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吟诗集《冰雪魂灵》：忧郁气质与丝路飞絮

张左左

夏吟是昭通诗坛上的一位才女，创作了大量富有女性灵气的诗作，其中，她的抒情诗主要收集在诗集《冰雪魂灵》里。《冰雪魂灵》向读者展示了一个晶莹剔透的心灵世界，表现了夏吟特有的、强烈的、浓郁的、深沉而细腻的情感状态，流露出夏吟对生命的体验。夏吟的《冰雪魂灵》以常见的景物为抒情对象，通过比喻、象征、暗示、托物言志、借景抒情等表现手法来体现诗人的人格品质、博爱精神和恋物情结。而她的爱情诗，较为完整的表现了诗人青春恋情的心路历程，恋爱情结绚烂多彩，恋爱情感浓郁强烈，恋爱过程曲折多变。夏吟《冰雪魂灵》中的颂歌有歌咏伟大的母爱，有歌颂友情和亲情。她的诗内容丰富多彩，常以起伏高下、变化万千的情感旋律震撼着我们的整个心灵。但总体来说，她的诗表现出强烈而独特的忧郁气质。

夏吟的《冰雪魂灵》文辞优美、感情充沛、气势磅礴而又不失柔情蜜意，字里行间透露着若隐若现的沧桑感，把人世间的辛酸苦辣变作无数的幻想，把人带入一个只有音乐和美的世界。她的诗给人带来了美好却不轻松的审美感受。说“美好”，是因为他的诗歌营造了许多奇特、壮美、新颖、令人回味的意象，说“不轻松”，是因为你可以从这些意象中感受到诗人那种压抑的热情如地底的熔岩在奔腾燃烧，把人烧得焦躁不安。夏吟的诗集《冰雪魂灵》的创作是一个矛盾的统一体，是由诸多的具体矛盾交织而成的：从构建意向上看，热烈、悲壮与苍凉、孤寂相结合；从思维方式上看，形象与抽象相补充；从思想深度看，理性的思考与童心的单纯相对应；从情感表现看，沉思的忧郁和压抑的炽热相撞击。正是这些矛盾的统一构成了《冰雪魂灵》丰富的内涵和独特的忧郁气质。

一、夏吟《冰雪魂灵》忧郁气质的诠释

忧郁通常被人看作是一种消极、颓废的情绪。其实忧郁是一种可贵的精神品性，是一个学者应有的文化素养。朱光潜说：“浪漫主义作家突出的特点之一是热衷于忧郁的情调，叔本华和尼采的悲观哲学可以说就是为这种倾向解说和辩护。”^[1]在《悲剧心理学》中，朱光潜系统阐释了忧郁的美学意味，并令人信服地论证了它的合理性：“忧郁是一般诗中占主要成分的情调。”而别尔嘉耶夫认为：“忧郁产生于人对日常世界的神圣的不满和对另一个更高世界的渴望，忧郁是指向最高的世界，并伴随着世界上的毫无价值、空虚、腐朽的感觉。忧郁面向超验的世界。但同时它又意味着不能和超验世界汇合，意味着在我和超验世界存在着鸿沟，为超验世界而忧郁，为与地上世界不同的另一个世界而忧郁，为超越地上世界的限制而忧郁。”^[2]忧郁是一种比较深刻、比较沉重的情绪。因此，古今中外有很多的巨匠大师，或本身具有忧郁气质，或在作品中表现出忧郁风格。而夏吟《冰雪魂灵》所表现的便是这种独特的忧郁的文学气质。

夏吟的诗歌中充盈着忧郁的情调，通过诗歌，我们可以感受到夏吟最为敏感的心灵。在其诗歌《经过和返回》中，夏吟写人生遭遇的阻挡如大海血泪样苦涩酸辛，灵魂经过千百次的坎坷才返回生命朴素的本真：

