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去的2008年是毛泽东的《实践论》《矛盾论》发表70周年。就此而论,重温毛泽东的《实践论》《矛盾论》很有意义。......
2024-10-29
第一节 “历史”与“唯物主义”
“唯物史观”和“历史唯物主义”是学界经常使用的两个术语,在一些人看来,它们似乎还有相当大的区别。所以,我们就从这两个术语说起。
据考,“唯物论”、“唯物史观”,都是先由日本人以汉字意译英语词汇,再进入现代汉语的外来词(1)。时间可能在19世纪末。作为对马克思历史观的译名,“唯物史观”由于契合了中国传统重视“史学”和“史观”的语境,尤其是19世纪末期以来,达尔文的“进化论”被严复等人译介进来并在社会上产生重大反响,“进化论的历史观”和各种“史观”迅速流行,马克思的“唯物主义历史观”或“唯物史观”也得到不少先进知识分子的认同和宣传。如李大钊就在《我的马克思主义观》一文中,重点解释了“马克思独特的唯物史观”,并谓“唯物史观也称历史的唯物主义”。李大钊在指称这一理论时一概用“唯物史观”,指该理论的主张者和信奉者时,则称为“历史的唯物论者”。(2)这一称谓上的区分,在当时和后来都比较通行。
今人之所以更熟悉“历史唯物主义”,则是由于我国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教科书几乎都是由“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两部分组成。而按照传统说法,“辩证唯物主义”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础部分,是它的本体论和方法论,“历史唯物主义”则是“辩证唯物主义”在人类历史领域的“推广和运用”,因而,“历史唯物主义”不是“宇宙观”“世界观”,不涉及对“自然”的看法,而只是“社会历史观”。这也是学界后来分辨“历史唯物主义”的“广义”和“狭义”的一个原因。
——其实,我们已经知道,这种来自于前苏联《联共党史》的教科书的观点是难以成立的,因为无论着眼于马克思思想变革的逻辑,还是马克思哲学自身的逻辑,“历史唯物主义”或“唯物史观”都具有思维坐标的意义并构成其核心内容。
如所周知,马克思主义的历史观最初是在马克思恩格斯合写的《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阐发的(3)。在这部手稿式的著述中,他们首次提出了以“唯物主义”解释历史的立场和原则,却未使用“唯物史观”或“历史唯物主义”这两个术语,而只是在与“唯心主义历史观”直接对立的意义上,明确地指认:“这种历史观和唯心主义历史观不同,它不是在每个时代中寻找某种范畴,而是始终站在现实历史的基础上,不是从观念出发来解释实践,而是从物质实践出发来解释观念的形成,由此还可得出下述结论:意识的一切形式和产物不是可以通过精神的批判来消灭的,不是可以通过把它们消融在‘自我意识’中或化为‘幽灵’、‘怪影’、‘怪想’等等来消灭的,而只有通过实际地推翻这一切唯心主义谬论所由产生的现实的社会关系,才能把它们消灭;历史的动力以及宗教、哲学和任何其他理论的动力是革命,而不是批判。”(4)——由此可知,马克思恩格斯针对“唯心主义历史观”所提出的历史观,的确可以称为“唯物主义历史观”。
“唯物主义历史观”或“历史唯物主义”最早由恩格斯明确使用。在写于1859年的《卡尔·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中,恩格斯指出,马克思创立的政治经济学“本质上是建立在唯物主义历史观的基础上的”;他后来在1892年为《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写的英文版导言中,又用了“历史唯物主义”的构词。他这样说:“我在英语中如果也像在其他许多语言中那样用‘历史唯物主义’这个名词来表达一种关于历史过程的观点,我希望英国的体面人物不致于过分感到吃惊。这种观点认为一切重要历史事件的终极原因和伟大动力是社会的经济发展,是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的改变,是由此产生的社会之划分为不同的阶级,是这些阶级彼此之间的斗争。”(5)这两个术语后来都得以流行,并无原则性区别。因而,本文也在等值的意义上使用这两个概念。
虽然我们上面否定了“历史唯物主义”与“辩证唯物主义”的逻辑关系,但马克思的历史观又的确是以“唯物主义”的立场和原则研究人类历史,特别是现代资本主义历史的产物。然而,问题在于,像费尔巴哈同样属于“唯物主义”,但在他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的时候,他未能进入历史;当他去探讨历史的时候,他却不再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在他那里,唯物主义和历史是彼此完全脱离的”。这是为什么?“历史”与“唯物主义”究竟是什么关系?进而言之,在马克思历史观的语境中,“历史”与“唯物主义”有着什么样的内在联系?
