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一菲执教《阿房宫赋》

名师档案

董一菲，中学语文特级教师，任教于牡丹江市第二高级中学，“诗意语文”的倡导者，董一菲名师工作室主持人。首届全国中语会十大学术领军人物，首批国家级骨干教师，全国青年教师专业发展研究中心导师团导师，多家语文核心期刊封面人物，首届全国中语会十大教改新星，获第五届语文报杯全国大赛一等奖，东北三省十佳语文教师，黑龙江省优秀教师，黑龙江省教科研骨干教师，黑龙江省教育科研先进个人，市优秀中青年专家，市“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兼任大连枫叶职业技术学院客座教授，南京师大、吉林师大、哈师大、牡师院兼职硕士导师。

应邀在全国四十几个城市讲座授课，著有《紫陌红尘拂面来》（黑龙江人民出版社）、《董一菲讲语文》（语文出版社）、《仰望语文的星空》（长春出版社）、《雪落黄河静无声》（现代教育出版社）、《千江有水千江月》（教育科学出版社）、《寻找语文的诗意与远方》（清华大学出版社）等六部专著，主编《诗意语文行》《教学风格——生命个性与教学智慧的述说》《高中语文经典篇目同课异构及导读》等。

其“诗意语文”当选为当代十大名师“特色语文”之一。倡导并践行诗意语文，追求语文的诗意与唯美，注重情感与语言的交织，意在发掘文学气息，感受浪漫情怀，用缤纷的语言、对文化的膜拜及智慧与幽默构建一个诗意的课堂。在诗意语文的路上，一菲老师一直走在前面，并将继续引领向往诗意的年轻语文教师们不断前行。

背景描述

“诗意语文芳菲远，紫陌红尘拂面来。潇湘南极，永州之野，一群同道之人，久仰老师风范，盼慕老师的神采，更冀能得老师之指点。沐诗意语文之春晖，特向老师及团队发出诚挚邀请，邀约老师及团队于阳春三月，南来永州之野，讲学于宁远苍梧之地，如蒙应允，荣幸之至！”

2017年2月，一封来自湖南宁远教育局的邀请函扣响了诗意语文的门扉。

此时，诗意语文工作室已经汇聚了全国243名语文骨干、教师精英，群内“诗意语文公众号”“诗意讲坛”“诗意沙龙”活动如火如荼。此中既有特级教师高屋建瓴的理论指导，又有初级教师的实践思考；既有生活体验的情感抒发、性灵体现，又有专业成长、人生前行的哲思探索。工作室建立不足一年，就有了2500多人的关注度，令人振奋。诗意语文理念的辐射，让更多人有了了解诗意语文的愿望。

而今，宁远教育局的诚挚相邀让我感受到了山水之间诗的呼唤、情的牵连。此次祖国南北的诗意相知，其实得益于永州市教研员吴春来对诗意语文的认同与传播，得益于更多的教育者对具有灵魂的教学生命的渴望与期待。

湖南宁远，地处湘南，南望九嶷山，北倚阳明山，帝舜的陵寝所在，华夏文明的胜地之一，历史悠久、文化厚重。它是潇湘水畔诗歌的行吟处，九嶷山簏仙圣的栖息所。

心之所向，欣然前往。

于是“董一菲诗意语文公益送课首行”在宁远拉开序幕。此次送课同行的还有语文工作室的核心成员，群主黑龙江省宁安市第一中学张茵、坛主河北省泊头一中王青生。两位青年教师都是学校的教学骨干，有着多年的教学经验及较为丰厚的语文素养，此次也承担着诗意语文工作室200多名成员的重托，一路南行，随我前去送教。

我们此行三人，由宁远教育局邀约，课题指定。我要讲的是《阿房宫赋》，两位青年教师讲授的都是作文课。

2017年3月13日，送课活动正式开始。活动在宁远县第一中学礼堂进行。外面春寒料峭，礼堂中人头攒动。现场听课人员有宁远县全部的初中、高中语文教师，还有永州市教科院教研员、宁远县教育局领导和工作人员，以及慕名而来学习的周边县市的老师，共400多人。

此次授课对象是宁远市第一中学高二学生。此时他们已经几乎完成了必修阶段的学习，即将开启选修学习的课程。经过一年半的高中学习，学生在语文上有了一定的知识积淀以及古代文化的底蕴。教学班级是高二文科教学班，是整个学年中学生语文积淀较为丰厚的一个班级。

教学设想

《阿房宫赋》是赋文中深沉思考的华章，是杜牧才气纵横的畅想。是小杜发人所未发的风流标解，是势不可挡的气贯长虹，是穷其极丽的绚烂华美。

清人王扶九在《古文笔法百篇》中称杜牧的《阿房宫赋》“古来之赋，此为第一，所以家传户诵，至今犹新也”。作为有着“古来之赋，此为第一”美誉的《阿房宫赋》，自是值得研究的地方甚多，而对此文的设计与研究，有好多老师堪称大家。黄厚江老师执教的《阿房宫赋》就是备受好评的经典课例。

