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口出现一位讨饭者

2023-07-07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一些小同学，惊讶而又好奇地看着，不知道是谁先小声说了句：“这是要饭的。”突然，小同学们被推开，几个高年级同学挤了进来，一看，便失望地说：“一个老头儿，要饭的老头儿。”这时徐冲刚在“戏剧小组”排完戏，脸上红红的油彩还没擦净，斜挎着人造革书包，从学校里跑出来，一看俞丽虹要把面包给“要饭的”，便大喝一声，阻止了她。

校门口来了个“要饭的”。这可真稀罕！

这是一条整洁、清静的马路，附近有高级公寓，有宾馆，有用篱笆围着的一幢幢奶黄色的干部宿舍，这儿有的孩子除了在电影里看到过旧社会“要饭的”以外，恐怕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一个可怜巴巴的老头儿呢！你看，他蓬着头发，花白的胡子又长又乱，一件破破烂烂的棉衣，纽扣掉得差不多了，腰上用草绳子缚着，下面却是一条肮脏的单裤，一双破跑鞋。更叫人可怜的是，他半蹲半坐，低着头，面前搁着一只破杯，杯里有几分硬币、几张粮票。他嘴里轻轻地叫唤着，可听不清说的什么。

这正是下午放学的时候，一下子，“要饭的”就被同学们围了起来。一些小同学，惊讶而又好奇地看着，不知道是谁先小声说了句：“这是要饭的。”有几个同学放了几分钱在他的杯里，老头儿张开浑浊的双眼，感激地朝孩子们看看，嘴里咕哝了句什么。

“让开让开！看什么好东西？”突然，小同学们被推开，几个高年级同学挤了进来，一看，便失望地说：“一个老头儿，要饭的老头儿。”

一个穿红上衣的女同学（她叫俞丽虹），挤进来看了一下，叫着：“哟，真可怜。”说着，把自己正在吃的面包掰下一半，递给老头儿，“喏，给你。”

“俞丽虹，不要给他！”突然传来一声吆喝，吓得女孩子急忙把手缩回来，半个面包也掉在地上。她回头朝吆喝的男同学埋怨地说：“徐冲，你真会吓人，把我吓了一跳。”

叫徐冲的那男孩子长得粗眉大眼的，挺精神，一件青灰色夹克衫，配上红领巾，臂上挂着三道红杠杠的标志，原来是一个“小干部”。同学们知道他住在围着篱笆的干部宿舍里。因为他功课好，老师喜欢，同学们都服帖，很有点儿威信。这时徐冲刚在“戏剧小组”排完戏，脸上红红的油彩还没擦净，斜挎着人造革书包，从学校里跑出来，一看俞丽虹要把面包给“要饭的”，便大喝一声，阻止了她。

只见徐冲走到老人面前，仔细看了一会儿，问：“喂，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蹲在这里？”

老人抬头看看徐冲，没有回答。徐冲又用普通话问了一遍，老人哆哆嗦嗦地说了几句北方话，乡音太重，口齿又不清，只听见“俺”“俺”的，不知道他说的什么。

“他说，他肚子饿，没钱买吃的。”站在边上的一个同学说。他叫乔土根，穿一件劳动布上衣，也许是他爸爸穿旧的，又宽又大，再加他长着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圆圆的翘鼻子，说起话来露出两只白白的虎牙，显得很朴实诚恳。他也是戏剧小组成员，家就在附近一所工房里。

“你听得懂他的话？”徐冲问。

“嗯，”乔土根点点头，“他说的话跟我奶奶说的一样，是我们老家的土话。”

“那你问问他，为什么从家乡跑出来要饭？”徐冲命令地说。

乔土根用别人听不懂的土话和老头儿交谈起来。他们谈得挺亲切，谈着谈着，乔土根的眼里闪着泪光。只见老头儿边说边用衣襟擦泪，显得十分伤心。乔土根告诉大家：老头的儿子、儿媳待他不好，他到外头来找一个侄女，刚下火车就被人偷走了包裹，把地址给丢了，就流落在马路上。同学们听了，都同情地瞧着他。

徐冲说：“他为什么不去找公安局呢？”

“他怕政府把他送回老家去。他不愿回去。”乔土根回答。

徐冲说：“哼，他说的怕不是真话，所有要饭的总是装得可怜巴巴的模样，好引起人家可怜他。我妈妈说，现在有的人就是不想待在农村，愿意到大城市来要饭，过不劳而获的寄生虫生活。这种人真讨厌！”

乔土根说：“不一定吧，现在农村生活比过去好得多了。”

徐冲说：“你知道什么！农村里有的是懒汉！”

听徐冲这么一说，几个顽皮的小同学就转变了态度，有的把自己给的硬币从杯子里取了回来，有的把杯子踢倒了，有的朝老头儿吐口水，还骂他：“寄生虫！不要脸！”“快走！我们学校门口不要你来！”

老头儿一边抢杯子，一边朝徐冲瞧，嘴里叽叽咕咕地说着。

俞丽虹拉住小同学的手说：“别欺负他啦，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这副模样反正也够可怜了，我倒很同情他。”

徐冲说：“哼，你们小姑娘就是心肠软，还同情这种人！”

乔土根说：“为什么不能同情他，他只是穷，可不是坏人！为什么不能同情一个穷人？”

