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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西扶风县法门乡齐村出土的簋及相关研究

【摘要】:[1]1978年陕西扶风县法门乡齐村出土。[2]王,这里的王即下文的,又见于钟。[3]有,语首助词。[5]巠,经之初文,遵循。[6]用,连词,因而。[7]簧黹,读作广侈。[8]肆,连词,所以。称至,疑即举行饮至礼。[10]各,读作格。[11]濒,读为频。

【图版】

【释文】

王曰[2]:有余隹(唯)小子[3],余亡康昼

[4],巠(经)雝先王[5],用配皇天[6],簧

黹朕(朕)心,墬(施)于三(四)方[7],肆余(以)

(介)士、献民,爯整先王宗室[8]

乍(作)彝宝,用康惠(朕)

皇文剌(烈)且(祖)考[9],其各前文人[10]

其濒才(在)帝廷陟降[11](申)(固)皇

□大鲁令[12],用保我家、(朕)

立(位)、(胡)身[13],阤阤降余多福宪(烝)[14]

宇慕远猷[15]其万年

(朕)多御[16],用(祷)寿,匄永令(命),吮(畯)

才(在)立(位),乍(作)疐才(在)下[17]。隹(唯)王十又二祀。

【著录】

《中国青铜器全集》5∶68;《文物》1979年第4期;《殷周金文集成》4317;《商周青铜器铭文选》404。

【注释】

[1]1978年陕西扶风县法门乡齐村出土。现藏宝鸡青铜器博物院。

[2]王,这里的王即下文的,又见于钟。唐兰先生考其为厉王之名。《史记·周本纪》:“夷王崩,子厉王胡立。”

[3]有,语首助词。《书·召诰》:“有王虽小,元子哉!”“小子”二字合文,乃王自谦之词。

[4]康,读作康,安逸。亡康,即不敢康逸。昼夜,金文多写作夙夕。《诗·周颂·昊天有成命》:“成王不敢康,夙夜基命宥密。”与此意近。

[5]巠,经之初文,遵循。雝,读作拥,拥护。经拥先王,即遵循常规、拥护先王政令。

[6]用,连词,因而。配,《玉篇》:“合也。”《易·系辞上》:“广大配天地,变通配四时。”孔颖达疏:“以易道广大配合天地,大以配天,广以配地。”《诗·周颂·思文》:“思文后稷,克配彼天。”戴震《毛郑诗考正》:“配当如配命、配上帝之配,合于天心之谓。言天立其合天心者,方此之时受命则既固,而宜后之日盛大也。”

[7]簧黹,读作广侈。《国语·吴语》:“广侈吴王之心。”韦昭注:“侈,大也。”墬,“地”之籀文,读作施。“簧黹朕心,施于四方”,意与《尚书·洛诰》“惟公德明,光于上下,勤施于四方”相近。

[8]肆,连词,所以。,从食豕声,读为介。介士,即甲士,勇武之士。《诗·大雅·板》:“价人维藩,大师维垣。”毛传:“价,善也。”《韩非子·显学》亦云:“国平则养儒侠,难至则用介士。”献民,原指周灭商后,商遗民中之臣服于周者。《书·洛诰》:“孺子来相宅,其大惇典殷献民。”孔传:“(少子)行典常于殷贤人。”孔颖达疏:“周受于殷,故继之,于殷人有贤性,故称贤人。”周秉钧易解:“献民,贤民,与顽民相对,指服从周化者。”《逸周书·作雒》:“俘殷献民迁于九毕。”孔晁注:“献民,士大夫也。”整,读为“饮至”之“至”。称至,疑即举行饮至礼。铭文所记与方鼎所载周公于伐东夷豐伯、薄姑获胜之后“归□于周庙”的情形一致。所以这句话的意思是,因此我和勇武之士以及士大夫在宗庙举行饮至礼。

[9]康,《尔雅·释诂》:“安也。”惠,顺和之意。《诗·大雅·思齐》:“惠于宗公,神罔时怨,神罔时恫。”

