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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利将军时代:家族兴衰及地域管辖范围

【摘要】:此时的足利家族,已经对外宣称自己是“幕府”的首领,代替了之前的北条家族。足利尊氏获胜之后,立马恢复了原有的幕府统治,而举皇族一支来作为无实权的傀儡元首。可以说,足利义满是整个家族里最为著名的人物。不过话说回来,义满是最后一位有能力领导平息“大名”叛乱的足利将军了。足利将军家族的军事力量也被摧毁,就像日耳曼恺撒们统领的军事力量那般破灭了。本岛的西南部是长门半岛,即铫子,属于毛利家族的管辖范围。

在后醍醐天皇企图东山再起时,复辟皇室唯一的途径,只剩下将权力过手给他人。此时的足利家族,已经对外宣称自己是“幕府”的首领,代替了之前的北条家族。这种封建家族的相互替代,除了细节上有变动,整体上并未对将军“幕府”政权政体的恢复,产生多大的影响。

足利尊氏获胜之后,立马恢复了原有的幕府统治,而举皇族一支来作为无实权的傀儡元首。与此同时,后醍醐天皇的另一支后裔部队,在南部的诸岛上安营扎寨,准备起兵反抗。此后,双方的战争对抗持续多年,直到公元1392年后醍醐直系天皇退位,才结束了长久的分裂和战乱。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足利家族内部也发生了权力之争。族长尊氏坚持在京都建立政权,而他的儿子们却要在江户自立门户,最后引发战争。将军足利义满(公元1358—1408年)镇压反动分子,结束了这场动乱。

公元1374年,足利义满率兵攻下醍醐天皇后裔的九个州部,结束了皇室两家的内部斗争,直接导致皇帝退位。可以说,足利义满是整个家族里最为著名的人物。义满还是一名优秀的王者和文学艺术爱好者。他把自己在京都的住所室町宫修建得恢宏大气,室内装饰得精美绝伦,后来他把将军府迁址于此。

此外,他还主持修建了很多著名建筑物,例如公元1383年在京都修建的相国寺,又名金阁寺或金堂。这座寺庙远离城市,周围环境优美。公元1394年,足利义满退位,愿意在此削发为僧,相国寺虽是寺庙,但仍旧是处理国事的场所。不过话说回来,义满是最后一位有能力领导平息“大名”叛乱的足利将军了。在义政(公元1449—1473年)将军府统治下,封建制度虽然取得胜利,但仍旧是战争不断。

公元1467—1477年的应仁之战,几乎血洗整个京都街道。此时的义政已经退位,起身休养在京都的银阁寺宫内,周围都是一些僧侣、诗人和能剧演员,整日钻研文学艺术,不问朝政。直到义政去世,无政府状态的日本,才算真正确立。在封建统治下的日本,已经被大领土家族瓜分殆尽。直到公元16世纪后半叶,通过日本复兴三大政治家(即信长、秀吉及家康)的努力,才使得这种分割状态结束。

因此,公元16世纪的日本跟15世纪的意大利一般,日照大神后裔天皇宣扬的那种道义权威,如同罗马尊崇的教主精神,已经土崩瓦解直至不复存在。足利将军家族的军事力量也被摧毁,就像日耳曼恺撒们统领的军事力量那般破灭了。就算在皇城京都,天皇和将军们的势力,早就受到地方氏族的制约,这一点跟罗马教皇的受控制很相近。能取代日本两位天皇权威的诸侯大约有10名,这些诸侯都各自怀着狼子野心,对于权势的争夺都不肯放手。这同意大利的瑞米尼、博尔基亚、威斯康提、美第奇家族一样,将意大利列岛瓜分之后,占地为王。

的确,公元16世纪的日本“大名”们,动用武力和各种诡计来推行他们各自盘算的国策,这跟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君侯们很相似。同时,他们还不忘互派使臣走访互动,这种看似有着高雅情操的社会关系和文艺沟通,事实上存在着很多的叛徒和奸细。这些使臣听从诸侯国王的安排,奉命行事。除此之外,这些诸侯都具有很高的艺术情怀,他们对风景园林艺术美术诗歌都怀抱着极大的兴趣和迷恋。在他们眼中,一幅画卷、一篇俳句的切磋,就如同出征一场战斗一般,赢很重要。

