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实录体有自己独特的叙事方式和特有的史料价值。实录基本上属于编年体,但又于其中融入了传记,形成“编年附传”的特殊史体。北宋庆历间,王尧臣等在《崇文总目》中特立“实录类”,在史部的十三类中仅次于正史和编年而居于第三位。南宋陈振孙第一个勾画了实录体的基本特征——“编年附传”。......
2023-07-20
第二节 六家、二体与实录体的出现
记事史学不变的实质是记事,但记事的方式和体裁却在不断变化,表现为编年体、纪传体、纪事本末体和实录体的不断翻新。这些史学形式和体裁,唐代史学理论家刘知几归纳为六家二体。在《史通·六家》中,他把古代记事史书分为六家:“一曰《尚书》家,二曰《春秋》家,三曰《左传》家,四曰《国语》家,五曰《史记家》,六曰《汉书家》。”(24)
第一是《尚书》家,属于古代的记言体,记言在大的范畴内仍属于叙事史学的一种形式。据刘知几解释:“盖《书》之所主,本于号令,所以宣王道之正义,发话言于臣下,故其所载,皆典、谟、训、诰、誓、命之文。”但也有“为例不纯”的地方,“如《尧》、《舜》二典直序人事,《禹贡》一篇唯言地理。《洪范》总述灾祥,《顾命》都陈丧礼”。《尚书》之外又有“与《尚书》相类”的《周书》,“上自文、武,下终灵、景,甚有明允笃诚,典雅高义”,但也有“好事者所增益”的部分。但是,“自宗周既殒,《书》体遂废,迄乎汉、魏,无能继者”。直至晋广陵相鲁国人孔衍,“以为国史所以表言行,昭法式,至于人理常事,不足备列”,乃删汉、魏诸史,取其美词典言,足为龟镜者,定以篇第,纂成一家。由是出现了《汉尚书》、《后汉尚书》、《汉魏尚书》。至隋秘书监王劭,又录开皇、仁寿时事,编而次之,以类相从,各为其目,勒成《隋书》80卷。“寻其义例,皆准《尚书》”。《尚书家》以记言为主,“原夫尚书之所记也,若君臣相对,词旨可称,一时之言,累篇咸载。如言无足纪,语无可述,若此故事,虽有脱略,而观者不以为非”。然而《尚书》家到了后来,便不再适用了。继续模仿此体的史著,则难以流传:“爰逮中叶,文籍大备,必翦截今文,模拟古法,事非改辙,理涉守株。故舒元所撰《汉》、《魏》等书,不行于代也。”因为后来的史学对帝王之纪和公卿之传要求很严,若不能适应此种趋势,则所作之《尚书》体便会受到讥笑:“若乃帝王无纪,公卿缺传,则年月失序,爵里难详,斯并昔之所忽,而今之所要。如君懋《隋书》,虽欲祖述商、周,宪章虞、夏,观其所述,乃似《孔子家语》、临川《世说》,可谓画虎不成,反类犬也。故其书受嗤当代,良有以焉。”看来,《尚书》体到后来便不再能够适应史学发展趋势了。
第二是《春秋》家,属于编年体。《春秋》家出于三代。孔子曾将《尚书》与《春秋》并列,说:“疏通知远,《书》教也;属辞比事,《春秋》之教也。”说明《春秋》与《尚书》虽皆有教化之功,但更偏向于记事。刘知几认为《春秋》家在春秋时代比较普遍,似乎各国均有。《琐语》中有《晋春秋》,记献公十七年事。《国语》中记载道:“晋羊舌肸习于《春秋》,悼公使传其太子。”而《左传》昭公二年也记载说,晋韩宣子来聘,见《春秋》叹道:“周礼尽在鲁矣。”《墨子》中还有“吾见百国《春秋》”的记载。除了直接拥有“春秋”名目外,还有的史籍虽无“春秋”之名但与《春秋》属同类著作。如《竹书纪年》其所纪事皆与《鲁春秋》同。孟子曾说过:“晋谓之乘,楚谓之梼杌,而鲁谓之春秋,其实一也。”刘知几据此指出:“然则乘与纪年、梼杌,其皆《春秋》之别名乎!”并断言:“斯则《春秋》之目,事匪一家。至于隐没无闻者,不可胜载。”此后,孔子对鲁国《春秋》进行了修订,把它变成了一种具有微言大义的史学体裁:“逮仲尼之修春秋也,乃观周礼之旧法,遵鲁史之遗文;据行事,仍人道;就败以明罚,因兴以立功;假日月而定历数,籍朝聘而正礼乐;微婉其说,志晦其文;为不刊之言,著将来之法。”所以《春秋》“能弥历千载,而其书独行”。春秋是一种典型的编年体,“儒者之说《春秋》也,以事系日,以日系月;言春以包夏,举秋以兼冬,年有四时,故错举以为所记之名也”。以此观之,像“晏子、虞卿、吕氏、陆贾,其书篇第,本无年月,而亦谓之春秋,盖有异于此者”。春秋的编年之法,对纪传体中的本纪产生了直接的影响。“至太史公著《史记》,始以天子为本纪,考其宗旨,如法《春秋》。自是为国史者,皆用斯法”。但刘知几认为后用《春秋》编年之法者,略去褒贬和微言大义,比不上《春秋》的史家干预精神:“然时移世异,体式不同。其所书之事也,皆言罕褒讳,事无黜陟,故马迁所谓整齐故事耳,安得比于《春秋》哉!”
