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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路飞絮:昭通作家群研究文集回顾生命文化

【摘要】:黄宾雷平阳,男,昭通籍诗人,生于云南昭通土城乡欧家营,1985年毕业于昭通师专中文系,昭通作家群的重要成员。他的主要著作有《风中的群山》《天上攸乐》《普洱茶记》《云南黄昏的秩序》《我的云南血统》《雷平阳诗选》《云南记》《雷平阳散文选集》等作品集十余部。的确,雷平阳诗的风格很特别,自成一家。雷平阳作品周围凝聚的气场,使他的诗歌结实、深沉、可信,有着饱含人生善意的厚重感。

黄 宾

雷平阳,男,昭通籍诗人,生于云南昭通土城乡欧家营,1985年毕业于昭通师专中文系,昭通作家群的重要成员。一级作家,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云南有突出贡献专家、云南师范大学特聘教授。他的主要著作有《风中的群山》《天上攸乐》《普洱茶记》《云南黄昏的秩序》《我的云南血统》《雷平阳诗选》《云南记》《雷平阳散文选集》等作品集十余部。曾获昆明市“茶花奖”金奖,云南省政府奖一等奖、云南文化精品工程奖、《诗刊》华文青年诗人奖、人民文学诗歌奖、十月诗歌奖、华语文学大奖诗歌奖、鲁迅文学奖等奖项。

《云南记》是诗人寄身于滇南山中经历了父亲仙逝以后写来送给父亲的一本诗集,正如诗人在《云南记》扉页所说的:“献给我的父亲雷天良。”在这本诗集中诗人大多围绕山水、密林、寺庙、虫鸣、父亲、墓地、疼痛和敬畏等话题展开,由卷一的“蓝”、卷二的“流淌”、卷三的“变形记”和卷四的“尘土”四部分构成,其中诗人用“浓厚的乡土气息”和“突出的死亡意识”表现出自己对生命文化的追寻,同时,也表达了对世界的独特理解和对生命的无限敬畏。

一、浓厚的乡土气息

雷平阳被称为“平民诗人”或者“草根诗人”,这是因为他的诗中充满了一种朴实的气息,他的诗让读者能明显的感觉得到一股滇南人民所特有的乡土气息。在众多他的诗歌中我们可以看见一种永远的暮色,在他的诗歌中我们就如同在无边的苍茫中窥见人生的踪迹一般。于是我们知道这样一个活跃在镁光灯下和各类奖项中的诗人,内心始终偏执地保留着写诗愉己的初衷,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冷眼看淡世间,视功名利禄为无物。他那带着尘土的语言之下,是对生活与生命的清澈认识,和对人性的静默悲悯。他的诗句安静朴实,却在不经意间化作细小锋利的针尖,针砭俗世,令读诗的人笃然清醒。作为一个与家乡有着不解之情的“游子”来讲,雷平阳在《我为什么歌唱故乡和亲人》中说过:“我希望能看见一种以乡愁为核心的诗歌,它具有秋风与月亮的品质。为了能自由地靠近这种指向尽可能简单的‘艺术’,我很乐意成为一个茧人,缩身于乡愁。”的确,雷平阳诗的风格很特别,自成一家。从早期的《亲人》到《澜沧江在云南兰坪县境内的三十三条支流》再到《秋风辞》,甚至可以这样毫不夸张地说,正是这富有独特云南气息的故乡才成就了诗人雷平阳,故乡几乎就是雷平阳诗的全部,而那浓厚的乡土气息就是独特标志,就是本质特征。