主要的日本贵族,对日本的艺术和中央集权的发展起到了极大的影响。在北部,本渡属于伊达家族的仙台侯国,政治家伊达政宗(公元1567—1636年)就生于此地,他在处理朝政上谨小慎微。

而在中部的本岛,出现了三个强大的敌对家族,它们分别是上杉,小田原的北条氏,以及武田。上杉家族曾是江户之主,只是统治的时间有些短暂,在16世纪中叶,被小田原的北条氏家族夺去统治权力,最后只给上杉家族保留了一块领土。虽然,著名的上杉谦信(公元1530—1578年)在后来打败了北条氏恢复了祖业,但仍旧抵不过武田家族的势力。上杉谦信同武田家族的领袖,甲斐藩的大名武田信玄(公元1521—1573年)之间的决斗持续了30余年,从1530年至1560年,这期间斗争不断。

按地域划分,再往南便是京都地区,京都是日本的首都,也是诸侯们的必争之地。公元16世纪的京都,虽然是足利将军及天皇的居住地,但天皇与将军在政治上早已心不在焉,京都地区早已成为贵族的猎物,细川、三好、富山等家族,还有参加应仁之战(公元1467—1477年)的比睿山僧众,为了得到此地,不惜发动武力战争。

本岛的西南部是长门半岛,即铫子,属于毛利家族的管辖范围。毛利家族是个十分有野心的家族,整个家族中最出名的是毛利元就(公元1497—1571年)和毛利辉元(公元1553—1625年)两位诸侯。

最后,日本的南部岛屿受四国的土佐长宗我部、九州肥前的柳藏氏、丰后的大友家族,以及萨摩的岛津家族管辖,这几家氏族相对于前面提到的氏族来说,势力偏弱。其中,萨摩的岛津家族在四国中的能力最强,同时,这一家族特别重视海上政策,趋向于海上探险和对外贸易的来往,海上交易的国家主要是中国和欧洲沿海各国。这为后面的历史发展,开辟了新的路径。

说到这里,我并不想详细介绍萨摩人和其他州人,出海远征的伟大事迹。但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出海远征这一举动与日本的文明发展史有着密切的关系。整个公元16世纪,日本的各个诸侯,从未停止过海上争霸,他们主要向华中和华南沿海地区,进行战争袭击。直到公元17世纪,日本的海盗船已经冲出日本海域,把船舵驶向台湾海南岛及菲律宾。

海上航行也促进了日本宗教的发展,在航行途中,九州的水手们接触到了西班牙、葡萄牙、荷兰殖民地上的居民。借此机会,他们了解到了基督教教义,并把基督教引入日本。

公元1549年8月15日,圣·弗·沙勿略从鹿儿岛登上日本领土。此后,他在日本做基督教的传教士,传教的地点主要在伯方、山口和丰后的府内。丰后的大名大友义镇(或宗麟,公元1530—1587年)对基督教十分感兴趣,于是把圣·弗·沙勿略招进府内以礼相待。在公元1578年,宗麟接受基督教的洗礼,成为基督教徒,由此助推了基督教在九州的传播,使基督教在日本拥有了立足之地。

从日本的封建政权来看,基督教的传入有助于稳固日渐没落的封建统治。这一点,受到封建主的拥护和支持。信徒大名们,认为传播基督教有助于抵抗邻邦的侵略,但是,这种有利性只能是暂时的。从日本发展的历史长河来看,封建政权是注定要被推翻的。即便,基督教传教士大力支持,那些软弱无力的封建氏族,仍无法改变旧政权被取代的命运。

在日本乃至世界文化的发展史上,来自西班牙的基督教传教士有着一席之地。他们的存在为日本的岛国文化注入了新的活力,使日本第一次接触到西方文明。在吉美博物馆中,陈列着一扇著名的屏风——南蛮屏风。这扇屏风上的图案形象生动地描绘出,当时西方文明传入日本之后,对日本人生活方式的影响。

剧院贵族,土佐派,约12世纪

□志清和尚像,15世纪

除此之外,足利家族对日本文学艺术的发展,也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单是足利家族京都的住所室町,公元1392—1603年期间,就享有“文学时代”的美誉。

