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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尚与女性身体:解放、装饰、消费与变革

【摘要】:然而,时尚与女性身体之间的关系非常复杂,解放和展示身体、塑造和装饰身体、消费和利用身体尤其成为时尚与女性身体关系中不容忽视的内容。高跟鞋、胸罩、腰带等时尚配饰从造型到轮廓改变着女性自然的身体外观。在这样的后女性主义思潮影响下,西方女性时尚及其对于女性身体的塑造也发生了诸多变化。

鲍德里亚在《象征交换与死亡》一书中论述了不同社会发展阶段服装与身体、时尚与性别(尤其是女性)之间的关系,认为在后现代消费社会中,时尚有效地中和了身体,妇女和时尚之间的亲缘关系也逐渐中断了。离开了女性这一特殊载体,时尚向所有人开放,身体则被托付给时尚符号,失去了性魔力的身体成为“模特”。然而,时尚与女性身体之间的关系非常复杂,解放和展示身体、塑造和装饰身体、消费和利用身体尤其成为时尚与女性身体关系中不容忽视的内容。

1.解放和展示身体

无论在中国古代封建农耕社会、西方中世纪宗教神权社会,还是现代化工业社会,都存在不同程度的禁欲主义传统,身体是被压抑和束缚的对象。在禁欲主义传统中,身体及其欲望被看作是危险的、肮脏的、不守规矩的非理性欲望和激情的载体,堕落的根源。[13]随之也产生了一系列严格甚至残酷的束缚和抑制身体欲望的工具或措施,在服饰方面广为人知的有西方女性的紧身胸衣和中国女性的裹脚布。然而,随着20世纪以来女权主义运动在世界范围的迅速发展,女性时尚也开始被赋予了解放女性身体的功能,或者说承担起解放女性身体的任务。保罗·波列、可可·夏奈尔等人就是这个时期女装改革的代表人物。

保罗·波列推出了高腰身、回归自然的希腊风格,摒弃了300年来束缚女性身体的紧身胸衣,同时一反欧洲传统束腰、紧身的衣着方式,大胆吸收了阿拉伯地区妇女服装的宽松、随和样式,使解放了的身躯和精致的丝绸共同产生一种轻松和优雅的美,给欧洲女性带来了自由的风尚。夏奈尔则为女装功能化、男性化做出了有益的探索。她敏锐地意识到了那个时代人们生活方式生活态度的变化,认为男性对于女性“性”的欣赏立场不应作为女性时装设计考虑的中心。她使用男性内衣的毛针织物制作女装,设计出针织面料的女套装、长及腿肚的裤装和平绒夹克,在裙装设计中降低了腰线的位置,这样的服装穿着不仅为身体带来舒适感,方便运动,同样能够展示女性的优雅身姿。

时尚对身体的解放不仅在于把身体从层层束缚中解放出来获得舒适感,还在于将其从封建伦理和神学道德的禁欲桎梏中解放出来,或者说通过大胆地展示身体,时尚彻底攻破了禁欲主义的堡垒。抹胸裙、高开衩裙、迷你裙、包臀裙、透视装、吊带裙、露背装等性感时尚的出现和流行让压抑了几千年的身体获得充分展示自身魅力的机会。以前人们不得不用服装刻意遮挡和包裹起来的身体,在时尚的帮助下重获新生。

2.塑造和装饰身体

身体从来不是简单的物理存在,也是技术、社会、文化的存在。时尚对于身体的塑造,首先在于从外部对身体进行塑形,如过去的紧身胸衣、裹脚布对身体进行的畸形塑造,以及现在通过各种整形美体手术打造出来的明星脸。高跟鞋、胸罩、腰带等时尚配饰从造型到轮廓改变着女性自然的身体外观。其次,通过服装服饰的各种造型来改变身体外观,在各种服装造型的包裹和衬托下,时装不仅是身体的第二层肌肤,而且成为身体的延伸和绽放。以如迪奥设计的“新风貌”造型为例,这种裙装用宽肩、收腰和宽裙摆的造型来塑造女性身体外观,凸显女性的丰满、纤细和柔美。早期的女性吸烟装强调宽肩线、窄裤脚,呈现上宽下窄的倒三角形,塑造出女强人强悍的形象,也衬托出女性身体挺拔健美的一面。常见的时装造型还有钟型、S 型、A 型、H 型、O型等,这些都是时尚塑造和装饰身体外观的表征。此外,时尚对身体的塑造和对身体的装饰是分不开的,通常情况下,服装的色彩、图案、配件(如荷叶边、流苏、蕾丝、蝴蝶结、缎带等)及配饰(眼镜、鞋帽、领带、腰带、围巾、手表、包包、珠宝首饰等)等都对身体外观发挥着重要的装饰作用。