(一)对故乡深沉地眷恋和永远难忘的血肉之情

在《云南记》中,我们也不难发现作者“我心安处是故乡”的坚定信念,诗人花大量篇目来描写自己的故乡如《德钦县的天空下》《蓝》《昭通东晋霍氏墓壁画》《在坟地上寻找故乡》《昭鲁大河记》《回昭通的路上》……尤其在卷四中更是把故乡的人和事描绘得淋漓尽致,诗人写出了边地风情的广博与灿烂,与物事对话,同尘世抗争。雷平阳作品周围凝聚的气场,使他的诗歌结实、深沉、可信,有着饱含人生善意的厚重感。诗人在《在坟地上寻找故乡》中这样写道“酒又喝多了/在山地上的宴席/一个人,消受不了/那么多的虫声和星光/隔着厚厚的红土/我和下面的人说话,野草疯长……从野草和土丘之间的空隙/眺望几公里外,我生活过的村庄/那儿灯火通明,机身隆隆,它已经/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冶炼厂/一千年的故乡,被两年的厂房取代,再也/不姓雷,也不姓夏或王。堆积如山的矿渣/压住了树木田野、河流,以及祠堂/我已经回不去了,试探过几次/都被军人一样的门岗,拦截在/布满了白霜的早上。就像今晚/以后的每一年清明,我都只能,在坟地里/扒开草丛,踉踉跄跄地寻找故乡”。从这首简单的小诗中,我们不难看出,诗人用惯性的间歇式语言、叙事性的口吻,向我们哭诉了故乡在现代工业化的模式下逐渐被破坏殆尽的无奈与伤感。这首诗单纯得如一个八九岁的孩童,朴素得如一个田间的老农,诗人用平淡的叙事性的口吻向我们讲述了他的故乡被机械化的冶炼厂所掩埋的痛楚,那个拥有一千年历史的故乡被两年的厂房所取代的心酸和无奈,从此自己只能和死去的人说话,自己也只能在布满白霜的清明时节,带着一颗充满寂寥和无限失落的心情在坟地里寻找故乡,把那深深的孤独与迷茫一遍又一遍的品尝。一千年的故乡,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我们就可以想象这个故乡充满了多少的历史气息,蕴含多么丰富的文化价值,同时诗人又用两年的厂房来做对比,更是让人痛心疾首,一切境语皆情语,由此我们可以想象得出诗人对故乡的这份血肉之情。

(二)对云南、昭通的地形地貌和民俗风情的描写

我们可以从雷平阳在《亲人》中写过的一句话来剖析,“我只爱我寄宿的云南,因为其他省/我都不爱;我只爱云南的昭通市/因为其他市我都不爱;我只爱昭通市的土城乡/因为其他乡我都不爱……/我的爱狭隘、偏执,像针尖上的蜂蜜”。从这句话中我们可以看出诗人的爱的确是狭隘、偏执的,因为他只爱昭通市的土城乡,这就意味着诗人笔下的绝大多数的事物都是昭通古城乡的,都是昭通的,都是云南的,这样一来他的诗歌就该很云南、很昭通,具有不可替代的本土特征,他诗歌里那些庞大的地名体系很多都是可以替换掉而丝毫不影响其诗意的,云南、昭通等完全可以换成其他省,澜沧江、怒江完全可以替换成长江、黄河等任何一条有着很多支流的江河,而诗人偏就执着于对这些带有浓厚地域色彩的事物进行描绘。就《云南记》中来说,诸如:《乘飞机去临沧途中》《昆明,西山道上》《楚雄小令》《翠湖上空的海鸥》《乌蒙道上》《怒江,怒江集》《昭鲁大河记》《过怒江》《红河》《过云南驿》等,这些关键性的词语都是与云南或者是昭通密切相关的,当我们提到这些带有明显地域性词语的时候,我们总能联想到那个与之相匹配的地方,比如卷二的开篇《怒江,怒江集》,诗人对怒江的抒写用了六页的纸张,这么大的篇幅,这么多的文字,绘声绘色地给我们展现了怒江的喜怒哀乐和怒江边人民那任劳任怨、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生活,从这些饱含深情的文字中我们足以看出诗人对自己故乡的河流爱之深刻,对故乡人民推崇之直。在雷平阳的诗歌中,可以这样说,“怒江”“乌蒙山”“昆明”这些词语我们可以随处可见,而这些恰恰正是他诗歌的独特之处,对这些特殊地域的描写给他的诗歌打上了乡土气息的深刻烙印,让我们一读到这些词语的时候,第一时刻就想起了我们的“草根诗人”雷平阳,那个有着浓厚云南气息的乡土诗人雷平阳。

二、突出的死亡意识

“人类面临的最大困境是死亡困境,死亡意识激发和影响了古老的文化艺术,由此,艺术家和文学家总是以最激烈的死亡之悲来表明他对人生的看法,西方甚至形成了以悲为美的悲悯传统,中国文人也积极描写悲悯、死亡。这种潜在于人类内心深处的死亡意识积淀于文学之中,形成了人类深刻的悲悯心理和生命意识,进而影响着后世的文学家,死亡意识的感性显现通过死亡意境的逐步拓展得到深化,在人物死亡之后达到高潮和巅峰。这时,文学作品本身的思想内涵和美学意义也就同时达到高峰,读者和作者的共鸣也就最为和谐”[1]。在《云南记》中诗人雷平阳用独特的描写方式,对死亡做出了另一番解释,它不是简单的生命的消逝,而上升到了一种更高意识形态的追求。