但教学之美，在于个性与创造。语文课不能是千篇一律，千佛一面。优秀的语文教师，必然拥有着属于自己的一片教学天空。

文字、文章、文化，是伟大之作的共同组合要素。作为一篇经典文章，《阿房宫赋》的任何一个角度，都可以深入丰富地研读。

文字文句的研读是必须的，它传递着作者的性情与情思，沟通着现实与历史，诱发着心灵的共振与轰鸣。或大或小、或繁或简的文词，变幻成美丽的生命，转折成历史的交响。

从文词入手，绝不能仅仅停留在汉字三义“音、形、义”的表层解读上。文言文的基础知识中，实词、虚词、活用、古今异义、特殊句式，只这些词语的辨析与拓展就能让一节课不胜其繁。如果我们的语文教学还重复着这样的故事，这将是汉字和中国文化的双重悲哀。

语言是思想的载体，文字是文化的表达。经过一年半的高中学习，高二学生已经能够凭借学习资料解决大部分文言文翻译中出现的疑难问题。以文字理解为重的教学设计明显不符合学生的学习实际，也是忽略了学生文化生命渴求的狭隘之举。

苏霍姆林斯基说：“教育，首先就是人学，不了解孩子——不了解他的智力发展，他的思维兴趣、爱好、才能禀赋倾向，就谈不上教育。”

仔细研读《阿房宫赋》，细细找寻文章与学生之间的契合点，应该是美的激发与欣赏。杜牧在他的文章当中，为我们勾勒出来了历史中令人仰望与憧憬的大美阿房，如椽大笔，写下了恢宏磅礴、美不胜收的骈赋辞章。那么，以追寻美的欣赏为目的，感悟《阿房宫赋》就是可行之道。

《文心雕龙》里说：“赋者，铺也，铺彩摛文，体物写志者也。”“铺”是手段，是方法，是凭借，是桥梁；“志”则是目的，是宗旨。这与杜牧在《答庄充书》文中观点颇为一致：“凡为文以意为主，以气为辅，以辞采章句为兵卫。”“意”是意象、意境、内容、思想、情怀；“气”为气势、气脉、气韵；“铺采摛文，古来之赋，此为第一”。《阿房宫赋》辞采章句之美之丽，尽为此说囊括。《阿房宫赋》的美，美在理性的哲思，美在感性的文字，美在雄浑的气势。小杜一句，可为文章阅读之脉、课堂教学之线，品思想、品气韵、品语言。

然只此一句，纵然得以深入研究《阿房宫赋》文本主旨句“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中体现出的杜牧对当朝统治者的殷殷劝诫之意，但仅仅立足于文本的课堂教学，仍会感觉到文化的单薄。语文课堂承载的不仅是文字、思想、个性，它更要承载境界、胸怀、智慧、担当，语文教学要有历史文化的融入与思考。这种历史与文化的厚重，在杜牧的咏史诗当中有更加丰满的呈现。揣摩学生的学习实际，结合课堂容量，选择《赤壁》《江南春绝句》《泊秦淮》《过华清宫》《题乌江亭》这些对于学生来说，耳熟能详、理解轻松的咏史诗。同一作者同类作品的比较鉴赏，更能促进对原文内容的深度解读。了解了杜牧为晚唐君主、广袤江山献上儒人仕子的忠诚热忱，奉上文人志士的深沉思考的愿望，学生就能够体味到没落王朝有责任感的文人深切的忧思与浓厚的家国情怀。

语文课堂一定要有文化的底气、文化的意蕴、文化的厚重。我们在语文课堂上引领学生把语文当作一种文化来膜拜，师生心怀虔诚与崇敬，对文化、对生命所产生的一种热爱、尊重和领悟，就是诗心。学生与老师愉悦而真诚地交流，通过文本实现与作者跨越千年的对话，这就是语文的诗意。语文教学的设计，自要遵循这一原则。

23岁的杜牧用如椽巨笔虚构了一个遥远的阿房宫。生活在晚唐时代的杜牧，离秦朝很远，但是他的心灵离秦朝很近。对于阿房宫的描述，《史记》当中寥寥数笔，客观的、冷静的、冰冷的、不带任何温度的。杜牧笔下的阿房宫则不同，他将“盛”写到极处，以巨大的反差书写了“衰”的震撼。

而不可否认，“赋”铺陈铺排的体例，在这种抒写上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为三字句铺陈。“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为四字句渲染。“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渭流涨腻，弃脂水也；烟斜雾横，焚椒兰也。雷霆乍惊，宫车过也；辘辘远听，杳不知其所之也”为繁笔想象。“鼎铛玉石，金块珠砾”两句话为简笔夸张。杜牧的《阿房宫赋》在表达上寓变化于整齐，极写建筑之奇、宫女之多、珍宝之奢。这样的创作，既尊重了赋的文体特点，又彰显了独特的风格；既体现了盛唐奢华的大国之风，形成了文章气势的极致之美，又加重了作者对历史的喟叹和对现实的忧思。

因而，在教学上，引导学生反复诵读，涵咏文词，仔细品味《阿房宫赋》作为“赋文第一”的语言风格，进而了解赋文之风，也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考虑到一节课的时间有限，课堂的容量相对较大，为了掌握好课堂节奏，使课堂环节更加紧凑，对于文辞章句的赏析将以教师引导和学生自由赏鉴结合的方式进行。而诵读感悟，则可将“诵”与“析”结合，以读促赏。

教学设计

一、导语

“凡为文以意为主，以气为辅，以辞采章句为兵卫。”（杜牧《答庄充书》）

二、“意”的探究

1.对“意”的理解。

2．《阿房宫赋》中“意”的体现。

（1）核心的“意”（中心论点）在哪里？

中心句：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2）文本研读：

直写：如“鼎铛玉石，金块珠砾”