第三是《左传》家,也属于编年体,但记事、记言更为丰富。据刘知几讲,“其先出于左丘明”。孔子既著《春秋》,而丘明受经作传。“观《左传》之释经也,言见经文而事详传内,或传无而经有,或经阙而传存。其言简而要,其事详而博,信圣人之羽翮,而述者之冠冕也。”《左传》对《春秋》经的传释,是以补充事实为特点,并非对其文字进行训释。《左传》家对后世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有人以《左传》为《春秋前传》,而续作《春秋后传》。晋著作郎鲁国人乐资,采择《战国策》与《史记》内容,撰成《春秋后传》。“其书始以周贞王续前传鲁哀公后,至王赧入秦;又以秦文王之继周,终于二世之灭,合成三十卷。”这是直接仿效《左传》体例,并以续作者自居。在此前后,仿《左传》体例的史籍层出不穷:“至孝献帝,始命荀悦撮其书为编年体,依《左传》著《汉纪》,三十篇。自是每代国史,皆有斯作,起自后汉,至于高齐。如张璠、孙盛、干宝、徐贾、裴子野、吴均、何之元、王劭等,其所著书,或谓之春秋,或谓之纪,或谓之略,或谓之典,或谓之志。虽名各异,大抵皆依《左传》以为的准焉。”
第四是《国语》家,属于国别史。刘知几认为“其先亦出于左丘明”,左氏既成《春秋内传》(即《左传》),“又稽其逸文,纂其别说,分周、鲁、齐、晋、郑、楚、吴、越八国,事起自周穆王,终于鲁悼公,别为《春秋外传国语》,合为二十一篇。其文以方内传,或重出而小异”。刘知几指出,《战国策》也是《国语》家之一:“暨纵横互起,力战争雄,秦兼天下,而著《战国策》。其篇有东西二周、秦、齐、燕、楚、三晋、宋、卫、中山,合十二国,分为三十三卷。夫谓之策者,盖录而不序,故即科以为名。或云,汉代刘向以战国游士为之策谋,因谓之《战国策》。”此后孔衍又以《战国策》所书未为尽善,便将《史记》所记与《战国策》的内容相互整合,“参其异同,删彼二家,聚为一录,号为《春秋后语》”。此书除二周及宋、卫、中山外,“其所留者七国而已。始自秦孝公,终于楚汉之际”。孔衍先撰有《春秋时国语》,此时复撰《春秋后语》。至唐,“行于世者,唯《后语》存焉”。孔衍在其书序中自比左丘明,刘知几认为“自比于丘明者,当谓《国语》,非《春秋(左氏)传》”。也就是说,《春秋后语》是与左丘明的《国语》相类似的著作,而非《左传》家一流。《国语》家继续对后世产生影响,“当汉氏失驭,英雄角力,司马彪又录其行事,因为《九州春秋》,州为一篇,合为九卷。寻其体统,亦近代之《国语》也”。然而,时移世易,至魏都许、洛,三方鼎峙;晋宅江、淮,四海幅裂。“其君虽号同王者,而地实诸侯。所在史官,记其国事,为纪传者则规模班、马,创编年者则议拟荀、袁,于是《史》、《汉》之体大行,而《国语》之风替矣。”
第五是《史记》家,属于纪传体通史,创始于司马迁。“自《五经》间行,百家竞列,事迹错糅,至迁乃鸠集国史,采访家人,上起黄帝,下穷汉武,纪传以统君臣,书表以谱年爵,合百三十卷。因鲁史旧名,目之曰《史记》。”《史记》家无疑是指纪传体通史类,刘知几素不喜欢通史,故对《史记》为代表的纪传体通史的缺点多有指摘:“而纪传互出,表志相重,于文为烦,颇难周览”,“寻《史记》疆宇辽阔,年月遐长,而分以纪传,散以书表。每论家国一政,而胡、越相悬;叙君臣一时,而参、商是隔。此其为体之失者也。兼其所载,多聚旧记,时采杂言,故使览之者事罕异闻,而语饶重出。此撰录之烦者也。况通史以降,芜累尤深,遂使学者宁习本书,而怠窥新录。且撰次无几,而残缺遽多,可谓劳而无功,述者所宜深诫也”。