太阳经过了朗照大地／宁静的返回天堂／月亮经过点缀天空／愉快地回到梦境／人生遭遇坚硬的阻挡／血泪大海样苦涩酸辛／得到宽广流畅的平静／尘世多少风霜泥泞／灵魂千百次坎坷磨砺／返回生命朴素的本真／经过在荒无人烟的野地／谁在这里珍惜一颗露珠／谁就在这里收获种子／经过在黑暗寂静的乡村／谁在这里欣赏星辰／谁就会得到花朵垂青／血液经过脉管与皮肉／返回骨髓与心脏／汗水经过产生与挥发／返回天空中旅行／梦想安坐高处沉睡／从未为我们设置阶梯／谁在这里开始旅程／谁就在这里返回家园。

“孟子就曾说过‘君子有终生之忧’，亚里士多德也说‘一切伟人都是孤独、忧郁的’。”^[3]而这种忧郁通常表现在他们的作品之中，也正因为这种独特的忧郁形成了他们独特的艺术魅力。夏吟《冰雪魂灵》中的忧郁便是这样矛盾而具有独特的魅力。雪莱说：“最甜美的诗歌就是那些诉说最忧伤的思想的，最美妙的曲调总不免带有一些忧伤。”^[4]辛弃疾则曰：“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没有真正体验过忧愁而仍要去“强说”，可见忧郁之于文学的魅力。而中国现代作家沈从文慨叹着“美丽总是愁人的”。

夏吟《冰雪魂灵》的忧郁气质依托绝望而坚守信念，这便是忧郁的力量与深刻。和忧愤、幽怨类创作不同，她的诗歌旨在让愤懑的情绪得到安抚，让激荡的心灵得到平复，在一种冲淡的平和中凝着静穆的忧伤。

二、夏吟《冰雪魂灵》忧郁气质的成因

1.地域环境对夏吟《冰雪魂灵》忧郁气质的影响

夏吟生活的昭通，是云南东北部的偏远地区，自然环境险恶，经济状态落后，但是在文化上却体现出少有的深厚积淀。话说“一方水土养育一方儿女”，夏吟是高原的女儿，高原情怀是每一个身居云南的诗人无法逃避的，夏吟也不例外。高原养育了诗人，山水、风云，是诗人生命成长的元素。昭通这块古老的土地和它所负载的一切，比如山野、江河、悬棺，无论是它的荒凉、贫穷，还是它的深邃厚重，都是诗人无法割舍的情怀。在独特的高原地域中，她形成了自己特别的风格——忧郁气质。夏吟在《悬棺》这首诗中，抒发着她独特的情思：

是你吗？／使我相思成疾的王子／在我死后骑着乌蒙马来到／在我死后把我毅然收葬／无比珍贵的把我放置到／最陡峭最神圣的地方／让我终日看一页页青山／还远眺到了山外你住的地方。

夏吟生活在云南高原穷困的城市昭通，那里远离市场经济冲击，在经济上比别的地方落后许多年，还保持着舒缓的生活节奏，人们活得自由散淡。由于昭通丰富的历史文化底蕴，它有浓郁文化氛围的民风，这个城市的精神气质古朴硬朗，至今这里还保持着一种外人难以想象的文学气氛。这里有一群人游离于大众性的商业文化之外，固执于精粹文化的发掘。这个城市有一种对文人特别尊重的精神，一个在文化上有成就的人在这个城市至少不会感受到在“名望”方面的失落。夏吟在滇东北高原下的天空，写出了《祭拜夕阳黄昏》这样充满激情和动感的诗：

带电的云闪耀出千姿百彩的火花／将要沉睡的大地竭力毕见她的美丽／天空此时是色彩喧嚣格杀的战场／夕阳黄昏是白的昼和黑的夜撕裂／为明与暗作协调一致的转承／把夜的轮廓悄然剪接成形／天空此时是色彩喧嚣格杀的战场／是太阳在挑起这场重大的战争／赤橙黄绿青蓝紫在天边杀得眩目难分。

在这片厚实的高原土地上，夏吟形成了自己独特的人性意识、独立意识、生命意识、忧患意识以及反省意识，因而，她的《冰雪灵魂》有的充满了神性的超时空灵动，有的大气厚重想象丰富，有的寓意丰富让人反思，有的语言精练情调古典。