虚指：如“覆压三百余里”

曲笔：如“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

想象：如“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

3.拓展：杜牧的“咏史诗”独标别解。

“发人所未发”一向是小杜为文写诗的一个大原则。小杜以七律写了大量的咏史诗。他总是能发现别人所未能发现的历史，在这样的历史当中读出自我、读出个性、读出生命、读出大美。

赤壁

杜牧

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

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题乌江亭

杜牧

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

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江南春绝句

杜牧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过华清宫绝句

杜牧

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泊秦淮

杜牧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4.小结：高哉　对比映衬，张力魅力　悲乎

　　　　大哉　　　　盛——衰　　　叹乎

　　　　美哉　　　　阿房一梦　　　感乎

三、气者，气势，气脉，气韵（朗读）

何为气？气太抽象了。看不见，摸不着，但它真的存在。中国人有气功，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它说人体上有365个穴位，这都是中国人的贡献。何为气？也许是气势，也许是气脉，也许是气韵。还有人说是气场。当然是，后面应该用省略号。那么，如何体会文章的气势、气脉、气韵呢？朗读吧，让我们做一个朗读者。

四、辞采的兵卫

23岁的杜牧的阿房宫：建筑之奇、宫女之多、珍宝之奢。

1.鉴赏文章的开头：“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

——三字句开头，打破了四字句的工整、简洁。

2.找出文中的叠词，体会妙处。

——“盘盘”“囷囷”“扰扰”“辘辘”“磷磷”，声韵美、意蕴美。

3.品鉴“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渭流涨腻，弃脂水也；烟斜雾横，焚椒兰也。雷霆乍惊，宫车过也；辘辘远听，杳不知其所之也”。

——以虚写虚、想象、夸张。

4.翻译“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好在哪里？

——夸张、想象，表现力、浓缩性。

5.指出“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用了几种修辞手法？

——对偶、夸张。

小结：对称美、建筑美、含蓄美、色彩美、音乐美。

五、总结：铺采文，古来之赋，此为第一

课堂实录

导入：今天我们要学习的是杜牧的《阿房宫赋》，简单说说题目，孩子们。“阿房”的“阿”是什么意思呢？

生：很大的宫殿。

师：怎么能说出它是一个很大的宫殿呢？用一个助词来表达。

生（齐声）：阿。

师：好，是的。我们看，杜牧是晚唐的诗人，他曾经说了一句话。

（PPT展示杜牧《答庄充书》中的句子：凡为文以意为主，以气为辅，以辞采章句为兵卫）我们请一位同学来读一下。

生：“凡为文以意为主，以气为辅，以辞采章句为兵卫。”

师：发音真准！“为”读得真漂亮，动词。好，我们去研究第一句话“凡为文以意为主”。那什么是“意”呢？小伙子，你可以回答吗？

生：我认为应该是意境。

师：“意”，他理解为意境，非常棒的解读。同桌，你猜猜看，“意”会是什么呢？

生：意象。

师：意象？诗歌当中的意象。赋是介于散文和诗歌之间，说是意象也不为过。那你的同桌呢？你有自己的理解吗？

生：我也觉得是“意境”。

师：意境、意象，有没有不同的想法？接着传一下麦。

生：我觉得是一种精神境界。

师：都喜欢用这么“高大上”的词语来形容啊，真的都很棒。但是孩子们，我们再想想，你们在写作文的时候……来，请你说。

生：我认为是内容。

师：你认为是内容，讲究立意之“意”。内容、思想、情怀、情感、意境，我看都对。一篇好的文章，杜牧是这样主张的。古人有这样一句话：“何物最风流？魏晋人物晚唐诗。”杜牧可是晚唐诗的代表人物。中国文学、中国文化传统的一脉便是那风流，又是怎样一个风流了得！同学们读文章，能不能读出来这篇文章别样的立意？人们总是在谈“过秦”，什么是“过秦”？秦朝是我国古代第一个统一的封建王朝，它迅速地崛起，然后又迅速地衰败，太让人深思了。千秋万代，无数的文人墨客在研究它灭亡的道理是什么？为人的最高境界是做“帝王师”，那什么叫“帝王师”？“帝王”你懂的，“师”是老师的“师”，相信你已经懂了。最高境界是做什么？

生：帝师。

师：她用一个非常浓缩的方式来解词，非常好。就是做皇帝的老师，“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文人才干的最大用处是做帝王师。在这儿，杜牧立了一个什么样的意？在秦王朝中，他读出了什么？文中有没有表达？

生（齐答）：有的。

师：好，一分钟看，谁想好了就举手。

（学生自读课文）

生：我觉得他教导帝王要做一个仁君。因为秦灭亡是咎由自取。文中有一句话：“呜呼，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这是说秦朝实行暴政、不爱护老百姓，所以杜牧在这里想教导帝王爱护自己的百姓。

师：流畅的表达，不仅有“读”而且有“析”，不仅有“析”而且有“赏”。非常漂亮，请坐！能不能把文中表达中心的句子比较完整地读一下？一、二，开始。

生（齐读）：“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嗟乎！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使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师：“发人所未发”一向是小杜为文写诗的一个大原则。大家看，（PPT上展示杜牧的诗歌）这是小杜的许多七律当中的一部分，他写了大量的咏史诗。他总是能发现别人所未能发现的历史，在这样的历史当中读出自我、读出个性、读出生命、读出大美。大家看第一首诗歌，面对赤壁、面对三国，杜牧这样说：“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然后是他的假设，全班齐读后两句，一、二——

