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仲：鲍叔的治国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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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苏洵管仲相威公[38]，霸诸侯，攘夷狄[39]，终其身齐国富强，诸侯不敢叛。管仲死，竖刁、易牙、开方[40]用，威公薨于乱，五公子争立，其祸蔓延，讫简公，齐无宁岁。故齐之治也，吾不曰管仲，而曰鲍叔[42]。顾其使威公得用三子者，管仲也。夫齐国不患有三子，而患无仲。彼独恃一管仲，而仲则死矣。[31]光：昭著，显著。[37]选自《古文观止》。[38]威公：即齐桓公（？襄公被杀后，他回国取得政权，在管仲辅佐下使国家富强。

苏　洵

管仲相威公^[38]，霸诸侯，攘夷狄^[39]，终其身齐国富强，诸侯不敢叛。管仲死，竖刁、易牙、开方^[40]用，威公薨于乱，五公子争立，其祸蔓延，讫简公，齐无宁岁。^[41]

夫功之成，非成于成之日，盖必有所由起；祸之作，不作于作之日，亦必有所由兆。故齐之治也，吾不曰管仲，而曰鲍叔^[42]。及其乱也，吾不曰竖刁、易牙、开方，而曰管仲。何则？竖刁、易牙、开方三子，彼固乱人国者，顾其用之者，威公也。夫有舜而后知放四凶，^[43]有仲尼而后知去少正卯。^[44]彼威公何人也？顾其使威公得用三子者，管仲也。仲之疾也，公问之相。当是时也，吾意以仲且举天下之贤者以对，而其言乃不过曰竖刁、易牙、开方三子非人情不可近而已。

呜呼，仲以为威公果能不用三子矣乎？仲与威公处几年矣，亦知威公之为人矣乎？威公声不绝于耳，色不绝于目，而非三子者，则无以遂其欲。彼其初之所以不用者，徒以有仲焉耳。一日无仲，则三子者，可以弹冠而相庆^[45]矣。仲以为将死之言，可以絷^[46]威公之手足耶？夫齐国不患有三子，而患无仲。有仲，则三子者，三匹夫耳。不然，天下岂少三子之徒哉？虽威公幸而听仲，诛此三人，而其余者，仲能悉数而去之耶？呜呼，仲可谓不知本者矣！因威公之问，举天下之贤者以自代，则仲虽死，而齐国未为无仲也。夫何患三子者？不言可也。

五伯^[47]莫盛于威、文。文公之才，不过威公；其臣^[48]又皆不及仲。灵公^[49]之虐，不如孝公^[50]之宽厚。文公死，诸侯不敢叛晋。晋袭文公之余威，犹得为诸侯之盟主百余年。何者？其君虽不肖，而尚有老成人^[51]焉。威公之薨也，一乱涂地，无惑也。彼独恃一管仲，而仲则死矣。

夫天下未尝无贤者，盖有有臣而无君者矣。威公在焉，而曰天下不复有管仲者，吾不信也。仲之书^[52]，有记其将死，论鲍叔、宾胥无之为人，且各疏其短。^[53]是其心以为数子者，皆不足以托国。而又逆知^[54]其将死，则其书诞谩^[55]不足信也。吾观史^[56]，以不能进蘧伯玉而退弥子瑕，^[57]故有身后之谏^[58]；萧何且死，举曹参以自代。^[59]大臣之用心，固宜如此也。夫国以一人兴，以一人亡。贤者不悲其身之死，而忧其国之衰，故必复有贤者，而后可以死。彼管仲者，何以死哉？

【注释】

[1]选自《日知录集释》（全二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版），此处节选的是原文第一段内容。

[2]《五代史·冯道传》：此“五代史”指北宋欧阳修撰《新五代史》，又名《五代史记》《五代新史》。《冯道传》是其中的一篇。

[3]“故夫子”句：见《论语·子路》，子贡问何可谓“士”，孔子曰：“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

[4]“孟子曰”句：见《孟子·尽心上》。此句意思是，人不可以没有耻，对可耻的事不感到羞耻，便是无耻了。

[5]“又曰”句：出处同上。此句意思是，耻对于人关系大极了，那些搞阴谋诡计耍花样的人，是根本谈不上耻的。

[6]“倾读”句：见王利器《颜氏家训集解》。

[7]尚有《小宛》诗人之意：见《诗·小雅·节南山之什》，诗中有“我心忧伤”“教诲尔子”“毋忝尔所生”等句，故有此句。

[8]选自《古文观止译注》（全三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

[9]其责己也重以周：责己，要求自己。重，严格。周，全面。

[10]轻以约：轻，宽容。约，简要。

[11]怠：怠惰。

[12]“闻古之人有舜者”三句：这里举出舜作为仁义之人的代表。《孟子·公孙丑上》“大舜有大焉，善与人同，舍己从人，乐取于人以为善”为此三句所本。

[13]所以：指情由，原因。

[14]“彼人也”四句：《孟子·滕文公上》引颜渊语：“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为此四句所本。彼，指舜。是，这样。