然而,《史记》的横空出世,对后代史学产生了至为深远的影响,“自是汉世史官所续,皆以《史记》为名,迄东京著书,犹称《汉记》”。至梁武帝时,又敕其群臣,“上自太初,下终齐室,撰成《通史》六百二十卷”。其书自秦以上,“皆以《史记》为本,而另采他说,以广异闻;至两汉已还,则全录当时纪传,而上下通达,臭味相依”。其体例也模仿《史记》,“吴、蜀二主皆入世家,五胡及拓拔氏列于夷狄传。大抵其体皆如《史记》,其所为异者,唯无表而已”。其后北魏宗室元晖业又著《科录》270卷,其断限也起自上古,而终于刘宋。它的体例亦是纪传体通史,“其编次多依放《通史》,而取其行事尤相似者共为一科,故以《科录》为号”。唐代显庆中,李延寿抄撮近代诸史,南起自宋,终于陈,北始自魏,卒于隋,合180篇,号曰《南北史》。在刘知几看来,此书也属于超越了断代局限的纪传体通史。至南宋初年,郑樵仿《史记》撰成“会天下之书为一书”的《通志》,使纪传体通史的修撰得到延续。
第六是《汉书》家,属于纪传体断代史,是由班固创始的,是在《史记》的基础上断代而成。司马迁撰《史记》,终于汉武帝。班彪因之,撰成后记,以续前编。“至子固(即班固),乃断自高祖,尽于王莽,为十二纪、十志、八表、七十列传,勒成一史,目为《汉书》”。汉书属于纪传体断代史,它的体例是仿照《史记》的,“寻其创造,皆准子长,但不为‘世家’,改‘书’曰‘志’而已”。刘知几对断代为史极为推崇,因此对《汉书》的优点多有揭示:“历观自古,史之所载也,《尚书》记周事,终秦穆,《春秋》述鲁文,止哀公,《纪年》不逮于魏亡,《史记》唯论于汉始。如《汉书》者,究西都之首末,穷刘氏之废兴,包举一代,撰成一书。言皆精练,事甚该密,故学者寻讨,易为其功。自尔迄今,无改斯道。”《汉书》虽是对《史记》体例的模仿,但它断代为史,对后世的影响较《史记》更为直接和广泛,“自东汉以后,作者相仍,皆袭其名号,无所变革,唯东观曰记,三国曰志。然称谓虽别,而体制皆同”。南朝宋范晔追述东观史事,成《后汉书》,体例便模仿《汉书》。此后《晋书》、《魏书》、《宋书》、《隋书》、《旧唐书》、《新五代史》直至《明史》和《清史稿》,构成了中国史学史上影响最大的二十五史“正史”系列。
刘知几认为,随着“朴散淳销,时移世异”,《尚书》等四家,其体久废,“所可祖述者,唯《左氏》及《汉书》二家而已”。(25)而这两家,实际上代表了编年和纪传两种史书体裁。
刘知几在《史通·二体》中,对当时最为流行的编年和纪传两种史体进行了系统的阐述。他指出编年与纪传“二体”,对于“载笔”即记载史事来说,已经完备了。三皇、五帝时代,书有《三坟》、《五典》,但“不可得而详”。自唐虞以下,迄于周朝,有古文《尚书》,“然世犹淳质,文从简略,求诸备体,固已阙如”,“既而邱明传《春秋》,子长著《史记》,载笔之体,于斯备矣”。此后的史书修撰,“相与因循,假有改张,变其名目,区域有限,孰能踰此”?认为荀悦、张璠,是左丘明之派;班固、华峤,是司马迁之流。鉴于当时“二家各相矜尚”,他觉得有必要“辨其利害”。(26)
第一体是编年体。编年体源于《春秋》,它的特点是:“系日月而为次,列时岁以相续,中国外夷,同年共世,莫不备载其事,形于目前,理尽一言,语无重出,此其所以为长也。至于贤士贞女,高才隽德,事当冲要者,必盱衡而备言,迹在沈冥者,不枉道而详说,如绛县之老,杞梁之妻,或以酬晋卿而获记,或以对齐君而见录。其有贤如柳惠,仁若颜回,终不得彰其名氏,显其言行。故论其细也,则纤芥无遗,语其粗也,则邱山是弃,此其所以为短也。”