生（齐读）：“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师：历史居然可以假设。如果没有那场东风，天下鹿死谁手？这是第一个思考。再看第二首诗，关于乌江、关于刘邦和项羽四年的楚汉战争，太多的人在书写，太多的人在感怀。在我们民族传统的价值观念当中，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但是，杜牧却说：“包羞忍耻是男儿。”还有这样的假设，全班同学齐读。

生（齐读）：“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师：真的、真的未可知，如果我们可以包羞忍耻的话。再看，这是如此的春天：“千里莺啼绿映红。”这是春天，这是江南大地，“水村山郭酒旗风”。杜牧在这里读到的不是春天、不是美景，而是巨大的盛衰。他怎么说？

生（齐读）：“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师：是啊，楼台在烟雨中。昔日的繁华不再，繁华一梦，现在是满目的疮痍。再看，杨贵妃美到什么程度？白居易会这样说：“三千宠爱在一身。”大家说，杨贵妃的时代、唐玄宗的时代，是中国的盛唐，青春的李白，万国来朝。人们永远地歌颂，永远的长安。杜牧却说：“一骑红尘——”

生（齐读）：“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师：这样的穷奢极至。败，就在成功里；衰，就在繁盛里。这就是杜牧。杜牧还会说：“商女不知亡国恨——”

生（齐读）：“隔江犹唱后庭花。”

师：商女不知亡国恨吗？

生：我觉得应该是吧。

生：我认为不是，因为他只是用商女来借代那些玩乐的贵族。

师：这么善于表达啊，你知道这个含蓄的力量有多么强大吗？他不说达官贵人如何地享乐，而是说商女不知亡国恨。这就是小杜，这就是杜牧，这就是他的魅力。哪位同学可以把这一句话背下来？我发现咱们班男孩子很少，是个文科班吧？

生（点头）：是的。

师：我这个猜测很准确，你可以吗？

生：可以。

师：可以，真自信。

生（背诵）：“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师：昂首贴麦的姿势背下来了杜牧的中心论点，真棒！你呢？

生（背诵）：“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师：可以有点儿掌声。（全班鼓掌）这就是中心论点。同学们想知道杜牧写这篇千古第一赋《阿房宫赋》的时候多大了？23岁。孩子们，23岁的杜牧用如椽巨笔虚构了一座遥远的阿房宫。杜牧生活在晚唐时代，离秦朝很远，但是他的心灵离秦朝很近。对于阿房宫的描述，《史记》当中寥寥数笔，客观的、冷静的、冰冷的、不带任何温度的。杜牧笔下的阿房宫则不同，他为什么写这样一座阿房宫？抬头看（PPT展示“阿房一梦”“盛”“衰”等字样），有这样的一种艺术的辩证，只有当你将一个事物写到极处的时候，它的衰才那样地令人震撼。同学们知道，中国古代有一部小说，是中国古典小说的最高峰，它叫——

生（齐答）：《红楼梦》。

师：《红楼梦》写了一座大观园，那样的理想国、那样的女儿国。青春一梦、红楼一梦。众姐妹，水做的女儿，就这样从四面八方聚在这里，然后死的死了，嫁的嫁了。真是千红一哭，万艳同悲。悲剧的力量足以震撼人的心灵，那么阿房宫曾经有多么繁盛？它有多高？千万不要确切地告诉我。就像李白写黄河，黄河从哪儿来？“黄河之水——”

生（齐答）：“天上来。”

师：庐山的瀑布有多高？

生（齐答）：“飞流直下三千尺。”

师：李白的头发白得有多快？

生（齐答）：“朝如青丝暮成雪。”

师：非常棒！那么，杜牧说，阿房宫有多高？

生（齐答）：“隔离天日。”

师：“隔离天日”这么高。我们知道，中国的传统建筑不追求极高，不像西方的建筑追求一种哥特式的美丽，直插云霄，与天国那么近。中国的建筑讲究群体建筑低矮，在大地之上，就像中国北京的故宫。孩子们去过吗？

生（齐答）：没有。

师：在书上看过吗？

生（齐答）：看过。

师：那是我们民族建筑的骄傲，你们知道故宫是什么时期的建筑吗？

生（齐答）：明清时期。

师：大家想想看，哪有那么高？但是杜牧却说——

生（齐答）：“隔离天日。”

师：好的，阿房宫有多大？孩子，我想听你说。

生：“覆压三百余里。”

师：三百余里？你有数的概念吗？三百余里有多大？用中国式的方法解释数字，中国人的思维，“军书十二卷——”

生（齐答）：“卷卷有爷名。”

师：真的有十二卷吗？不是的。三百余里，真的有三百里吗？

生：虚指。

师：虚指，真棒。所以，它多大？我知道，它很大。那阿房宫美吗？有多美？杜牧怎么告诉你的？请读书。来，孩子，我说上句，你要能说出下句，就说明书读得好。“长桥卧波——”

生：“未云何龙？”

师：“复道行空——”

生：“不霁何虹？”

师：大家看，我说上句，大家一起说下句，注意标点。“复道行空——”

生（齐答）：“不霁何虹？”

师：这个字我要告诉大家，雨字头下面加个整齐的齐，这个字读“jì”，雨过天晴。晴雯的判词是：“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再读，我说上句，你说下句。“复道行空——”