雷平阳在当选2006年度诗人的获奖感言中如是说:“生死有艰险,乡愁无穷尽。这些我身边的生活画卷足够我写作一生。为此,我深知,作为云南这片土地上,像一棵树一样的生长者,我的写作,永远没有高高在上的时候。”确实,诗人雷平阳永远没有高高在上的时候,也永远不会高高在上,在诗人过去的作品《卖麻雀肉的人》《虹山新村的压腿人》《当代妓女》《废墟酒吧》《我的家乡已面目全非》等大量诗作中,大多都是诗人扎根大地所写下的“关注生命、关注苦难”的经典之作。用雷平阳的《记忆》里诗句来说,就是“云南,昭通,石头生崽/处处都弥漫着生命的尘埃”[2]。“死亡”是文学作品中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只有对死亡的真正领会,才能看到自我生命存在的本体意义,作者们大多往往是通过对生命、苦难的描写来渲染出一种悲悯的死亡,在这些大量死亡的笼罩下,那浓厚的死亡意识就很自然地跃然纸上。

(一)注重的是对生死的原始含义的本质领悟

这种深刻的领悟是把生与死、存在与死亡作为整体性的生活意义来思考,提升了生存意识的精神力量,建立了独立的、自由的、本真的生活空间。这种死亡是对我们熟知的生命的一种安排,从一开始就让生命从属于死亡。命运的永恒性不只是生命最后瞬间的延续,而是在于生命内容的整个系统。例如《云南记》的开篇第一首《光辉》就是关于死亡的典型之作,诗人是这样写的:“天上掉下飞鸟,在空中时/已经死了。它们死于飞翔?林中/有很多树,没有长高长直,也死了/它们死于生长?地下有一些田鼠/悄悄地死了,不须埋葬/它们死于无光?人世间/有很多人,死得不明不白/像它们一样。”在这首诗中我们根本没有一点对死亡的畏惧,我们也不知道飞鸟、树木、田鼠、人类是怎么死的,诗人在这轻微和平常的笔调中,让读者没有半点怜悯之心,就好像死亡对于这些事物来说是必须要亲自去做而且必须去做,不做就缺少什么似的,诗人把死亡看作是人们每天日常在做的寻常之事,飞翔就是飞鸟的本能,飞翔也是飞鸟与生俱来的,而诗人却把死亡和飞翔联系起来。同样,树木生来就是要长高长直的,田鼠生来就是要在地下生存的,诗人把事物的本能和事物的死亡就这样轻轻松松的扯到了一块,其实诗人是想告诉我们,死亡并不是生命的断裂,并不是生命的终结,死亡和生命是连接在一起的,生命从一开始就从属于死亡,我们没必要畏惧死亡,没有了死亡,生命也就不完整。这一思想我们在《云南记》中可以说是随处可见,又如他在《菩萨》中通过一位台湾茶客前后所说的话来探讨死亡的问题,台湾客商在没有听诵经和接受花束之前说“死了,我就/来云南,砍棵茶树做棺木”,而在诗人带着他听过诵经和接受花束之后,台湾客商转而又说“死了,我就/埋在茶树下,但我希望,草不要长高/一定要让我,躺在土里,也能看见/寺庙、江水和日出……”这句话是茶客对死亡前后不同的感触和体会,从而表现出台湾客商对死亡真正的领悟和理解,即死亡是生命的另一种存在,最美的死亡就是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雷平阳诗歌中的人物,卑微、平凡,但他们活得真实,有着活着的俗常的意义。”[3]总之,《云南记》中所透露出的是一种在日常生活中对死亡的领会并本真地承担死亡,在有生之年清醒地、明白地直面死亡,完全摆脱了对死的恐惧,从而了解并抵达生活的本来面目和价值。