公元1397年,日本名将足利义满将军,在京都西北部主持修建了金阁寺,即金堂。金阁寺整体建筑分为上下两层,气势恢宏,极具建筑美感。足利义满退位之后来此定居修养,后招揽了很多聪睿的美学家,这些美学家大都是文人墨客。

公元1473年,他的孙子足利义政在京都的东部,修建了另一所宫殿“银堂”,即银阁寺。银阁寺建成之后,他请当时最有名气的艺术家装修。银阁寺内摆放着足利义政的雕像,这座珍贵的雕像高2英尺9英寸。它与信隆画的源赖朝像有相同之处,都能让人感受到一种浑厚的氛围、静美工整的结构布局和淳朴简约的质感。

但事实上,源赖朝跟足利义政大不相同,尤其在性格上。源氏伟人雕像呈现出来的质朴无华,那是因为他活着的时候,朝政之势不是很得力。所以,雕像呈现出的忧郁气质,只想表达他在集中精力思考问题。而足利义政,是足利家族最后一个拥有实权的将军,虽然肖像雕刻得憨厚淳朴,本质上是在体现义政精明能干又看似平凡的样子。

在绘画艺术方面,足利时代的艺术家们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叶理绥教授曾提到,足利时代的绘画艺术,标志着日本艺术的世俗化,彰显了日益增强的民族气势。在此期间,日本土佐派出现了两位天才,他们分别是著名的土佐光信(约公元1434—1525年)大师,和土佐光元(公元1530—1559年)大师。他们对书法和绘画有着很高的艺术追求,撰写的书法笔风精美而有力道,创作的绘画带有强烈的色彩感。

在足利时代,佛教绘画艺术也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境界。如专门作佛教绘画的艺术家,京都东福寺的高僧兆殿司,原名明兆(约公元1352—1431年),他绘画的作品中注入了一种新精神。奥丁氏的绘画藏品中,有一卷文殊画像。虽然,文殊画像属于日本的传统文化,但这卷文殊画像,眉眼之间都流露出文殊菩萨的精神个性。迷离的眼神、飘落在云端的黑色长发,都体现出绘画者独一无二的创作视角。另外一件藏品观音画像,也体现出这种精神。这幅观音画像也属于日本传统的绘画艺术,与本书第三卷中宋代牧溪画法大体相同,不同的是绘画里面增添了纯粹的日本特色。

日本这种带有创造性的艺术造诣,受到了中国的绘画艺术和佛教文化的影响。公元1370年,僧如拙借鉴中国的绘画技巧,创立了“中国风”的水墨画,其整体的精神体现,却无疑是日本风格。

这种绘画风格在日本十分常见。如拙的弟子中有两位“周文”,小栗宗湛(公元1413—1481年)大师就是其中一位。同时,曾我蛇足大师(大约死于公元1483年)的弟子则有雪舟也创作这种绘画。他们创作的山水画,大都是以中国宋代的山水画为蓝本的。

日本的绘画艺术,深受中国的文化影响,但是,日本文化始终带有自己年代感的特色。足利家族统治的日本(公元1338—1573年),绘画艺术主要受中国宋代绘画风格的影响。

中国宋代时期(公元960—1279年)的绘画,主要分为两种:一种是受禅宗理教的影响,作画大都以人物肖像为主,带有一定的哲学性,人像的眉宇间,只为追求内心的自我认知;另一方面就是山水画,宋代主张理学,这一时期的山水画,大都体现作者的心理状态,不在乎客观直接的外在描绘,只为寻求宇宙真理。足利时代的日本,绘画艺术中,已经出现同样玄妙的绘画意境

其中,署名“周文”的风景画,深受夏圭一派的影响。在大阪藤田的藏品中,有一幅周文署名的画,绘画内容是秋日晚景的自然风光。而宇谷野收藏的另一幅画,主要表达了哲人居所的意境。研究这两幅绘画表明,尤其后者,更能表现出中国宋代绘画的风格。例如,神户岩崎收藏的宋代名画《秋风图》,亦或者是同一时期的元代山水绘画。画的前景都有盘曲多节的树木,中景的树荫下有隐士所居,远景便是雾气重重中,若隐若现的巍峨山峰。这种绘画构图里面,总有让人喜欢的异曲同工之处。

