象，经济发达，百姓生活水平富裕，这些为音乐艺术的发展提供了雄厚的物质基础。因此在民间出现了很多艺人，他们吹笙鼓瑟，击筑弹筝，好不热闹。雍门周便是从世井之中走出的精英代表。他的琴艺精湛、高超，特别善于弹奏悲伤的曲调。他弹奏的曲子，如悲如泣，哀婉凄楚，总能使人伤心落泪。

战国时期齐国贵族孟尝君，原名田文，因承袭其父田婴的封爵，被封于薛（即薛城，今属枣庄市）。他很得齐泯王的器重，被任命为齐国国相。他广泛结交各路人才，因而门下聚集了三千食客。若按当时的财富、权利排名，孟尝君可以说是仅次于国君的齐国二号人物。孟尝君特别喜欢音乐，当听闻雍门周善于弹奏哀乐且技艺高超时，就想亲自见证传言是否属实。于是，孟尝君发出命令派人邀请雍门周前来弹琴。

【雍门周弹琴】

这天，雍门周奉命前去应约。孟尝君故意刁难说：“我已经很久不曾流泪了，眼睛干涩，内心也早已忘记痛苦难受的滋味。久闻先生琴艺天下无双，今天有幸请到先生，终于可以亲眼目睹先生的风采，不知先生弹奏的琴声能否像传闻那样令人悲伤而落泪呢？”对于孟尝君的刁难，雍门周心里早有准备，他想：孟尝君一直生活得舒心愉快，也无任何不幸的悲惨经历，如此这样刁难，无非是怀疑自己的琴艺。因此为了证明自己，面对孟尝君的为难，雍门周也不甘示弱地答道：“公子，其实我的琴声不一定能使您悲伤。若要使人悲伤，需要能使人悲伤的事情，方能奏效。如有的人养尊处优，后遭家道中落不幸沦为贫穷，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有的人曾富甲一方，却被骗至穷困潦倒；有的人才能出众，却生不逢时，郁郁不得志；有的人正直清廉，却被馋妄小人所害，蒙冤受屈，关入牢房；有的人遭受天灾，颗粒无收，忍饥挨饿；有的人遭遇人祸，被强盗抢劫；有的人新婚燕尔却被拆散去远方打仗，生死未卜；也有的人幼年丧母或年老丧子，失去依靠，孤苦伶仃。凡此种种，这样的人只要稍微看见自然界的风物变化，如秋风扫落叶、孤鸟栖寒枝等等，就易伤心落泪。可是相国您却不同，您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有家财万贯、良田万顷的贮存；有门客三千、歌妓成群的围绕；一切顺风顺水，哪会有什么伤心之事令您不展颜笑？这样就是再好的琴师演奏也难以使您感动流泪。”孟尝君听完雍门周一番论说，觉得还真是那么回事儿，所以没有生气，反而和缓地说：“先生讲得言之有理，我确实如先生所言没有什么悲伤之事。但我还是想听听您弹奏的悲伤之曲，如果真能让我悲伤，我将会重重奖赏你。”