(二)对生命价值存在的终极关怀

自人类社会诞生以来,活着的人不仅关心生死大事,更关注超越生命个体死亡的意义和价值。一方面诗人在《云南记》要么从生活的层面意义去探测死亡的内在意识,如《蓝》《奔丧途中》《用心》《昭鲁大河》,要么从超越生死的生命哲学观的角度去描述死亡,如《冬至》《不安的美》《个人前传》《高黎贡小景》,要么从生命价值的反思中去反观人生观和生死观,如《春风咒》《少年筑墙记》《祭父帖》等作品。另一方面诗人在《云南记》中通过给我们展现了大量的关于人类和动物死亡的篇目,如《少年筑墙记》《矿山屠狗记》《杀鳝记》《屠麻记》《猎虎记》等,从某种意义上说,诗人是想用这些血腥的场景来唤醒人们麻木的良知,用这些罪恶的行径来拷问人类内心的灵魂,对死亡的描写实质上是诗人内心深处那终极关怀所散发出的一缕清香。《云南记》中所描绘的不是狭窄意义上的死亡而是一种包含天地万物的一种形态消逝的广义死亡,它包含一切有生命的物质的死亡和消失,“如树木腐烂、花朵枯萎、河水断流等自然物象等。在诗人的眼中即便是大自然也同样是有生命、有激情、有灵魂的存在。在诗人的笔下,自然界的一切物质都是生生不息、循环不止的统一整体,而不是冷漠的质料与无机物”[4]。诗人用现代人类学的眼光去审视宇宙间的一切物象,从生态学的角度提出了善待自然的理念,认为只有自然才会给人类带来安宁和心灵的归宿感。在《密支那》《密林中》《梅里雪山》《废墟上的雨林》《树上的旅馆》《过怒江》等作品中,诗人坚持自然并不是单纯的自然物质,而是有生命、有热血的与人类生活密切相关的生命存在。在诗人看来,一切自然景象作为一种此在的场,都是人类生存歇息的背景,而人类对自然的伤害,就是对自己生命存在的杀戮。这种对生命存在的终极关怀在我们阅读过诗人大量有关死亡的作品后就能清晰地感觉得到。《云南记》对生命存在的终极关怀可以说是对生命的一种无限的敬畏和反思,对生命的最终归属和人们心灵世界的最深处的一次次追问,从而唤起人们内心世界的真、善、美,让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天地能够和睦相处,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如果说雷平阳的诗歌是一只从乌蒙高原飞出的金凤凰,那也是一只充满乡土气息的金凤凰。他的诗歌真诚、朴拙,带有鲜明的云南元素。这正是他的诗歌广受赞誉,也是他获得各种大奖的主要原因”[5],他那带有叙事性的诗句里到处都有弥漫的隐遁、沉寂和孤绝,让人无法斩断那个“意图谬误”的牵绊,而比较相信其诗歌话语的根本与其生命存在的状态有着不可分割的关联,如果说在《雷平阳诗选》的书页里还隐约浮现着一个目光清澈、言说自如的少年的话,那么在《云南记》的字行里,则实在匍匐着一个神色疲惫、刚毅木讷的男人,他总是试图向后转、往回跑,可是却有一个更高的命令迫使他不得不继续往前,去屏息穿越一道道无法绕过的窄门,[6]他留给了我们太多思考的空间。

总之,除了乡土气息浓厚和死亡意识突出之外,《云南记》中还有诸如生命哲学、人生观等很多有价值的问题我们值得关注。正如在《云南记》获奖评语中写的那样:“诗人怀着一颗大爱之心,在云南的大地上穿行,在父老乡亲的生命历程中感悟,在现实的土地和历史的星空中往返,打造出了一片神奇的、凝重的、深邃的诗的天空,流贯其中的精神则超越了地域限制,而具有普遍人性的价值。”是的,独特的地域风情造就了诗人独特的地方特色笔调,不一样的生活经历给了诗人别具一格的写作风格。雷平阳,一个用血肉来写作的乡土诗人以一颗对家乡故土的深深眷恋之心,为我们创造出了一片诗意般的天空,在这片天空下的是诗人对人类自然、天地万物、宇宙乾坤的一颗大爱之心,同样也饱含了诗人对人性普遍价值思考与关怀的一份执着之情,它给了我们太多的思考、启示。

【注释】

[1]王玉琴.解读文学中的死亡意识[J].盐城师范学院学报,2006(1):12.

[2]王朝辉,张歌.论雷平阳诗歌的艺术特色[J].昭通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10(12):20.

[3]李骞.大地悲歌:论雷平阳诗集《云南记》的死亡意识[J].当代文坛,2011(6):15.

[4]王朝辉,张歌.论雷平阳诗歌的艺术特色[J].昭通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10(12):23.

[5]吴祥云,张建英,崔华勇,朱娥.雷平阳诗歌艺术特色探寻及其英译策略[J].昭通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11(1):10.

[6]杨洁.穿越窄门——“祭”〈云南记〉与雷平阳[M].20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