第二体是纪传体。纪传体源于《史记》,它的特点是:“纪以名举大端,传以委曲细事,表以谱列年爵,志以总括遗漏,逮于天文地理,国典朝章,显隐必该,洪纤靡失,此其所以为长也。若乃同为一事,分在数篇,断续相离,前后屡出,于高纪则云语在项传,于项传则云事具高纪。又编次同类,不求年月,后生而擢居首秩,先辈而抑归末章,遂使汉之贾谊将楚屈原同列,鲁之曹沫与燕荆轲并编,此其所以为短也。”
对于以上二体,可谓“考兹胜负,互有得失”。但晋代干宝却盛誉左丘明的编年体,而深抑司马迁的纪传体,他的理由是“能以三十卷之约括囊二百四十年之事,靡有遗也”,但刘知几不这样认为,他指出:“按春秋时事入于左氏所书者,盖三分得其一耳,丘明自知其略也,故为《国语》以广之。然《国语》之外,尚多亡逸,安得言其括囊靡遗者哉!”假如让左丘明世为史官,仿《左传》编年体撰写汉史,那么西汉严君平、郑子真,东汉郭林宗、黄叔度的言行,晁错、董生的对策,刘向、谷永的上书,“斯并德冠人伦,名驰海内,识洞幽显,言穷军国”,便会因为他们这些人“或以身隐位卑,不预朝政,或以文烦事博,难为次序”,必然会“略而不书”;如果“情有所恡”,觉得这些人的事迹或上书很重要,“不加刊削”,那么“汉氏之志传百卷,并列于十二纪中”,即将志传部分的内容融入编年之中,“将恐碎琐多芜,阑单失力”!因此,班固“知其若此,设纪传以区分,使其历然可观,纲纪有别”。而“荀悦厌其迂阔,又依左氏成书,剪截班史,篇才三十,历代保之,有踰本传”。由此看来,“班、荀二体,角力争先,欲废其一,固亦难矣”。后来作史不出二体,故晋史既有王隐、虞预等人的纪传体《晋书》,又有干宝的编年体《晋纪》,宋史既有徐爰、沈约等人的纪传体《宋书》,又有裴子野的编年体《宋略》,“各有其美,并行于世”。(27)
中国古代史体除了刘知几所说的以上二种外,还有许多其他的体裁,如南朝梁代出现的实录体、唐代出现的典章制度体和南宋出现的纪事本末体等。刘知几亲自参加过实录的修纂,但他在论述六家二体时并未提到过实录,特别是在论述编年体时未将实录列入其中,可见他对新兴的实录体尚缺乏史学上的总结,更未将其视为编年体。
实录体史书,产生于南朝梁代,属于记事史学的一种形式。它的记述对象依然不出政治统治,是直接记载政治的最高统治者——皇帝的事迹及其所领导的王朝的历史。它的主题则是政治鉴戒。明太宗朱棣在为三修本《太祖实录》作《序》时指出:“自古帝王之有天下,其言行政治必有史臣纪载以垂鉴戒,此古今之盛典,朝廷之先务也”,“所以垂宪万世者,此欤!”宪宗朱见深在《英宗实录序》中,同样指出实录的主题是为皇权作鉴戒:“朕继统之初,首命儒臣纂修《实录》,垂宪万世,皇考之盛德尽在是矣。观于是者,可以见驭世宰物之权焉,可以见制治保邦之规焉,可以见安民附众之仁焉,可以见柔远伐邦之义焉,可以见居常处变之智焉。……自今吾子孙臣庶,诚能是诵是法,则可以保治安于千万亿年,而统绪之传将与天地并悠久矣。”明穆宗朱载垕敕谕《世宗实录》监修朱希忠等人,要求他们在修史时记载“皇考临御天下四十有五年”的“功德”,认为“其政令赏罚之施、制作文章之盛,言为典谟,动成规范”,同时要求“稽古义例,纂辑成编,以佑后人,贻万世;其一时吏职之称否,臣下之微恶,亦得附见,以垂鉴戒!”(28)明代《太祖实录》总裁胡广等称:“国史纂书,示百王之大法,必凭记录,垂法后来。”(29)清代顺治十八年,户科给事中彭之凤为请修实录事奏道:“窃惟尧舜之盛,必有典谟文武之政,布在方策,盖一代之兴,自有一代家法,即有一代成书,著实录匪具文也。……臣愚以为欲法古者,昔圣王当自法祖宗,始欲法祖宗当法世祖,所以法世祖者始,皇上宜及时先修《世祖皇帝实录》,良法美意,嘉言懿行,勒成一书以资政治。”(30)所谓“以资政治”,便是有所借鉴。勒德洪在《进(太宗)实录表》中指明:“事有关于宪典,虽细不遗;法既备乎劝惩,繄繁必录。凡属用人行政之标准,与夫保邦制治之规模,咸灿著于日星,俾永贻为龟鉴”。以上所说的“以垂鉴戒”、“以资政治”和“永为龟鉴”,都充分反映实录体史书,与记事史学的其他史体一样,都是以政治鉴戒为宗旨的。
