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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尚与颓废:现代性的表述方式

【摘要】:颓废主义美学对于时尚风格的影响之所以值得关注,不仅源于时尚对颓废这种现代性体验和感受的表达,其他方面也值得研究。这些带有浓浓世纪末颓废情调的作品使比亚兹莱成为“颓废派”的灵魂代表人物。

在《现代性的五副面孔》一书中,卡林内斯库通过引述不同学者,如孟德斯鸠、波德莱尔、龚古尔兄弟、波尔热、魏尔伦、尼采、普列汉诺夫、阿多诺等人的论述,对西方历史上的颓废主义运动文学艺术中的颓废派与现代性的关系问题进行了分析。其中有些分析对于理解颓废与时尚的现代性表达很有启发意义。孟德斯鸠认为,社会经济的繁荣同颓废之间存在着悖论——繁荣导致颓废,经济越是繁荣,社会越是接近于颓废。这一点在时尚中也是有所体现的,“裙长理论”(Hemline Theory)是1920年美国经济学者乔治·泰勒提出来的,该理论认为,女人的裙长可以反映社会的经济状况,裙子愈短,经济愈好;裙子愈长,经济愈糟。风行于在20世纪60年代西方国家的迷你裙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在詹姆斯·拉韦尔撰写的《服装与时尚简史》一书中,英国时尚设计师玛丽·匡特被认为是与迷你裙关系最为紧密的设计师[39]。很快,这种以名模崔姬为时尚偶像、颠覆传统限制与禁忌、长度短至膝上5厘米的裙长款式就风靡英国及欧美各国。迷你裙的流行和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西方经济的复苏,尤其是第三次科技革命带动的经济迅速腾飞有着深刻联系。随着战后出生率的激增,“婴儿潮”一代顺利成长为“年轻风暴”中的新生代和20世纪60年代时尚消费的主力军。以裙长为代表的时尚设计和穿搭风格与经济发展社会繁荣之间彼此呼应的关系并非偶然,不过这种关系与经济繁荣引起的消费力增强有关系之外,还与不同经济状况下人们对于现代性的感受和体验有关。经济繁荣、科技进步和现代化程度提高带来的现代性体验除了欢欣舒适之外,还有个性张扬、做事豪放以及自我膨胀、享乐主义、颓废、甚至腐化奢靡等,短裙、尤其是性感十足的超短裙恰好有利于这些情绪和感受的抒发与表达;在经济状况不是很好的年代,人们的生活会更加节俭、自我克制、行为不事张扬、低调含蓄,在压力之下也会有较强的进取心,这种情绪和感受用低调优雅的长裙来展示确实是再合适不过了。

颓废主义美学对于时尚风格的影响之所以值得关注,不仅源于时尚对颓废这种现代性体验和感受的表达,其他方面也值得研究。波德莱尔认为颓废的主要特征是打破不同艺术间传统边界的系统化努力。[40]法国作家保罗·布尔热将颓废视为一种风格的成熟哲学和美学理论,在他那里,“现代性的相对主义导致了理论上无羁束、无政府的颓废个人主义,这种个人主义虽然有着破坏性的社会后果,在艺术上却是有益的。颓废风格只是一种有利于美学个人主义无拘无束地表现的风格,只是一种摒除了统一、等级、客观性等传统专制要求的风格。如此理解的颓废同现代性在拒斥传统的专暴方面不谋而合。”[41]这种颓废主义美学思想在潮流的时尚设计、人们的时尚选择、时尚态度等方面都有所体现。20世纪90年代流行的“垃圾摇滚风”(也称Grunge风)和由英国名模凯特·莫斯一路引领、充满病态的颓废风都是颓废与时尚相结合的典型范例,也是颓废主义美学在时尚中的表征和实践。90年代由“混搭女王”凯特·莫斯引领的颓废风将这种风格推向了病态的极致。身高168厘米的凯特·莫斯在模特中算是矮个子,平胸、骨瘦如柴、带着黑眼圈、脸色苍白、喜欢吸烟,甚至走台的时候都夹着烟上场,从外观上看就像一个发育不良、吸烟成瘾的人。她用近乎病态的身体和充满叛逆的时尚风格完全颠覆了20世纪80年代人们对魅力四射的身体轮廓和曲线美的追求,偏离了人们对传统女性美的理想和性感标准的设定,带着朋克、颓废、摇滚、反传统、甚至是离经叛道的顽皮,凯特·莫斯一跃成为时尚界耀眼的明星,最后时任美国总统的克林顿不得不站出来抨击这种极其不健康的形象,才稍稍遏制了这种颓废时尚风格继续蔓延。

不过,颓废主义风格的时尚在20世纪末的流行与19世纪末流行于西方文学艺术界的现代意识极强的唯美主义艺术所表达的情绪和感受是一样的,都传达了生活于不同历史状况下的人们对于世纪末现代性体验的排解、宣泄和展露。在19世纪末期有一些唯美主义画家,如奥布雷·比亚兹莱,品读他的绘画作品,我们会发现其间充满着古怪、色情、非道德的倾向,用极其精妙的装饰性技巧再现了19世纪末期英国资产阶级社会生活的黑暗、堕落以及维多利亚时期的伪道德,同时宣泄了世纪末的情绪:颓废、焦虑、荒淫、罪恶和神秘。这些带有浓浓世纪末颓废情调的作品使比亚兹莱成为“颓废派”的灵魂代表人物。[42]同样,20世纪末期颓废主义时尚风格宣泄和排解的也是这种世纪末的情绪和体验,只是形式不同而已。

卡林内斯库认为,作为一种主体性文化,颓废主义意味着自我的扩张,意味着自我逾越其固有的传统边界,在无意识的冒险性发现中去追踪自我[43]。在这种意义上,颓废主义时尚美学一方面有助于世纪末情绪和体验的宣泄与排解,另一方面有助于人们从各种现实压力中超脱出来,寻找自我,走向新生。在后现代社会一片主体性日益衰落的黄昏暮色中,带着强烈的生命现代性,时尚在21世纪又显露出勃勃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