3.消费和利用身体

20世纪80年代,随着后现代主义思潮的兴起,西方女性主义理论界和媒体界出现了一种新的理论和实践趋向:一些研究者认为,以“女性解放”为目标的女性主义思潮已完成其历史任务,取而代之的是有别于以往女性主义思潮的后女性主义。曾经的激进女性主义者认为女性应当克服自己的女性气质。她们反对婚姻,认为女性要得到彻底解放就必须消除家庭和婚姻。后女性主义则注重女性与实际生活的联系,认为激进女性主义剥夺了女性的许多快乐,重新强调基于男女平等的婚姻和家庭的价值。[14]于是,很多女性主义者收起了先前傲人的姿态,对着家庭、孩子扮幸福陶醉状。在这样的后女性主义思潮影响下,西方女性时尚及其对于女性身体的塑造也发生了诸多变化。

首先,时装模特成为女性塑造身体的楷模,追逐时尚的女性纷纷以模特为标准来保持体形、化妆美容,甚至学走猫步,以至于鲍德里亚认为,“整个社会开始女性化了”。如果说现代社会早期女性身体获得了解放,那么到了20世纪80年代以后,女性身体作为时尚符号获得了解放。不过,在这种解放中,女性不是把自己当作男人的凝视对象,而是将自己的身体作为性感和魅力的符号展现出来,且这种展示已然成为一种时尚,一种独特的身体时尚。悖论的是,这种自由展现女性特质的身体时尚并没有引领女性进入更加自由和独立的境界,而是成为消费社会的一部分,解放了的身体变成了被消费的身体。波伏娃在《第二性》中曾经这样写道:

“女人在今天比以前更懂得通过运动、体操、沐浴、按摩和保健食品去开发身体的快活;她可以决定自己该有多重的体重,该有什么样的体型以及什么样的肤色。现代美学观念使她有可能把美和活动结合起来:她有权锻炼肌肉,她拒绝发胖;她通过体育把自己肯定为主体,在一定程度上摆脱了她的偶然性的肉体束缚;但这种解放也很容易重新陷入依附性;好莱坞明星虽然战胜了本性,但她同时也变成了受制片商操纵的被动客体。”[15]

这种“被消费的身体”在社会名流、影视明星、流行歌手、网红群体中体现得最为明显,这些人在演出、直播以及其他各种公开场合的着装和造型总能和他们参与的活动一样引人注目,成为各类媒体报道的内容或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20世纪80年代的流行偶像麦当娜作为典型的后现代女性主义时尚代表,身穿紧身胸衣、搭配短裙和渔网丝袜的性感形象常常出现在各大宣传海报上。1990年金色旋风之旅的演出中,她身着让·保罗·高缇耶设计的锥形胸衣,被认为是颠覆传统女性时尚的典型。她用这种大胆前卫时尚性感的时尚装饰着自己的身体,成为前卫性感的偶像,同时也宣告“天生的”女人已经过时了。当然,最重要的是在铺天盖地关于麦当娜的报道中,时尚所塑造和包装的身体已经全然成为大众消费的目标和对象。

在当前各类时尚文本中,电影、杂志、网络媒体以及街头广告牌上充斥着很多有名无名的、或古典、或现代的美女形象,她们光彩照人、体态优雅、苗条性感。然而,这些为时尚产品代言、为时尚消费推波助澜的身体图像和生活中真实的女性身体是有距离的。美国时装模特卡梅伦·鲁塞尓曾为多个世界顶级名牌代言,她在TED演讲中谈及自己在Vogue杂志上的一张封面照时说:“图像是强大的,但同时又是表面化的……这不是我自己的照片,是由一群专业人士制造出来的图像,他们是发型师、化妆师、摄影师以及造型师,他们制造了这些,那不是我。”她的这番话道出关于女性身体的另一种真实存在,即这些女性身体是后现代消费社会制造出来的产品,同时也是消费品。不过,时尚文本与消费文化共谋,制造出来的是一种脱离现实的神话美,女性永远达不到的美,而“身体变成了一种永远也不能达标的东西”[16],这种落差进而在心理上内化为女性对自身的不满,从而不停地购买时尚商品装扮自己,或者通过健身、瘦身、做整形手术等手段对身体加以改造以不断接近这种美。那些经过润色加工的流水线美女让成千上万的女性对自己的长相和身材感到自卑,同时也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时代的审美观价值观,现在有多少人感叹——这是一个看“脸”的世界,这里的“脸”包括了时尚塑造的整个身体外观。受到这种身体观念的影响,当代社会中身体时尚和服饰时尚一样,已经成为很多女性生活中的一部分,不仅为了永葆美貌与青春,也是女性改善自身境遇、提高身份地位的重要方式和媒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