2.文化背景对夏吟《冰雪魂灵》忧郁气质的影响

20世纪80年代夏吟在川大读书时，就参与到文学社团的活动中。当时北岛、舒婷、三毛都曾到过她的母校举办文学活动，各种诗歌朗诵会也多如雨后春笋。诗歌的力量催生着夏吟的生命激情，唤醒了夏吟潜藏的才华与灵性。夏吟在诗歌浪潮的影响和推动下，开始在《星星诗刊》和《诗歌报》上发表作品，与诗歌结下不解之缘。80年代初这里曾经出现过一次文学的高潮，从山外学成归来的学子们带回了文学的火种，在古老的千顷池畔燃起一场文学的盛宴。

“虽然被锁定在这个城市狭窄有限的空间里，契入生存，无比艰难，心中的忧伤冲撞得没有了出路，一些诗句在承受寂寞、压迫、厄运中吼叫出来，我没有自生自灭，写作把我从生存状态的封闭中彻底解脱了出来，灵智洞开。”^[5]夏吟的《冰雪魂灵》以清新至真而忧郁的文笔叙写昭通独有的文化情怀而达到心灵的本真描写。是诗歌给了夏吟生存的勇气和信心，她把自己在生活中感受到的欢乐、痛苦和丰富的情怀通过诗歌的翅膀放飞于滇东北高原下的天空。

昭通大量的文学社团和文学小报的存在推动着夏吟的写作。很长一段时间，她的写作因为一些小报而延续了下来，她的文字也因为这些小报而找到了读者。

三、夏吟《冰雪魂灵》忧郁气质的体现

1.从构建意象上看夏吟《冰雪魂灵》的忧郁气质

从构建意象上看，《冰雪魂灵》将热烈、悲壮与苍凉、孤寂相结合；热烈也是另一种忧郁，是压抑的爆发。夏吟的《冰雪魂灵》所营造的意象没有许多女诗人的那种纤巧、秀丽、委婉，她的许多诗歌意象都是热烈而宏大的，那些描写自然景观的诗歌就是如此：灿烂辉煌的夕阳黄昏，奇景辉映夜空的深沉大海，带着光明、火焰、风暴、闪电和险峻山川的世界——所有这些意象都显示了诗人开阔的视野和奔放的感情，显示了诗人力图超脱于文坛时尚中那种温婉细腻的小资情调。然而，仅看到这一点是不够的，夏吟诗歌中的意象，还有悲壮与苍凉、孤寂的色彩。

在营造辉煌壮丽的夕阳黄昏时，诗人是在祭拜夕阳黄昏的即将逝去，在这里青果般的身躯、洁净的芳唇、美丽的红颜黑发都已成为祭品，把人世间的美毁灭了来祭拜夕阳黄昏，有献身的悲怆，掺和着叹惋和哀伤：

也是这样的五月天的血色黄昏／老天久旱不雨，大地干裂成粉／河神的祭坛里，我女儿的身体成为牺牲／那时我女儿的身躯像夏日果子般青涩／我饥饿的唇齿散发处女洁净的芳香／美丽的红颜黑发把神灵烘托得无比神圣。

在诗集《冰雪灵魂》中，作者却并没有受缚于任何传统的清规戒律，而是用了一组组两极意象的紧张对立：冰与火，柔与刚，黑暗与光明，死亡与生命，走与留，神与人，天之灵、人之君……这些对立意象的狭路相逢，将人类平庸的生命带入了一个富于对立冲突的境地，但这却是更为真实的生命境遇。懦弱的人们常常不愿直面真实境遇，他们更痴迷于和谐的假象。夏吟敏锐地觉察到了这一点，她选择了揭示而不是掩盖生活的真实，倔强地执着于直面和描绘这令人触目惊心的、残酷的存在本相，并作出了自己的价值选择：

天之灵，人之君／放弃对你仰视是我对你的最大的敬意／请不要给我虚假的想象中的抚慰／给我一道划过天空的明亮弧线吧／……让我洒脱的与你们并作对弈对垒／放射出万丈光辉穿透红尘封锁的年轮……