徐冲说：“我看，他穷就是活该！恐怕是为了骗钱，故意胡说八道吧？我看就值得怀疑，至少是不爱劳动的懒汉！”

乔土根不同意徐冲的话，他觉得徐冲的话听上去句句“正确”，但不够实事求是，马路上那些要饭的，虽然可能有骗钱的懒汉，但其中也确有生活困难的人，统统把他们当“坏人”赶走，难道就对吗？为什么不能同情、关心一下？

因为徐冲威信高，他的话听上去又“响亮”，驳不倒，于是，同学们把老头儿撵走了，不许他在这儿要饭。俞丽虹虽然也同情老头儿，但不敢反对徐冲，只好边吃面包边看热闹。正当老头儿拄着拐棍，颤巍巍地走去时，乔土根忽然奔过去，扶住他的手臂，懂事地说：“老大爷，我陪你到我们里委会去吧，政府会送你回家乡去，总比流落在街上要饭强啊！”

老头儿没想到乔土根会去扶他，一个趔趄，不觉倒在小乔身上。从老头儿身上发出一股强烈的汗味和大蒜味，徐冲他们赶紧把鼻子掩起来，离得远远的；可乔土根却没觉得什么，每年春节他跟奶奶回乡，在乡亲们身上整天都可以闻到这种亲切的气味。他让老头儿靠在自己肩上，扶着他往前走。他想把老头儿扶到里委会去，请里委会的阿姨想办法给他找个合适的去处，免得再在街上要饭。

“孩子，把头抬起来，让我好好看看你！”老头儿说着，仔细地把乔土根看了又看。忽然，他指着前面的车站说：“我不到里委会去，我有个同乡，住在江边码头，你扶我到车站吧，我去找他，商量回家乡去的事。孩子，你的心挺好，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乔土根把老头儿扶到车站，送他上了车，帮他找了个座位坐下了，这才回家去。老远了，老头儿还在车窗里望着他。

第二天下午，戏剧小组正在排练，忽然来了两位叔叔，是电视台的，由校长陪着，看了一会儿同学们的表演，又提出要和徐冲、俞丽虹、乔土根等同学座谈。孩子们高兴极了，纷纷围着电视台的叔叔，徐冲还拿出笔记本来请叔叔在上面签名留念。

一位中年演员叔叔笑吟吟地说：“同学们，我是来征求意见的。最近，电视台要开拍一部儿童电视片，我演其中一个角色，是一位遭到儿子、媳妇虐待的可怜的老人，我们导演要我先试演一下，征求同学们的意见，不知道演得像不像呢。”

孩子们高兴地说：“好，好，什么时候试演？”

“时间：昨天下午。地点：校门口。观众：就是你，你，你们……”演员叔叔用手指点徐冲、乔土根和俞丽虹的鼻子，忽然用一种苍老而微微颤抖的声音说：“俺……家乡住不下去了，俺那儿子、媳妇，不让俺吃饱……唉，俺可怎么好哇！”说着站起来颤巍巍地走了几步。

这一下，孩子们全愣住了，眼前这位穿着整洁的中山装的英俊叔叔，原来就是昨天坐在校门口的那个又老又脏的“要饭老头儿”啊！大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呆呆地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好久，才从叔叔的两只眼睛看出了一点“共同点”，证明昨天那个“要饭的”确是这叔叔扮的。于是大家一齐又嚷又笑：“像，像极了，完全跟真的一样！”“简直就是真的！”

另一位叔叔（他是导演）说：“这部片子里还有一个儿童角色，他是老人的外孙，是个富有同情心的好孩子，演员还没确定。我准备从你们戏剧小组里选一个……”

听到这儿，孩子们全睁大双眼，坐得笔直，连大气也不喘。徐冲想：“肯定是我！”

“经过我们研究，并且已经征得学校同意，我们决定，由乔土根同学担任这个角色！”导演说到这儿，所有的孩子都欢呼起来，拼命拍手。演老人的叔叔一把拉过小乔，把他揽在怀里。小乔紧紧抱住了叔叔的脖子，瞧，这“爷孙俩”多亲热。

徐冲也鼓着掌，但脸上一点儿笑容也没有，一种失望、委屈的情绪，使他嘴巴也发干了。他忍住泪水，悄悄走了。

座谈会热烈地进行着。电视台的叔叔给大家介绍了拍电视片的过程，还辅导大家怎样念好台词。同学们都十分兴奋。

一个多钟头以后，校长接到徐冲妈妈的电话，责问学校为什么没让“我们的冲冲”担任电视剧里的儿童角色？她说，论形象和演戏的水平，冲冲都比乔土根好，家庭政治情况也好，又是大队委员……“你们学校是怎么搞的？”

校长回答说，这事主要是电视台决定的。幸好电视台的两位同志还没走，正在边上，校长就把电话筒交给那演员，让他直接去谈。

只听得电话听筒里嘀嘀咕咕地响了好久，大概是徐冲的妈妈在“推荐”儿子的优点吧。演员叔叔耐心地听着，嗯嗯地答应着。忽然，他爽朗地笑了起来，高声说：“事情已经决定，不想改变了。不错，徐冲各方面条件都很好，但是，我们觉得他身上缺少了一点儿东西。”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亲爱的读者，你已经看完了这个故事，请你也不妨想一想：徐冲身上到底缺少了一点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