生（齐答）：“不霁何虹？”

师：看标点了吗？

生：问号。

师：有人用问号回答问题吗？有，杜牧，对吧。为什么要用问号回答，你知道吗？

生：用反问的话，更能够体现他的语气效果。

师：超一流的语感。带着它走遍世界，你是真正的中国人。请坐，非常棒！标点非常重要，大家知道陆游和唐婉的千古爱情绝唱中，陆游怎么说？

师生齐说：“错！错！错！”

师：什么标点？

生（齐答）：感叹号。

师：他还会说：“莫！莫！莫！”我们还有一位词帝李煜，他丢了国家。他的绝笔词是这样说的——

师生（齐说）：“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一个问号，一个叹号，足矣。就这么美，美得让人惊艳。精彩绝艳的阿房宫有多美？“长桥卧波——”

生（齐答）：“未云何龙？”

师：“复道行空——”

生（齐答）：“不霁何虹？”

师：非常好，就是这样。所以，这是它的盛。阿房宫的高、阿房宫的大、阿房宫的美，又怎么能够穷尽呢？我们先研读这几句。这样的盛，才会有那样的衰，才会有这样的悲和叹。仅仅有泼墨如水，它永远不会是好文章，它必须要惜墨如金；仅仅有剑胆，绝不可以构成乐章，它要有琴心。阿房宫仅仅有个轮廓是不可以的，阿房宫内，有这样的建筑之奇、这样的宫女之多、这样的珍宝之奢。好的，孩子们，你们可以找一个句子，谈一谈阿房宫建筑的神奇不仅仅是“长桥卧波，未云何龙”，不仅仅是“复道行空，不霁何虹”。

生：“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

师：读得真好，这就是中国的亭、台、轩、榭，是那样的诗意。建筑是流动的音乐，又是诗歌一样的美。还有没有补充？可以举手示意。

生：“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

师：恩，真好。有个音我和大家沟通一下。框字里面是个什么字？

生：禾。

师：这个字怎么读？

生：qūn。

师：读得再大胆、再清亮一些。全班再大声读一遍，什么音？

生（齐答）：囷（qūn）囷（qūn）焉。

师：我想追问一下，用一个视角看阿房宫，你做一个选择——仰视、俯视、还是平视？

生：我觉得是俯视。

师：那个时代有航拍吗？

生：没有。

师：这是什么？一个人的什么？

生：胸怀。

师：胸怀，真棒。我以为你会说想象力。想象力是董老师的格局，胸怀是你的格局。胸中有万丈丘壑，宇宙的境界是“逍遥游”的境界，是“背负青天”的境界，是我们民族大浪漫、大想象的情怀。太棒了，还有吗？

生：我觉得有一句从侧面表现了宫殿的神奇。就是第一段的最后一句：“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它是从天气的变化来写宫殿的变化。

师：真棒！请坐。正面描写终有尽时，侧面描写无穷无尽，时空延展。大家记住，这是一种非常好的写法。写杨贵妃之美，白居易怎么说？“回眸一笑百媚生——”

生（齐答）：“六宫粉黛无颜色。”

师：写海伦之美怎么说？当一个长老，注意，德高望重之人，他成功登上城楼，看见希腊联邦和特洛伊展开了十年战争，满目疮痍，到处是兵险。这样的战争为一个女人，为一个女子，付出了这样的代价。可当他看见海伦时，他说了一句话：“为这样的女子，再打十年仗也值得。”这就是尽头，这就是尽头。何为尽头？无尽就是尽头！这就是艺术的辩证。还有同学补充吗？阿房宫的建筑有多么神奇，有多么瑰丽，是我们民族的骄傲。气候都不齐，是啊，这是多大，多么辽阔。好，可以到这里了，回去自己读。现在看黑板，阿房宫有多少宫女啊？唐玄宗是三千佳丽，那是盛唐。白居易会说：“上阳人，红颜暗老白发新。”他还会说：“一闭上阳多少春。”秦宫的女子有多少？

生：“妃嫔媵嫱，王子皇孙，辞楼下殿，辇来于秦。”

师：哦，是这样的。辞楼下殿，他们从哪儿来？

生（齐答）：六国来。

师：六国者，天下也。天下所有的美女，有多少？不是三千能囊括，不是三百里地可以覆盖。想下去吧，这叫弹性，这叫魅力。还有吗？

生：“朝歌夜弦，为秦宫人。”

师：发音很准。

生：“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渭流——”

师：泾渭分明的“渭”，有一条河流和咸阳城一样古老，比它还古老，那条河叫渭河。“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好，继续。

生：“渭流涨腻，弃脂水也；烟斜雾横，焚椒兰也。”

师：很好，很好。这么多的女子在这里。好，一会儿再研读。再看珍宝之奢，有多少的珍宝在阿房宫中？请一个男孩子来读。

生：“燕赵之收藏，韩魏之经营，齐楚之精英，几世几年，剽掠其人，倚叠如山。一旦不能有，输来其间。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弃掷逦迤，秦人视之，亦不甚惜。”这一段不仅正面描写了秦从燕、赵、韩、魏、齐、楚六国搜集过来的珍宝，而且从侧面描写他们的不珍惜。

师：这么多，这么奢侈，不珍惜。有八个字大家注意一下。因为骈文又叫“四六文”，要么四句，要么六句，是偶数句的。那样的工整、那样的对称是吧。那么，哪四个词你认为写出了珍宝之奢？初中的时候我们学了《红楼梦》的节选《葫芦僧乱判葫芦案》，里面有关于四大家族的一段话还记得吗？“丰年好大雪——”