宋家宏说：“女性的诗歌较少营造宏大的大自然意象，夏吟却歌吟着地球、大海、太阳、高山、时间、天空，在她笔下‘地球，是我们含泪的眼’，‘云南高原像是运动着突然静止的海’，世界是‘我万有万存的城池’，黄河长江是‘祖国母亲的两行浑浊的泪水，祖国妈妈的两只长长飘向天宇的水袖’，很多想象新奇的句子让人耳目一新。”《祭拜夕阳黄昏》写得大气磅礴，完全没有迎风垂泪的传统女性对月低唱的言说方式：“天空此时是色彩喧嚣格杀的战场，是太阳在挑起这场重大血腥的战争”，“天空，此时是血染般色彩的海洋，一片火红的安静仿佛境界的光辉”是哲学提升了她的视野，开阔了她的心胸。同时，也是现代生活完成了对女性意识的重构，使她获得了独到的眼光。她在这些诗中表达了重构女性意识的激情：

让我把女性成为人世牺牲的命运埋葬／天之灵，人之君，／在这明暗的转承时刻在这神圣的时刻／我不企求永生／只求以我渐在香消玉殒的少女之躯／与你们并坐天庭与你们对弈对垒。

《祭拜夕阳黄昏》以集短为长的句式很好地传达了奔腾的激情，夕阳、大海、夜色、黄昏、高山、地球在她的诗中出现，以全新的女性视野融入宏大的意象。

2.从思维方式看夏吟《冰雪魂灵》的忧郁气质

从思维方式看，夏吟的《冰雪魂灵》把形象思维和抽象思维相结合。文学创作是形象思维，诗歌更是驰骋想象的空间，离开了形象思维是写不出好诗来的；但是适当地运用抽象思维可以对天马行空的形象思维起到规范和升华作用，让人感到想象的合理性。这一点夏吟在她的诗歌里作了尝试。《最后的长夜》诗中，诗人想象在整个地球和人类行将毁灭前的一个夜晚，人们感情激荡，对过去的岁月充满了愧疚忏悔之情，这愧疚忏悔源于人类在平日的相互倾轧争斗，并在人类的最后之夜，感受到人类需要的是相互的谅解和支持。这首诗发挥了高度的近乎荒诞的想象，而在诗歌的构思上却暗合一个逻辑推理的顺序，即假设地球将剩下最后的一个长夜，那么人类将会发现自己的悲哀和愚蠢。于是：

最后的夜智慧超越于欲望之上／意识超越于逻辑和情感之外／最后的夜我们方才明白／天有十九重，地有十八层／而我们的生命只有一次／冲不破九重天去与神仙对唱／掘不穿十八层的地狱与鬼魅辩争／我们只能在天堂与地狱的夹缝中／在造福我们的大气温柔的包围下／在这狭小的地球上和平生存。

这首诗表现了一个和平和友爱的大主题，表现了诗人的泛爱精神。这首诗的可贵之处是在于用大胆的想象去描写和表现诗人对现实世界的批判与希望，用逻辑推理去补充和制约荒诞的想象，因而使得诗歌的情和理结合得很好，使读者有深刻的感悟。

《冰雪魂灵》开篇同名诗，以“我是水”“我是云”的第一人称方式，表现女性的人性矛盾、完善与处境。仲先生在《冰雪魂灵》的序言中指出：“冰是生活的情愫，雪是多姿多彩的心灵世界。她的诗是一滴水中见世界，针尖、麦芒般直入灵魂。”^[6]水象征着“生命的起源与再生的中心”。于是，水是“属于雌性”，原初的水“充满泡沫，使地母受孕”。水是纯洁的，柔情的。^[7]用贾宝玉的观点说，女人是水做的。因此，不难看出“我是水”就是以女性姿态呈现。云同水相关联，是水的另一种存在形式。云神涅斐勒是位女神，其面貌如天后赫拉，相当美丽；云与母性的生命起源相关，它是“原初的胚胎”。在散文诗《冰雪魂灵》中，直接指出它“是水族中最温柔的女子”。诗人说“我是云”，是要塑造女性形象的美丽、神秘。《诗潮》编辑部评夏吟诗歌：“人的心灵世界的关注使夏吟的诗歌有了深度，激情和哲理的渗透使夏吟的诗歌有了穿透人的灵魂的光芒。”