[10]各,读作格。《书·说命下》:“佑我烈祖,格于皇天。”宁簋也云:“其用各百神。”前文人,指前世的文德彰明的祖先。《书·文侯之命》:“追孝于前文人。”孔颖达疏:“追行孝道于前世文德之人。”

[11]濒,读为频。《广雅·释诂》:“比也。”《国语·楚语下》:“百嘉备舍,群神频行。”韦昭注:“频,并也,言并行欲求食也。”帝庭,天庭。《书·金縢》:“乃命于帝庭,敷佑四方,用能定尔子孙于下地。”孔传:“汝元孙受命于天庭为天子。”叔夷镈:“赫赫成汤,有严在帝所。”陟降,即升降,上下。《诗·大雅·文王》:“文王陟降,在帝左右。”朱熹《集传》:“盖以文王之神在天,一升一降,无时不在上帝之左右,是以子孙蒙其福泽,而君有天下也。”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集传》之说是也……古者言天及祖宗之默佑,皆曰陟降。《敬之》诗曰:‘无曰高高在上,陟降厥土,日监在兹。’此言天之陟降也。《闵予小子》诗曰:‘念兹皇祖,陟降庭止。’《访落》诗曰:‘绍庭上下,陟降厥家。’此言祖宗之陟降也。天陟降,文王之神亦随天神为陟降。故曰‘文王陟降,在帝左右’。”后因以为祖宗神灵暗中保佑之义。

[12],读为申固,巩固之意,《左传·宣公十五年》:“后之人或者将敬奉德义以事神人,而申固其命,若之何待之?”杨伯峻注:“申固其命,犹言强固其国家之命运。”《国语·楚语下》:“百姓夫妇……于是乎弭其百苛,殄其谗慝,合其嘉好,结其亲昵,亿其上下,以申固其姓。鲁命,即嘉命。大鲁令又见于五祀钟(《集成》358),即天命。

[13],读为令,《尔雅·释诂》:“善也。”我家,我的家族,即周王室。朕位,即王位。身,身体。

[14]阤阤,读作佗佗。《诗·墉风·君子偕老》:“委委佗佗,如山如河。”朱熹《集传》:“委委、佗佗,雍容自得之貌。”多福,即多福分。《书·毕命》:“予小子永膺多福。”《诗·大雅·文王》:“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宪烝,五祀钟(《集成》358)对应文字作“黄烝”,与“多福”一样都是上天降下的东西。宪,有欢乐的意思。《诗·大雅·板》:“天之方难,无然宪宪。”毛传:“宪宪,犹欣欣也。”孔颖达疏:“宪宪,犹欣欣,喜乐貌也。”烝,乃赞颂之辞。《诗·大雅·文王有声》:“文王有声,遹骏有声。遹求厥宁,遹观厥成。文王烝哉!”陆德明《释文》:“烝,《韩诗》云:‘美也。’”这句话的意思是前人很雍容自得的赐予了我众多的福分、欢乐和赞美。

[15]宇慕,典籍作訏谟,远大宏伟的谋划。《诗·大雅·抑》:“訏谟定命,远犹辰告。”毛传:“訏,大;谟,谋。”郑玄笺:“大谋定命,谓正月始和,布政于邦国都鄙也。”远猷,亦见于史墙盘:“仇匹厥辟远猷。”訏谟与远猷为同义连用。

[16],读作将,《尔雅·释诂》:“资也。”实,《小尔雅·广诂》:“满也。”御,从示作,读为禦,祀也。这句话的意思是今后在祭祀中将不断地把簋装满。

[17]祷、匄,均有祈求之意。畯,长久。疐,读作质,主体。《管子·君臣下》:“天道人情,通者质,宠者从,此数之因也。”尹知章注;“质,主也。能通于天道人情者,可以为主;其不能通,但宠贵之者,可以为从,谓臣也。”这句话是祈求长命,永远在位,作人间之主。秦公簋(《集成》4315)有文曰“畯疐(质)在天”,可以比照。

