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利用政论家历史资料分析农民家庭经济

2023-07-02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如果我们利用这些材料撰写论文，将令人不能理解农民家庭经济的真实状况，他们是怎样生存下来的，如若真是那样社会不就要崩溃了吗？然而，他们有时过于敏感，论事不免夸张失实，也有偏颇的一面。研究古代农民家庭经济史，上述李悝、晁错、董仲舒的话已成了经典之论，用以描绘当时的社会面貌、农民经济生活状况。

政论家、政治改革家、异见者和强烈的政权维护者对社会现状有自己的看法和理解，对社会现象的捕捉和描述常常带有浓重的感情色彩，即以《汉书·食货志》所载的数例，也为学者们经常引用的材料而言，战国时期魏国李悝为推行“尽地力之教”和平粜法云：“今一夫挟五口，治田百亩，岁收亩一石半，为粟百五十石，除十一之税十五石，余百三十五石。食，人月一石半，五人终岁为粟九十石，余有四十五石。石三十，为钱千三百五十，除社闾尝新春秋之祀，用钱三百，余千五十。衣，人率用钱三百，五人终岁用千五百，不足四百五十。不幸疾病死伤之费，及上赋敛，又未与此。”汉文帝时，晁错为重农抑末上言：“今农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其能耕者不过百亩，百亩之收不过百石。春耕夏耘，秋获冬藏，伐薪樵，治官府，给徭役；春不得避风尘，夏不得避暑热，秋不得避阴雨，冬不得避寒冻，四时之间，亡日休息；又私自送往迎来，吊死问疾养孤长幼在其中。勤苦如此，尚复被水旱之灾，急政暴赋，赋敛不时，朝令而暮改。当具有者半贾而卖，亡者取倍称之息，于是有卖田宅、鬻子孙以偿责者矣。”他们不约而同地讲述农民五口之家的经济状况，都是负债经营，生活在饥寒交迫之中。若如李悝所说，在正常年景里，收成只够五分之四之用，怎么维生？这是末世衰象，应当有社会变乱的出现，而实际无有，显然他们有夸大农民疾苦状况的成分。汉武帝时董仲舒就土地集中的社会问题说：“至秦则不然，用商鞅之法，改帝王之制，除井田，民得买卖，富者田连阡陌，贫者亡立锥之地。又颛山泽之利，管山林之饶，荒淫越制，逾侈以相高；邑有人君之尊，里有公侯之富，小民安得不困？又加月为更卒，已，复为正一岁，屯戍一岁，力役三十倍于古；田租口赋，盐铁之利，二十倍于古。或耕豪民之田，见税十五。故贫者常衣牛马之衣，而食犬彘之食。重以贪暴之吏，刑戮枉加，民愁亡聊，亡逃山林，转为盗贼，赭衣半道，断狱岁以千万数。汉兴，循而未改。”他说的是土地集中、人民困窘而逃亡的特殊时期的情形，并非通常的社会情状。还有许多关于地租的记录，谓主佃分成，在对半分之外，是倒四六、倒三七、倒二八，地主要攫取佃农七成、八成的收获，也不是反映的地租率常态。如果我们利用这些材料撰写论文，将令人不能理解农民家庭经济的真实状况，他们是怎样生存下来的，如若真是那样社会不就要崩溃了吗？其实他们是将事情说到最严重的地步，是极而言之。

政论家对社会的看法、取材与史学家有所不同，我在《章太炎清史研究评议》一文中将政论文与史学论文对史实的态度做过比较，认为政论文爱用社会传闻、有争议的资料、合于自家观点的疑似材料、印象中的史事，并且常带有感情色彩地使用这些资料，而严肃的史学论文，则要考订史实，排除个人的感情因素，实事求是地写作。史学家对于历史遗存的政论文，无疑应该看到它的作者眼光的敏锐性，观察事物较为深刻，常常捕捉到新事物甫将出现的苗头或本质，颇能启发读者的思路。然而，他们有时过于敏感，论事不免夸张失实，也有偏颇的一面。因此，将政论文当作史料利用时尤其需要小心谨慎，它所叙述的事情，要考证其真实性，不宜拿过来就用（拙文收入李德超编：《章太炎与近代中国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台北里仁书局，1999年；另收入本文集第五卷）。研究古代农民家庭经济史，上述李悝、晁错、董仲舒的话已成了经典之论，用以描绘当时的社会面貌、农民经济生活状况。今日看来，颇可检讨，宜持审慎态度，做有限度的利用与分析，而不是全盘接受他们的观念和他们所说的“事实”。

如何利用政论家历史资料分析农民家庭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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