3.从思想深度看夏吟《冰雪魂灵》的忧郁气质

从思想深度看，夏吟的《冰雪魂灵》将理性的思考和单纯的童心相结合。夏吟的《冰雪魂灵》文字新鲜而明亮，充满了现代气息和健康充沛的活力，又有一直坚守的古典令人感叹。对世界和人生她有天真向上的惊叹，有人生经历厚实的哲思感悟，有面对死亡和灾难的痛苦追问，有对儿童和自然的热诚关注。她的文字中想象绮丽多姿，写作手法上有不少新鲜的整合，在现代手法和古典意境间达到了很好的结合，意象独特跳跃，激情燃烧的真情投入诗歌，有着生命的火焰和泪光。生命本真的体验，在岁月的激流的冲刷下，在她笔下美丽朴素干净，和物欲纵横的世界抗衡着，守住一方精神净土，以文字的形式回赠万丈红尘一泓清凉甘泉。

就《冰雪魂灵》一诗来看，诗人关注的是女性的心灵世界，通过诗歌，穿透的是女性的灵魂。冰与雪的魂灵，就是女性的魂灵。

4.从情感体验看《冰雪魂灵》的忧郁气质

从情感体验看，夏吟的《冰雪魂灵》将沉思的忧郁与压抑的炽热相撞击。夏吟的诗歌有一部分是描写亲情、友情、爱情的，深得读者的喜爱。即使在这部分看似纯真的作品中，也不可避免地表现了她内心情感的矛盾。她的爱情诗歌里往往塑造一个外表冰冷寒彻而晶莹，而内在情感却是火一般的炽热的女性形象。在自况诗《冰雪魂灵》中，她写道：

冷寂的环境里我是水／是水我不能燃烧自己，给自己温暖／以维持现实的生存现实的柔美情趣／不愿死去一种变化彻骨寒心我已麻木／变得坚硬变得锋利变得透明里有裂痕。

这里明白地道出了冰雪魂灵的深处是渴望燃烧以温暖自己、世界和他人的激情。在《认识》中，诗人因为不堪怀念逝去亲人的痛苦，而希望消灭自己对亲人的所有记忆，可是一百年后：

我的白骨终于裸露为灰／我在对一片灰尘说出：最亲爱的兄弟，我认识你。

不仅化为灰也能认识亲人，而且更有甚者：

一百年里，亲爱的兄弟／你奇思妙想的灵魂／一直低回在我住的天空／百年后，灰尘在舞蹈／那是我对你亲密的拥抱。

在冷与热的强烈反差，生与死的岁月流逝中，抒发了诗人对亲人刻骨铭心的怀念和爱。夏吟的诗歌在内化的感情上突出的表现为矛盾与撞击，从前面列举的那些借助自然景物大胆描写所营造的大意象中已经充分表现出来：宏大中孕育悲壮，奇崛中对应着苍凉，热烈中又陪伴着孤寂，这无一不是她内心情感矛盾的体现。我们可以感受到她是一个内心情感受到煎熬与痛苦挣扎的诗人。

夏吟的诗就是这内心情感猛烈撞击的火花闪现。这种矛盾其实是诗人为实现其生命价值而作的追求之间的矛盾的体现，这就是夏吟追求的最本真的生命理想。夏吟的诗歌中的这种情感的矛盾撞击正是纷繁复杂的现实生活在她的心灵世界的折射，也正是作为现代诗内涵丰富和时代感强烈的表现，是作者现代意识的表现，这些诗歌在读者中更能引起普遍的触动和共鸣。

夏吟是一个善于学习和熔铸的诗人，在她的诗歌中多次出现的悬崖、白骨、墓地的哭泣、迷离的梦幻、死后的亲吻和拥抱这些意象，但她主要不是用来表达失落迷茫和虚幻的现实，而是用来表现自己执着的追求和反衬热烈的情感。从她描写的辉煌的太阳、蓝色美丽的地球、广袤无垠的天空、浩瀚的海洋以及万有万存的世界，她对自然顶礼赞颂，可以看出她的诗歌是一种富有现代特色的积极的浪漫主义诗歌。