小栗宗湛的绘画技艺,有些效仿夏圭的绘画风格。伊达的藏品中,多次复印小栗宗湛的画,作为纸本的风景画页。画中的松树、蜿蜒曲折的小路、悬崖峭壁上的亭台、烟雾缭绕的远景,都不难看出中国山水画的风格。但画中的劲松、坚硬的岩石,刚劲中透露着日本的法则。

但事实上,中国的绘画与日本的山水画又有着巨大的差距。中国的风景画,融入了宋元的时代精神,本质上都追求与宇宙相融相生。中国山水画在落笔的时间和空间的选择上,首先要考虑的是哲学性。另外,日本的绘画虽然也能体现这种精神,但是,往往在创作过程中,画者总会因地制宜。日本的绘画里总能体现一些特殊性,内容上也会体现当地时间的景物象征,个性上更加明显。

中国宋代的绘画描绘了不少山川大河,都遵循了同一个规律。画者通过心智及情绪上的共鸣化,运用传统的理性,使得绘画的意境不因地点时间的变化而变化。但日本绘画却不能彻底做到这一点,仍旧是保持每幅画的独特性。

后来,日本的绘画随着时代的前进而进一步创新。小栗宗湛的弟子,曾我蛇足,死于公元1483年。从他的作品中,不难看出日本绘画的新进展,相对于小栗宗湛的绘画艺术,他的绘画创作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他的作品体现了远东两大文化的碰撞和转折,正是因为他的出现,绘画艺术的主位,实现了由中国到日本的转变。

因为,中国宋代的绘画大师,其作品的精神内涵需要被继承发扬。但遗憾的是明代的绘画家,只遵循效仿了宋代绘画的风格,创新方面几乎没什么进展。然而,日本的蛇足、雪舟以及相阿弥之类的画家,却发展了中国宋代大师的绘画风格。

因为曾我蛇足的存在,日本人的绘画技艺便依照日本人特有气质而实现了。奥丁的藏品中有一幅桃花图,朵朵桃花画得如同雕塑一般,这种画法是效仿了中国的马远,或是宋徽宗的画风。但整幅画中,也体现了个性的存在,即那种带有日本特色的绘画风格。宋徽宗画的松树,透露着玄学的道理,然而,曾我蛇足的绘画里,存在了他独有的自我价值观

同样的道理,德川收藏了蛇足的冬景和夏景绘画,画幅的尺寸不大,但画中景物,却能显出辽阔深远的意境,在这一点上,的确做到了日本特色。绘画的手法效仿自宋代绘画艺术,树木稀稀疏疏,缥缈洒脱。整片景象以水墨为主,神似夏圭的绘画风格。

曾我蛇足的《夏景》绘画手法,浪漫朦胧,并且选用“铅笔”式的绘画处理,使第二平面的朦胧感,更加有意境。这种画法,跟中国的绘画方式截然不同。因为,它的里面带有一股日本人的气质,那种精致划分的色彩层次,的确是一种日本特色。

□(左)仿宋徽宗山水

□(右)夏景图,曾我蛇足作

宋代的山水画,虽然会借助某一景点来进行创作,但画中要表现出的精神境界,却是种统一性,这种统一性,带有一种无限的可能。而日本的绘画里,从曾我蛇足时代以后,与中国宋代的绘画意境刚好相反,绘画作品中,虽然能表现出一种共性,但却着力想表达每一处景点的个性。因此可以说,日本的绘画既结合了中国绘画的艺术涵养,又推陈出新实现了日本绘画的特性。以长江或者黄河河口为例,在绘画过程里,这些原本浩瀚无垠的江川,在绘画过程中进行了大面积比例的缩小,使它们看起来如同流淌过田野的小溪一般。

这一点也可应用在“哲学式”的画像上。“浮世绘”是从佛教禅宗中衍生出来的艺术流派,禅宗侧重于内心的完善与觉醒,不太重视经卷的作用。禅宗跟中国的道教在一些地方比较相似,用心灵的力量不断地去突破自身的束缚,以求证内在完美的佛性。正是因为这种观念,画师在绘画禅师肖像时,喜欢随心所欲。在日本很多难以言表的真理,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得以传播。