实录体史书从名称上看,仍属于记事史学。古代史籍最常用的名称是“书”、“记”、“志”、“史”和“录”。以“书”命名者最早的是《尚书》,司马迁所著史籍起初也被人称为《太史公书》,班固所作之史亦名《汉书》,此后范晔的《后汉书》、沈约的《宋书》,以及《南齐书》、《梁书》、《陈书》、《魏书》、《北齐书》、《周书》、《隋书》、新旧《唐书》等,均以“书”为名。以“记(纪)”为名的有《竹书纪年》、《史记》、《汉纪》、《东观汉记》、《晋纪》、《五代史记》(后称为《旧五代史》)。以“志”命名的有《三国志》等。以史命名的有《新五代史》、《宋史》、《元史》、《明史》、《清史稿》等。以“录”为名的则有《永鉴录》、《昭鉴录》和历代实录。书、记、志、史、录都是书写的意思,这表明了古代史书的记事本质,是叙事史学时代特征打下的深刻烙印。实录既以“录”为名,则其记事性质便一目了然。既然属于记事史学,因此,实录也像其同性质的史书一样,强调善叙事,如果史官不善叙事,则不被认可。唐代令狐峘修《玄宗实录》百卷,《代宗实录》40卷,“叙事用舍咸不当,而又多漏略,名臣如房琯不立传,直疏如颜真卿,略而不载”,所以“虽勤苦,然多遗漏,不称良史”(31)。
实录体的记载对象、主题和记事性质虽然与其他记事史学一样,但它的体裁则有独创。表面上看,实录属于编年体,实际上,却另有为一般编年体所不具备的特殊性,即它的体裁是“编年附传”的形式,它的内容是略加裁剪的史料。这种史体具有承前启后的特质,承前,指它将原始档案、《起居注》、《时政记》、《丝纶簿》、《六曹章奏》和《日历》汇编裁铸成一史料性史书;启后,指它的史料又流向后修史书,成为当朝所修纪传体国史、易代所修纪传体正史以及编年史、杂史等史书的史料来源。明代薛三省指出,《起居注》和《六曹章奏》等属于实录的“底草”,实录在此之上修纂而成,正史又在实录基础上修成,故实录又成为正史修纂的“史底“和“成案”。他说:“窃照国家之正史,取裁于累朝之实录,而实录之典故,又取衷于每年之纂注。起居注与六曹编纂(即《六曹章奏》),即实录之底草,实录又正史之成案也。故必实录慎而后正史当,纂注详而后实录备。若弗备,则无从加慎也。”(32)实录既然是在原始档案和注记史料上修纂而成,那么它是一般的资料汇编,还是一种特殊的史学著作或史学体裁呢?薛三省认为它还是属于史著类书籍,是正史的“史底”,因此要按史体来对待,并参用史法加以纂录:“实录既为史底,其比事属词,务当模仿史体。若起凡创例,更当参用史法,使事核文典,录成而无少纰缪。及今不失述而之旨,更词严指正,义具而有所折衷,将来可备作者之资,庶一朝之文献足征,而千古之笔削不爽。”因此他特地“略取《史》、《汉》之法,并寻《纲目》之义,拟为《凡例》数款”。(33)可见,是将实录当作史学著作来对待的,实录也因此可视为一种特殊的史学体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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