雍门周看到孟尝君正步入自己的“圈套”，忙转换语调，轻叹着说：“哎，相国果然安逸得太长久了，真是身在福中不知后患，您在外人看来似乎是很快乐的，但只有我能感受到你的悲伤。您不是真正的快乐。”孟尝君忽然停止自己飘飘然的态度，不解地问：“先生为何这样说，我有什么悲伤的事呢？”雍门周于是滔滔不绝地讲：“现在秦、楚两国正为争夺霸主拼命扩张，齐国既要抵御秦国，又要提防楚国，可以说腹背受敌，处于两面夹击的严峻形势下。但凡有识之士，都已看到齐国的艰难处境，都为您以后的处境感到担忧啊。请您细想一下，一旦齐国有难，人人遭殃，而作为一国之相的您，生活还能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吗？说不定那时的您境况更是凄惨，国破家亡，您可能要流落街头，乞讨四方。或者更甚者，您获得刑罚，沦为他国的阶下囚，随时面临斩首的危险。到那时你喊天天不灵，喊地地不应，孤苦伶仃，岂不悲乎？简直大悲特悲！”孟尝君被雍门周描绘的这幅受难图，弄得茫然不知所措，脸上的神情也不像原先那样傲慢，而是变得凝重起来。他语调有些胆怯地问雍门周：“先生说的这些真的会发生吗？”雍门周看着孟尝君的胃口已被自己吊起来，他以语言动心，以琴动情的做法已初见效果，于是趁势而入，继续说：“国相大人在上，我绝不是口出狂言，也不敢危言耸听。这可是事实呀！您想想当您百年之后，那情形更是不堪设想呀！不仅祖宗庙堂无人祭扫，连自己的尸首都不知所去。或许被一张破草席裹住，随意地丢弃在荒山野岭中。坟上荆棘丛生，不谙世事的孩童在上面跑跑跳跳，甚至撒尿。路人看到都无不为之叹息说：“当年叱咤风云、威严凛烈的相爷哪里去了？真是世事难料，曾经那么尊贵的孟尝君最后也落得这样凄惨！”雍门周这一番晓之以情，感人肺腑的话果然引得孟尝君眼里泛起泪花。

看时机成熟，雍门周轻轻拂动琴弦，边弹边唱：“悲惨啊！冷清啊！昔日高贵孟尝君，即将披枷带锁入囹圄。更不堪，死后破席裹尸弃荒野，野狗争抢食，儿童乱践踏。悲哀啊！惨痛啊！千古风流如烟去。”听着雍门周悲切哀婉的演奏，孟尝君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绪，捶胸顿足放声大哭起来。雍门周见此情景并无收手，而是继续弹唱，孟尝君为了止住悲痛，于是扶着侍从走到雍门周身边，按住琴弦，恳求道：“先生请不要再弹唱了！先生的琴艺果然名不虚传，我心服口服了！”

在这个故事里，我们认识到：孟尝君之所以被感动得放声大哭，雍门周的琴声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雍门周说的那番真切感人的话，因为那些话正触动了孟尝君的心。所以要使听者闻琴声悲哀，听者的心中必须要有能令之悲伤的事情。那怎么样才能让听者心中有悲伤的事情呢？东汉学者桓谭曾做过分析研究，他认为听众可分为两类，一类是经历悲惨的人，如遭遇天灾人祸，妻离子散或孤苦伶仃、生活贫苦等人；一类是无忧无虑、事事顺心的人，如孟尝君。要想让第二类人悲伤，必须让他们看到未来可能发生的悲惨遭遇。就像雍门周那样循循善诱，不漏声色，言辞诚恳地描述孟尝君未来的悲惨遭遇，使正春风得意的孟尝君忽然感受即将到来的悲惨状况。

雍门周的聪明之处在于他善于把握听者的心理，善于根据不同的人使用不同的攻心战术。面对孟尝君这类春风得意的人，雍门周知道最大的悲痛莫过于让孟尝君失去现在的所有美好事物。所以他为孟尝君设置了两条至悲至痛的情境：一是齐国被秦国或楚国打败后，他命运改变，生活凄楚可怜；一是他死后，物是人非，曾经的万人敬仰、荣华富贵，一切都烟消云散。这些都铺设好之后，雍门周再适时奏响琴弦，让音乐渲染这悲伤的气氛，一切都显得合情合理，孟尝君就自然悲伤起来，眼泪也顺势而出。

【“战国四公子”之一孟尝君像】

从这个故事里，我们还能了解到：当时的美学思想是以悲为美。这种特殊的审美思想与当时动荡的社会现实有直接关系。以悲为美，或许在某种意义上更能带给人类特殊的审美感受，也更能反映一个民族的成长状态。这种悲伤带来的美学享受，更深刻、更彻底，它的魅力或许远远超过单纯的嬉笑欢乐。

中国历代音乐故事：弹琴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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