本书中的第三卷也曾提到过,这个教派对中国宋代的绘画艺术产生了重要作用。此处作为插图的几幅主要作品,与日本曾我蛇足的苦行僧像并列,是同一种风格。两幅图画比较之下,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滕昌佑、梁楷和牧溪所画的僧侣肖像,具有一种威严尊贵的仪态,而且散发着一种巨大的力量。

曾我蛇足在绘画这种题材的时候融入了自己的想法,使其看起来不是那么的枯燥乏味。同时,他还在绘画中融入了人性,把这种看似枯燥又有些玄妙的肖像,画成能够作为心理学研究的一种对象。

中国宋代的苦行僧像,画得已经超越了人性,通过肖像大都可以给人一种直面神的感觉。而另一方面,日本的僧侣画像,更加注重个人灵魂的研究,每张面孔都有自己的特色。

例如,常德院中的菩提达摩像,整个面部表情都透露着一种智慧;奥丁藏品中,一些画像上流露出萦绕人心的神情。具有这种特征的,还有大德寺中的德三像。这些画像可以算得上是古今艺术中,最奥妙的思想家肖像的其中一部分。这些肖像与哈尔斯的笛卡尔的肖像一样美。或许是,因为日本的肖像都具有共同点的特征,即超过了真实个人的肖像特征,但仍旧能看出每个肖像所具备的个性。这一点跟宋代作品大不相同,中国宋代的作品,大都假借人类的装扮,却极力想表现出一种宇宙的宏观力量。

日本的天才画家们,在一次次的绘画创作中,使人和天更为接近,这一点,跟希腊的风格很像。例如,日本的绘画大师雪舟就出生在这个时代,他生活于公元1420—1506年间,是兴福寺的著名僧人。在公元1463—1469年间,他访问中国,受到明王朝的重视,单凭这一点,也能看出他的身份高贵,让人尊敬。

明代的绘画大师们虽然在绘画技法上的确精湛高超,博览群书、才华横溢,但实际上并没有把创新意识运用在绘画艺术中,只是临摹宋代的绘画风格,将宋代的神学思想看成一种绘画的因袭公式(参阅本书卷三),绘画精神上不思进取。而日本的雪舟却把宋代这种带有神学色彩的绘画,提升成为带有个人浪漫主义的风格。

事实上,雪舟的绘画也受到了明代的影响。他虽是一位僧侣禅师,却在其风景画中,去除了宋代玄学的绘画风格。从他的山水画中不难看出,那些稳健的笔触里,很少有模糊的线条或含混不清的轮廓。整幅画卷构图结构明显,绘画时层次分明。尤其在绘画远近风景的时候,他喜欢通过绘画重重的雾气,来实现远近分层。这种画法,是远东水墨画法的传统画法。

但是他的画法不但没有丢失传统水墨画的特色,反而让作品中的线条,变得更为强劲与稳定。这种具有中国特色的水墨画风格,可以追溯到南宋的马远一派。而在雪舟的绘画作品中,我们同样可以看到:奇形怪状且长满疤瘤的树木,树木的枝干大都向外横长,形状圆润;画中的岩石形如犬牙,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峰,矗立巍峨,悬崖峭壁上蜿蜒曲折的小径。不同的是,雪舟画的山水画有一种粗犷的风格,一种浪漫的气息。由此可见,他绘画时笔触浓黑,这一点就有别于中国的原作。

□吕洞宾像,传为9世纪中国画家作

□达摩像,曾我蛇足作

有时从他的画中,可以看到维克多·雨果作品的影子。例如,那些带有浪漫色彩的景色,水面升起的蒸汽,山脚聚拢的烟雾,这样的景色描绘,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即便一些景色是通过想象而来,但仍旧存在一种现实性,让人看了有一种想去居住的冲动。

虽然,雪舟的山水画具有浪漫主义的色彩,却并非时常带有浪漫主义的风格。他只求在绘画过程中达到“美景如画”的要求。例如,黑田藏品中的“冬景”和著名的“毛利挂画”。这两件作品中,景色有一种全景式的连续性,透露着结构的力量,勾勒的线条粗犷有力,将水墨画的性质表现得淋漓尽致。