师：“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你来一遍。

生：“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师：把珍珠当作土，把金子当作铁。大家想，曹公雪芹一定是读过《阿房宫赋》的，从这里借鉴，这叫做文化的传承。

生：“鼎铛玉石，金块珠砾。”

师：太棒了，“鼎铛玉石，金块珠砾”。谁会翻译？参考课下注释。

生：他们把宝鼎看做铁锅，把美玉看做石头，把金子当成土块，把珠宝当成瓦砾。这说明统治者并不珍惜这些东西。

师：恩，非常好。八个字，全班齐读。

生（齐读）：“鼎铛玉石，金块珠砾。”

师：全部活用，都怎么活用的？两两一组想象，所在后面位置的全部名词都作——

生：动词。

师：名词作动词，高二的同学应该知道。怎么活用？名作状。这句要背下来，全班齐背。这八个字太有表现力了，浓缩了太多，浓缩了穷奢极欲的暴秦之暴。全班齐读——

生（齐读）：“鼎铛玉石，金块珠砾。”

师：可以背吗？

生（齐答）：可以。

师：齐背。

生（齐背）：“鼎铛玉石，金块珠砾。”

师：我在最早的时候曾经说了杜牧的一段话，我想看看谁有观察力。“为文要以意为主——”

生（齐答）：“以气为辅。”

师：还有呢？

生（齐答）：“以辞采章句为兵卫。”

师：过目不忘，向你们的语文老师致敬。小学的、初中的，尤其是高中的。真棒！再来一遍。

生：“凡为文以意为主，以气为辅，以辞采章句为兵卫。”

师：何为气？气太抽象了。看不见，摸不着，但它真的存在。中国人有气功，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它说人体上有365个穴位，这都是中国人的贡献。何为气？也许是气势，也许是气脉，也许是气韵。还有人说是气场。当然是，后面应该用省略号。那么，如何体会文章的气势、气脉、气韵呢？朗读吧，让我们做一个朗读者。好吗？自选一段读。

师：请这一位同学来读。

生：“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二川溶溶，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

师：很好，我觉得特别精彩的就是刚才那个问号部分。请你来读一下，可以是几句话，不一定是整个段落。

生：“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二川溶溶，流入宫墙。”

师：我发现了，他根本不是读，而是背诵。太棒了！好，我再请一位女同学读。

生：“妃嫔媵嫱，王子皇孙，辞楼下殿，辇来于秦。朝歌夜弦，为秦宫人。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渭流涨腻，弃脂水也；烟斜雾横，焚椒兰也。”

师：好的，谢谢。你们谁读？

生：“呜呼！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

师：这么简短？真是绕梁三日。我就读这么几句，我亮亮底子。一个字：帅，两个字：很帅。谁还能读？

生：“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使负栋之柱，多于南亩之农夫；架梁之椽，多于机上之工女；钉头磷磷，多于在庾之粟粒；瓦缝参差，多于周身之帛缕；直栏横槛，多于九土之城郭；管弦呕哑，多于市人之言语。”

师：好，我想追问：锱铢是计量单位，一锱等于多少两？课下注释有。

生：一两的1/24。

师：重新回答问题，经过数学运算，一锱等于多少两？

生：1/24两。

师：是吗？

生：哦，1/4两。

师：是这样的，那么铢呢？

生：1/24两。

师：很小很小。所以以后我们再说人计较，就不要再说斤斤计较了，要说——

生（齐答）：锱铢必较。

师：因为时间关系，就不请大家一一朗读了，大家的功底都那么好。鉴赏几句话，从屏幕上任选一句。

生：我选第一句。“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他首先用这一句来引出阿房宫这一事物，然后点明了秦朝统一的大背景。

师：阿房宫在秦国的都城咸阳附近，他为什么要说“蜀山兀”？蜀地是很难进的，你是知道的，“蜀道之难——”

生：“难于上青天。”因为六国已经被灭了，秦朝已经统一了六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想建在哪里就建在哪里。

师：真好，真好，是这样的。我想追问一下，“六王”是时间的概念还是空间的概念？

生：时空的概念。

师：你太懂了，这就叫大开大阖。“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时间的概念空间化，空间的概念时间化，这就是唐人七绝的压卷之作。为什么能压卷？大开大阖的时空。齐读一遍。

生（齐读）：“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

师：我再追问一下，几字句开头？

生：三字句开头。

师：三字句开头非常有魅力，你觉得魅力在哪儿？

生：它能比较简洁地表达。

师：它打破了四字句的工整，还那么简洁。还记得年年春晚都会唱的歌，“青山在，人未老”，也是三字句，是不是这样？还会有这样的，它写出了人间的极美。大家想一想：花之晨，雪之夕，月之夜……谁可以选别的句子说？

生：我选第二题。文中选的叠词非常多。如倒数第二段的“钉头磷磷”——

师：找出词语就可以了。“磷磷”，还有什么词？

生：“盘盘”“囷囷”。

师：齐读一下。

生（齐读）：“盘盘”“囷囷”。

生：还有“扰扰”“辘辘”。

师：请坐，叠词是汉语对世界语言的丰富和贡献。叠词最早孕育在《诗经》里，诗三百里面有大量的叠词。古人会说“关关——”