[15]才与艺：才，才干。艺，技能。下文“艺文”即指有技能的人。

[16]是人：此处指古之君子。

[17]“恐恐然”句：恐恐然，谨慎小心的样子。不得为善之利，得不到做好人好事的益处。

[18]详：详备，全面。

[19]廉：少。此处意思为不严格。

[20]已廉：太少。已，太。下文“责于人者已详”同。

[21]图：考虑。

[22]闻：名声。

[23]不以众人待其身：众人，一般的人，普通的人。待其身，要求自己。

[24]虽然：虽说如此。

[25]原：“源”的本字，根源。

[26]怠与忌：怠，懈怠，指对自己；忌，妒忌，指对别人。

[27]应：应和，呼应。

[28]与：党与，相结交的人。

[29]畏：指畏惧他的人。

[30]说：同“悦”，喜欢，高兴。下句“说”字同此。

[31]光：昭著，显著。

[32]将有作于上者：有作，有所作为。于上者，居于上位的人，此处指执政者。

[33]可几而理：几，将近，差不多。理，治理好。唐人避唐高宗李治讳，往往用“理”代替“治”字。

[34]选自《鲁迅全集·第六卷》（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

[35]阮玲玉（1910—1935），现代电影演员。代表作有《故都春梦》《野草闲花》《三个摩登女性》等。

[36]艾霞（1912—1934），现代电影演员。

[37]选自《古文观止》（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

[38]威公：即齐桓公（？—前643），因避讳宋钦公而改。桓公姜姓，名小白，齐襄公之弟。襄公被杀后，他回国取得政权，在管仲辅佐下使国家富强。

[39]攘夷狄：指齐桓公以“尊王攘夷”为号召，成功地遏止了戎狄对中原地区进攻。

[40]竖刁、易牙、开方：竖刁，桓公近臣，寺人。管仲死后，他与易牙、开方专权。桓公死后，诸子争夺皇位，他便与易牙等杀害群臣，立公子无诡为君，太子昭出奔宋，齐国由此大乱。易牙，桓公宠幸的近臣，因擅长烹调，善于逢迎得宠，相传他曾把亲生儿子烹成羹进献桓公。开方，卫国公子。

[41]“威公”五句：据《史记·齐太公世家》记载：“桓公病，五公子各树党争立。及桓公卒，遂相攻，以故宫中空，莫敢棺。桓公尸在床上六十七日，尸虫出于户。”桓公死后，无诡、孝公、昭公、懿公、惠公、顷公、灵公、庄公、景公、悼公、简公各朝，国中内乱不止。简公以后，齐政权事实上已经为田氏掌握。至田和，终于夺取齐国政权。薨，诸侯或大夫死称薨。

[42]鲍叔：即鲍叔牙，春秋时齐国大夫，以知人重义著称。早年与管仲友善。后因齐国内乱，随公子小白出奔莒，而管仲随公子纠出奔鲁。齐襄公被杀后，纠和小白争夺王位。小白获胜，即位为桓公。桓公任命鲍叔牙为宰相，鲍叔牙辞谢，却保举管仲出任。后管仲辅佐桓公完成霸业。

[43]“夫有舜”句：舜是传说中父系氏族社会后期的部落联盟领袖。相传因四岳推举，受尧之命摄政。舜摄政后巡行四方，除掉鲧、共工等“四凶”。尧去世后，舜即位。

[44]“有仲尼”句：仲尼，孔子名丘，字仲尼。少正卯，姓少正，名卯。一说少正为官名。

[45]弹冠而相庆：弹冠，掸去帽子上的灰尘。此指将做官而互相庆贺。

[46]絷：捆缚。

[47]五伯：即五霸，指春秋时先后称霸的五个诸侯：齐桓公、晋文公、楚庄王、秦穆公、宋襄公。另一说为齐桓公、晋文公、楚庄王、吴王夫差、越王勾践。

[48]其臣：指晋文公的大臣如阳处父等。

[49]灵公：指晋灵公，晋文公之孙。

[50]孝公：指齐孝公，齐桓公之子。

[51]老成人：指年高有德之臣。

[52]仲之书：指托名管仲的著作《管子》。

[53]“有记”三句：据《管子》记载：“管仲寝疾，桓公往问之……（管仲）对曰：‘鲍叔之为人好直而不能以国诎；宾胥无之为人也，好善而不能以国绌。’”宾胥无，齐国贤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