笔锋粗中有细,是雪舟体现自己个性画法的手法。这种画法,可以从岩崎氏所藏的中国画家夏圭的某些山水画中找到。跟夏圭不同的是,雪舟画中线条的转折处,显得更为稳健,屈曲交叉之处更加突出奇特个性,这便成了日本艺术的特色之一。

中国的绘画艺术伟大,但仍旧没有在本质上进行创新,画来画去都是为封建传统、宗教意识做贡献。然而,日本的某些画派在创作过程中,也体现了日本急于求成的艺术个性。但对于雪舟而言,这种个人因素,却对他的绘画创新,起到了主导的作用。正因为如此,他成为古往今来气势最为浩荡的风景画家之一。

相阿弥,生活于约公元1450—1530年间,他最擅长绘画烟雾缭绕的水墨画,画中也存在着温柔与浪漫之情。我们复制了他的三幅画,其中,前景树木的枝叶,已不再像雪舟作品那样潦草和曲折。这种烟雾缭绕的风格,有点像杜比尼及泰奥朵·卢梭的画。从相阿弥的画中,我们不难看到柯罗绘画的影子。不同的是,相阿弥爱水胜于陆地,也可以说他更喜爱水陆迷蒙相融的特点。

相阿弥的作品绘画形式并不固定。正因如此,他的绘画作品里,对于宋代作品中那种暗示的力量是体现较少的。在这位日本大师的画中,雾霭朦胧的画面感,是一种自然的存在,而不是为了通过这种缥缈之感,去引导人幻想那种不可见的“存在”。

在东京福冈和大德寺大仙院所藏相阿弥的雨雪作品,表现出来的精神气韵,均能直接触动人心。河上的细雨迷蒙,模糊了对岸。依偎于海湾一角的村庄上空大雨滂沱,雨水湿润了周围草场,散发出雨后清新的自然气息。枯树旁,茅屋被白雪覆盖,树枝上撒满雪花,山脚下是一片灰暗的茫茫大地,这种构图中,充满着迷人的魅力。

“烟雾下入眠的大地,亲切温柔中一片安静。”雾夜朦胧中,一轮圆月升在空中,前景中陡峭的山壁,郁郁葱葱的树木,若隐若现在雾中,勾勒出迷人的景色。这样的绘画意境,给人一种安逸的感觉。

雪村周继,生卒年不详。他一直把雪舟作为自己的榜样,在绘画中力图画出更刚劲的线条。但雪舟的笔触精确到位,与他那种烟雾蒙蒙的效果,不能融合在一起。东京佐竹所藏雪舟的《风涛图》中,波涛上的船只通过稳定明确的线条勾勒出来,水里的浪花形如水蛇;画中那些光秃秃枝干扭曲的树木,好像是在跟大地斗争;那些形如指爪般的苗芽,犹如某种百足之虫;这些绘画中都体现了画家刚劲的手法。

此外,雪村对景色的描绘程度,似乎远远不及对空中飞禽。他在描绘飞禽的时候,喜欢把它们画得大而凶猛。例如,钢羽一般的鹰鹳;又如,益田太郎所藏的吕洞宾图中,直上云霄的青龙与另一条在空中的火龙相互对峙,绘画里有元代的特色。让这种画法不仅能体现出他豪放的性格,还能发泄出他炽烈的灵感。

自公元15世纪至明治维新时期,日本出现了能将雪村“中国”画派与“狩野”派相互融合的大画家。狩野派的创始者狩野正信,约生活于公元1453—1490年,是小栗宗湛的弟子和雪舟的友人,他率先尝试了两派相互借鉴的画法。这一著名画派,在日本的艺术史中,一直享有盛名。该画派以线条生动、笔法疾捷、布局简洁为特色。事实上,这些性质也是中国画派特色的根源。

□雪舟作春景山水图

这个画派的画家在绘画的过程中,以有力的笔锋和创造性的个人风格,给人留下了强烈印象。而狩野氏在这些画师中的地位更高,他是宫廷一派的首要成员,或此派大师的门徒。这个派别对画师的要求极高,他们以综合能力和能够迅速完成绘画而著称。例如,正信和他的儿子元信(公元1476—1559年),都具有这方面的才能。除此之外,他们还有超凡的构图能力,和扎实又辉煌的绘画技巧。