生（齐答）：“雎鸠。”

师：“杨柳”什么？

生（齐答）：“依依。”

师：李清照说自己心情不好怎么说？“寻寻——”

生（齐答）：“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师：还有一个叫寒山的和尚，写诗全用叠词开头：“杳杳寒山道，落落冷涧滨。”叠词真的很美，充满了意蕴美。这是汉语独有的现象，因为汉语是单音词。注意积累，一定注意积累。有没有选别的题的？

生：我选第三个。这段话主要是说秦国从六国搜罗的宫女之多，体现了一种骄奢淫逸的生活。

师：不用着急说它的内涵，品味它的语言就行了。咱们一起来，“明星荧荧，开妆镜也。”他不说多。一般说多，都要有一个确切的数字。你知道这首词吗？有个叫贺铸的词人，他写自己的闲愁，他说：“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他还是有确定的数字。可是杜牧不走寻常路，这叫以虚写虚，走向空灵。再看下面：“绿云扰扰。”“扰扰”是多少？是满天的云吗？不，杜牧不这么说，也可能是昨天的、今天的，也可能是万古的云朵。那么多的弹性，那么多的想象力！大家体会，你再鉴赏一下后面几句。

生：“渭流涨腻，弃脂水也。”整个渭水全部都涨起来了，那是因为宫女在梳妆时把水都排在渭流里面，这说明了宫女梳妆时盛大而隆重的场面。

师：非常好。这是什么修辞手法？

生：夸张。

师：没有夸张，无以说明问题。还有谁没有发言呢？你读一下好吗？（ppt展示一句话：铺采摛文，古来之赋，此为第一）

生：“铺采摛文，古来之赋，此为第一。”

师：有一个字读得不是很准，提手旁加一个离，读“chī”。“摛”就是铺陈、铺叙。全班齐读。

生（齐读）：“铺采摛文，古来之赋，此为第一。”

师：这就是如此，大量的词要堆砌，一定要堆砌。此时的堆砌不是贬义词，而是褒义词。这种手法，我们接触过，比如《木兰诗》。怎么写？大家一起背。“东市买骏马——”

生（齐背）：“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

师：是的，一定要这么说。比如说《孔雀东南飞》又是按照时间去铺排，“十三——”

生：“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

师：“十七为君妇”，对吗？这种铺排的方法，具备这么多的美。课上，我们只是大致地感受了辞赋之美，进一步地研读可以放在课后。好，下课。

教后反思

本课的教学体现了我“教学要有精要之美”的追求。主旨明确，纲目简明，取宏用精，厚积薄发。“约而达，微而臧，罕譬而喻”“出言寡约，而显达易解；义理微妙，而说之精善”。在《阿房宫赋》的教学中我提纲挈领，抓住关键，以“凡为文以意为主，以气为辅，以辞采章句为兵卫”为教学主线，快速切入。在短短一堂课的时间内将“意”“气”“辞采章句”引导学生做了有针对性的探讨。

同时，这节课紧紧抓住揣摩语言的重点，“锱铢”“鼎铛玉石，金块珠砾”等词句的引导挖掘，解决本文词语理解、语言效果的难点，把知识讲正确，讲清楚，也就把认识和思想传递给了学生。文字、思想，相互交融，互为沟通，又让学生品味了文辞的优美与奥妙。

教学至法，乃无定法，妙在得法。“天机云锦用在我，剪裁妙处非刀尺。”点拨启发学生走向更广阔的思考天地、语文空间，就是本节课的重要目的之一。这节课的教学注重引导学生联系课外，拓展文本，扩大视野。杜牧的咏史诗、海伦的故事、红楼梦的文句、李白的诗歌、白居易的描写，这些课外文学的带入，都丰富充实了文本解读的内容，呈现出文化的理解与建构，为学生进行深层次的文化探究做了以点代面的引导。

王维松老师说过，一个优秀的语文教师，必得有“四大支撑”的坚固支撑：丰厚的文化底蕴支撑起语文教师的人性；高超的教育智慧支撑起语文教师的灵性；宏阔的课程视野支撑起语文教师的活性；远大的职业境界支撑起语文教师的诗性。

这样的语文教师，才能将语文课堂上成思想与思想的碰撞，心灵与心灵的交流，生命与生命的对话。这样的语文教师，才能承载生命的负重，完成师生灵魂的超拔，赋予学生诗意的绚烂和唯美。

渊博深厚的文化修养与职业见识，是语文教师一个重要的内在条件。教学语言，既要严谨、富有逻辑，又要做到出口成章、引经据典，这样才能让学生从文字中看到蕴藏着的灵魂，这样才能让学生思接千载，纵横万里，让学生的思考具有智慧的广度和深度。

歌德说：“感情愈和理性结合，就愈高贵，到了极尽，出现了诗，出现了哲学。”语文教育的两极就是诗意和理性。语文教育的佳境，就是诗意中不乏理性，理性之中流淌着诗意。

在这部分的教学中，我和学生之间有了更多的对话与交流，课堂内容充满了文学气息和诗情画意，哲思与文学交织、深邃与浪漫共存，语文课堂更多了张力、活力，也充满了文化的魅力。

但是课堂时间毕竟有限。教学涵盖内容丰富，就形成了整体把握不够全面的遗憾。学生在读与赏上，有意犹未尽之感。在整堂课的教学中，引领引导的作用鲜明，造成了倾听不够的问题，未来的教学，还应该把更多的时间给予学生。