【延展阅读】

周厉王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人物。有人说周文王、周武王开启的强盛的周王朝败在了周厉王手里。在后人的眼里,因为文献记载其“专利”、“弭谤”,导致“国人暴动”,“奔于彘”,而被贴上了“暴君”的标签。但是在青铜器铭文中,周厉王显露出另外一面:勇武、识人、指挥若定,能够率领诸侯平定四方,为延续周王朝的统治奠定了坚实的基础。目前学界比较确定的厉王时的铜器有翏生盨(《集成》4459—4461)、鄂侯驭方鼎(《集成》2810)、多友鼎(《集成》2835)、禹鼎(《集成》2833)、敔簋(《集成》4323)、伯父簋(《集成》4323)、应侯视工簋、晋侯苏钟等。其中无一不反映出周王朝的对外战争,有研究指出周厉王时期开始遭遇“全面的危机”。在对外关系上,周人的安全开始受到来自两个方向的威胁:东南的淮夷和西北的俨狁。对于厉王来说,淮夷之患是穆王时期遗留的历史问题。禹鼎铭文显示,淮夷、东夷动乱波及周王朝的半壁江山,绝不亚于周初的三监之乱。而敔簋则显示南淮夷曾一度抵至东都成周的伊洛流域。在西北地区,特别是泾水上游,西北的游牧民族玁狁频繁南下入侵,而且一度占据上风。与南方的淮夷相比,西北的形势更为严峻,因为泾水上游一旦失手,周人宗庙所在的渭水将直接面临威胁。在国内,频繁的战争严重消耗了周王朝的国力。《诗·大雅·桑柔》诗云:“四牡骙骙,旗旐有翩。乱生不夷,靡国不泯。民靡有黎,具祸以烬。……忧心殷殷,念我土宇。我生不辰,逢天僤怒。自西徂东,靡所定处。……天降丧乱,灭我立王。降此蟊贼,稼穑卒痒。哀恫中国,具赘卒荒。”据诗序该诗作于厉王时代,结合金文来看,诗中反映的兵车慌乱、从军、御寇等情形正与淮夷、俨狁有关。而且已经到了“靡国不泯”、“民靡有黎”、“哀恫中国”的地步了。至此,我们逐渐清晰地勾勒出一个挣扎在困境中的天子形象,他继承了文王、武王创立的周王朝,也面临着数百年未有之重大变局。面对内忧外患、四夷交迫的局势,他勇于担当、指挥若定、击退强敌,保家卫国。结合上述分析来看,簋的制作背景可能是这样的:在厉王十二年的某次战争中,周王朝的军队获得胜利,周天子带领群臣在宗庙中举行饮至礼,因而制作此簋荐于宗庙。但是余患未除、强敌随时有可能来犯,以至于天子在宗庙祭器中再三要求先王“用保我家、朕位、身”、“用祷寿,匄永命,畯在位,作疐才在下”。如此看来,厉王所作所为与秦皇汉武无异,奈何历史评价总是难逃“成王败寇”的窠臼?

【进阶篇目】

1.罗西章:《陕西扶风发现西周厉王簋》,《文物》1979年第4期。

2.张政烺:《周厉王胡簋释文》,《古文字研究》第3辑,中华书局1980年;收入《张政烺文史论集》,中华书局2004年。

3.张亚初:《周厉王所作祭器簋考——兼论与之相关的几个问题》,《古文字研究》第5辑,中华书局1981年。

4.何琳仪、黄锡全:《簋考释六则》,《古文字研究》第七辑,中华书局1983年。

5.穆海亭、朱捷元:《新发现的西周王室重器五祀钟考》,《人文杂志》1983年第2期。

6.李朝远:《西周金文中的“王”与“王器”》,《文物》2006年第5期。

7.陈英杰:《簋铭文补释》,《西周作器用途铭词研究》,线装书局200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