诗集较为完整地表现了诗人青春恋情的心路历程，恋爱情结绚烂多彩，恋爱情感浓郁强烈，恋爱过程曲折多变。有情窦初开，春心涌动，爱欲强烈，却未锁定恋爱对象的初恋心态：“想念一个人，一个呼唤已久等待多年，仍没有声音和形象的爱人。”有一见钟情便坠入情网的恋爱体验“初遇时，你的雄心壮志，似乎让我听见了金戈铁马挥斥方遒的声音”。从此，诗人沉浸在幸福甜蜜的恋情中，品尝到了初吻的感受：“嘴唇说的话，并不需要语言，这般的滋润甘甜。”夏吟的哀诗是最感人脏腑动人心魄的诗作，恋弟情结耿耿于怀，凝注于字里行间。诗人用饱含浓情的笔墨，为早逝的兄弟写下了一首首哀怨凄婉、缠绵悱恻的挽歌，表达对亲人的追念之情：“让我在秋日安放哀憾心伤，让我把对你的怀念挂在了世人无法企及仰望的地方。”姐弟之间的感情至高无上，失弟的巨大伤痛，经常折磨着诗人夜不安寝，魂牵梦绕：“兄弟，又一次梦见，梦见又如何能承担起对你千斤重担似的怀念。”亲情的煎熬，思念的沉重，让诗人倍感心力交瘁。追念之深、之久、之切，五年后也难以释怀，“藏在伤口深处的依旧是青春的梦夜夜为你招魂”，甚至直到终生。“兄弟，是什么样的痛，痛进了我的时间和空间；兄弟，是什么样的爱，伤了你的心要了你的命，赚了我一生的泪。”姐弟之间的亲情，竟能达到如此刻骨铭心终生相伴的境界，着实令人感叹敬佩。甚至，诗人百年之后化为灰尘，也仍然执着坚定地要与兄弟团聚。“一直低回在我住的天空，百年后，灰尘在舞蹈，那是我对你亲密的拥抱。”这样的亲情与日月同辉，与天地共存，超越了时空的局限，超越了生死的隔阂，是一种永恒之情。“夏吟的咏怀诗，常因事缘情，直抒胸臆，表达诗人对现实社会生活的认识、理解、感受和评价，表现诗人美好的理想、愿望和志向。”^[8]她常以丰富的联想，奇特的想象，创造非凡的意象，营构壮美的意境，寄寓丰厚的意蕴。夏吟的诗歌作品都蕴涵着作者独特、丰富、深邃的生命体验。

夏吟《冰雪魂灵》的忧郁气质体现出趋向：当她置身高原天空下时，她的性别特色退居诗后，以一种大气的眼光和视角去感知故乡的荒凉、厚重、博大；当她退守个人心灵之角时，女性的温婉情怀又以不可抵挡的力量渗透到诗行，爱情、亲情、友情在她的诗中闪烁着感动的光泽。高原特色和女性特色像斑驳的光洒在她的诗里，交相辉映。夏吟的《冰雪魂灵》充分融合我国古代“诗缘情”和“诗言志”两大诗歌传统的优长，唯美性和现实性相结合，讲究语言美和意象美，意象很明朗化、很生活化，好读易懂但又入木三分。徜徉在夏吟或委婉曲折或绵里藏针或含蓄深沉或直抒胸臆的自然天成的诗歌里，我们会发现生活是如此美好，人生是如此丰富多彩。

【注释】

[1]朱光潜.《悲剧心理学》［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96：221.

[2]（俄）别尔嘉耶夫．自我认识［M］．上海：上海三联出版社，1997：390.

[3]汪亚明.生命的皈依［M］．北京：作家出版社，1999：59.

[4]（英）雪莱．为诗辩护.刘若端.十九世纪英国诗人论诗［C］．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108.

[5]夏吟.天使在空中飞来飞去［M］．呼和浩特：远方出版社，2005：2.

[6]夏吟.冰雪魂灵［M］．香港：银河出版社，2003：2.

[7]世界文化象征辞典编辑组.世界文化象征辞典［C］．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1994：905—914.

[8]吕崇龄.夏吟诗集《冰雪魂灵》的抒情特色［J］．昭通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5（6）：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