泰戈尔说：“不是槌的打击，乃是水的载歌载舞，使鹅卵石臻于完美。”

教学是学生、老师、文本三者之间的对话。夫子循循然善诱，博以文，约以礼，方能让学生欲罢不能，乐在其中。

专家评说

诗意“三法”，自成格局

——观董一菲《阿房宫赋》教学

吴春来

（湖南省永州市教科院语文教研员，《教师博览》签约作者，《美文》《新作文·中学作文教学研究》封面人物，中华语文网名师）

在众名师课例《阿房宫赋》中，黄厚江老师的当属精品，但凡读过者，皆有此感。然而，董一菲老师执教的《阿房宫赋》别有一种境界，自成一种格局。好课，自当有其教师的格局，那是一种心怀语文、心系学生的格局，也是引领学生徜徉在祖国优美的语言文字里，幸福而又诗意地欣赏学习语文的格局。

诗意渲染——入题

董老师的课堂是诗意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对于天下第一赋的《阿房宫赋》如何诗意教学，倒是一大难题。董老师独辟蹊径，以作者杜牧的诗歌铺路，营造诗的浓浓氛围，把学生带进了历史的沧桑风雨里。试看课堂上引用的诗句，“商女不知亡国恨”“一骑红尘妃子笑”等等，句句切合课堂主题，不偏不倚，恰到好处，间接地折射了借古讽今的旨归。好的课堂是需要引领学生入题的，诗意语文入题的方式自然是诗意手法，诗意手法以诗意渲染为其主要特征。这样的方式来自于老师深厚的功底，胸藏万壑，诗书满腹。

诗意语言——入心

董老师主张情意教学要以境化情、情景交融，要睹物思人、托物言情、以境激情、触景生情，以此打动学生的心灵之弦，感染其情绪，达到激发感情、情景交融、以境化情的境界。而这一切皆以董老师的诗意语言为依托，以此打动学生。如：

“昔日的繁华不再，繁华一梦，现在是满目的疮痍。再看，杨贵妃美到什么程度？白居易会这样说：‘三千宠爱在一身。’大家说，杨贵妃的时代、唐玄宗的时代，是中国的盛唐，青春的李白，万国来朝。”

这样既有理性思考又极富诗意的语言，在董老师的课堂俯拾即是。言传身教，耳濡目染，是最好的教育。学生沉浸在诗意的语言里，如痴如醉，美不胜收。好的教学不是机械的灌输，而是一种感染，一种启迪，一种引领。董老师以其诗意的语言，纵横捭阖在课堂，开张有度，极大地激发了学生的学习兴趣，把课堂推向诗意的语言高峰，在高峰上学生俯瞰文本，自得其乐。

诗意提问——入境

诗意提问不是直来直去地直问，而是采用含蓄蕴藉、言在此而意在彼的曲问。这样的曲问重在激活学生内心的诗意，唤起诗心，以求循序渐进，水到渠成。本课以杜牧《答庄充书》中的句子“凡为文以意为主，以气为辅，以辞采章句为兵卫”先激取探求为文堂奥，实则指向对《阿房宫赋》的理解与审美，旨在解决《阿房宫赋》写了什么的问题，学习文章气韵、气脉之“气”，探究文章语言表达的特点。

课堂是有境界的，有境界方可有格局。董老师的格局，是诗意的格局，更是大胸怀的格局：立足于学生的精神生长，着眼于学生未来的发展。

先说文章写了什么的问题——入境第一步。

“学生：‘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老师：杜牧笔下的阿房宫则不同，他为什么写这样一座阿房宫？”

在老师的引导下，学生开启了理性思考，迅速入境，而不是停留在诗词的记忆与诵读上。

再说文章为何这样写？——入境第二步。

“学生：‘燕赵之收藏，韩魏之经营，齐楚之精英，几世几年，剽掠其人，倚叠如山。一旦不能有，输来其间。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弃掷逦迤，秦人视之，亦不甚惜。’这一段不仅正面描写了秦从燕、赵、韩、魏、齐、楚六国搜集过来的珍宝，而且从侧面描写他们的不珍惜。”

从学生的思考中不难发现，他们已经知道写作形式是为内容服务的，阿房宫越是豪华、奢靡，越能体现出政治之腐败，越能发人深省。

最后说文章用怎么样的语言写？——入境第三步。

“师：请坐，叠词是汉语对世界语言的丰富和贡献。叠词最早孕育在《诗经》里，诗三百里面有大量的叠词。”

“新课标”指出：“进一步提高记叙、说明、描写、议论、抒情等基本表达能力，并努力学习综合运用多种表达方式。能调动自己的语言积累，推敲、锤炼语言，表达力求准确、鲜明、生动。”课堂上，董老师诱导学生从言语的细微处发现精妙点，引导学生在叠词运用上学习遣词造句能力，养成科学的阅读和写作习惯。

一堂《阿房宫赋》带给学生的不仅仅是那奢华至极的先秦生活，也不只是借古讽今的手法，而应是：书籍是诗意语文生命的底片，无须绚丽与璀璨，一种厚实与丰盈，才是语文最鲜活的存在；语文要从45分钟课堂的窄窄时空漫延到广袤的宇宙世界，让学生去倾听历史，关注文化，谈论社会，关心人生，陶冶情操，修养性情，成就慧根。这便是董一菲老师的课堂格局，大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