如果说,狩野氏与雪舟在绘画中的创造性是天才的本能,在他们的绘画中,我们仍能感受到其中有某种形式主义。但在正信、元信及探幽诸人的作品中我们发现,每一件作品,都是一次高层次的艺术研究。芬诺洛萨写道:“在处理方法上它是自身完善的,在构图上则丰满而充实。”

今日的艺术评论家,对他们更是给予超高的赞扬。奥丁写道:“元信的作品,才是中国绘画大师们作品的深度缩影,而且,这种缩影中也体现出极大的抱负。他在绘画上已经有了非凡的成绩,每件作品,都恰如其分地表现出他要达到的深度。每幅画,既能显得光辉夺目,又能给人一种非简不繁的感觉。”

狩野正信在掌握了所有的传统绘画法则后,还融入了其他画派的绘画手法。正是这种创新证明了他独树一帜,渴求将自己的思想印在作品上的精神。他以不懈的努力,最终变得身价百倍。虽然跟雪舟的声誉相比,他的声望还是不足,但他的作品比雪舟的更容易让人了解。这一点,使得狩野派统治了日本美术史三百年。总的来说,狩野派代表了一种中—日画院式的风格,这种风格充满了活力,其价值远远超过宋代学院画。

让我们通过几幅水墨画淡彩画,来说明这一定义。亨利·里维收藏的出自狩野正信笔下的“三圣图”中,画着老子、孔子和释迦牟尼,与具有宋人笔意的典型圣像图。在京都妙心寺灵云院中,有狩野元信的两幅风景画,另有奥丁所藏的一幅风景。这些表现出狩野氏熟练掌握绘制水、山、桥、树、茅屋、烟雾及阳光等全景的绘画技能。

将这几幅样品加以比较,立马凸显出狩野氏在绘画中利用中国宋画传统的成分,以及其与日本雪舟、雪村及相阿弥的绘画风格的相似之处。这种创新给日本古典风景画法提供了纪律与秩序。通过作品的直接比较,更能客观地体现出这一特点。狩野氏绘画的某处山峦溪水中,有雪舟的雄浑,某处雾雪景中,有相阿弥的影响,绘画中也有过雪村指爪般枯树的影子。无论如何,这种水墨画受中国宋代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元信作风景图

□老子、孔子及释迦牟尼。狩野正信作

京都灵云院藏有一幅《仙鹤图》,描绘了仙鹤栖息于树枝上,树枝横在水流湍急的水面上,样子曲折有型。这使人联想到中国明代画派的禽鸟图,其原型到底来自哪幅画,已经无法查明。这幅画中透露出古典画派的影子,观赏起来仍旧让人赏心悦目。如果说,狩野派艺术的组成因素带有一种拼凑感,这种说法自然是没有意义的。狩野派的绘画艺术精湛,他们掌握了“诗情画意”的专业性,并富有一种创造性。如果只是模仿明、清时代的山水画,那么,这种艺术必定会趋于陈腐平淡。

值得庆幸的是,从一开始,狩野派就没有出现这种危机的情况。因为,自古以来,日本人对大自然有种特殊的感情,他们对土地有种特殊的喜爱。即便是官府让他们绘画定制作品时,他们也不会忘记东海道滨海地区的小角落。那些海湾、山路、渔村,都真实地存在着。

他们的作品中,收集了日本真实存在的万千景色。甚至是那些最陈腐的题材,也能唤起他们的记忆,使他们挥洒自如。他们的作品中,体现了熟练精妙的画技,这种技能里,带有一种世袭制的特点。此种艺术与明代艺术间,有明显的差异,明代的绘画在常规的技法中,已不再伴有真实的感情。

明朝作品虽然博大精深,有着精湛的绘画技巧,却未能掩盖缺乏真性情的弱点。反之,狩野元信的作品带有丰富的情感,构图形式多种多样,其洞悉一切的绘画角度,充满一种轻松愉快的精神。日本能出现如此风格的古典绘画作品,的确让人感到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