无疑,历史唯物主义具有“唯物主义”性质,我们重视这一性质也是理所应当的。但是,“唯物主义”这个看起来似乎有着确定语义的概念,也和任何概念一样,语境不同,其涵义也就不同。如果以为“历史”的“唯物主义”就是“自然”的或“一般”的“唯物主义”,那就会像费尔巴哈一样,退回到历史的大门之外,甚至取消马克思创立历史唯物主义的革命变革意义。因为自然的或一般的唯物主义,作为本体论,它是抽象的、非历史的;作为认识论,它是被动的、直观的。它之所以认定存在着一个“实实在在”的世界,是因为它直接诉诸人的“与生俱来”的感觉,所以容易得到人们朴素的感觉经验的认同,却经不住唯心主义从主观意识方面的批判和诘难,无力否定“存在就是被感知”的论断。因为这种唯物主义所要表达的不过是这一论断的逆定理,即“感知的就是存在”。而当这种唯物主义或者因为感觉的主观性、流变性而得出一切都虚幻不实,或者将人生世事归结为某种宿命或神灵的支配时,它与唯心主义就完全走到了一起,甚至成了低俗的、“坏”的唯心主义。
与此相反,历史唯物主义中的“唯物主义”,一开始就赋有主体的辩证的性质;历史唯物主义中的“历史”,则一开始就具有不能消溶在观念或精神中的实在性。“历史”作为人类现实的生产和交往活动的过程和结果,作为生成于大地上并且每时每刻都要与自然界进行物质和能量交换才能存在下去的人类的实际生活过程,本身就有着“客观实在”的性质,这是“属人”意义上的客观实在性,也是具有“优先”地位的自然界的客观实在性。由此,“历史”与“唯物主义”在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论范围内,相互说明、相互贯通:历史是“唯物主义”的,而唯物主义则是“历史性”的。离开了历史的“唯物主义”是抽象的物质观,离开了唯物主义的“历史”则是抽象的历史观。而使“历史”与“唯物主义”这两种观点内在地联系在一起的枢纽,则是现代实践及其实践观点。(www.chuimin.cn)
我们知道,人类历史之所以不同于自在的自然界,根本原因在于它是通过人的生命活动形成并发展的,蕴含并体现着人的目的性和精神因素。人类通过改造自然物质形态而生成的社会历史,正是自然因素与人的因素、物质因素与精神因素的高度融合。既然如此,试图把人类历史归结为上述任何一个方面,都只能导致对历史的割裂、抽象乃至消解。在西方思想史上,我们发现,到启蒙运动时期,还有许多思想家基于直观和内省这两种彼此外在的途径,只能“看到”所谓服从“重力原则”的“自然物质”,只能“意识到”所谓服从“自由原则”(或“道德原则”)的“精神”,却无从发现作为其“合体”的人类社会历史,从而在人类及其社会生活的问题上,沿袭了传统的二元论观点。难道他们连“人自身”是生理物质和意识、精神因素的统一体都不知道吗?当然知道。但他们认为人的自然生理方面与一切动物无异,可以弃之不论;“精神”才是人的本质所在,从而也是人类历史的本质所在。——这就产生了我们所说的“唯心主义”或“历史唯心主义”。
当我们今天不假思索地判定历史唯心主义“错误”甚至“荒谬”时,倒是应当想一想,历史唯心主义在历史上长期处于统治地位,其原因究竟何在?有没有一定的道理?
在笔者看来,在马克思之前,唯心史观之所以被多数思想家所认同,与其说主要基于认识论方面的原因,不如说主要是人类自己的活动及其历史性质(即所谓本体论方面)所使然。因为,一方面,在人类能力比较低下,因而要顺应自然(时空特点和节律)为生的时期,人的生产活动与动物式的求生活动并未显示出本质的区别,也很难表现出对社会的建构或变革意义;另一方面,人要走出本能的生存方式,从变动不居的感觉中有所把捉、有所确定,就要发展自己的自我意识并借以强化、提升意识的能动性和普遍性。这样,人们当然会特别看重自己的意识和精神;而对于直接属于自然万物的人的肉体以及直接服务于肉体需要的物质生产,就不会特别重视,虽然知道它每天都必须进行,就像人每时每刻都要呼吸,是人的生理需要,却无以表明人超越动物界的优越性。如果人们认定肉体的需要和欲望还是导致人类内部相互争斗和倾轧的根源所在,人的肉身“衔接着一切的恶德”的话,那就更会给予鄙视。
所以,从亚里士多德直到康德,西方许多思想家都认为人的本质在于意识和精神,体现人的目的性和自主性的“实践”也不是生产和技术性活动,而是宗教、道德和政治一类活动。只有黑格尔才相当明确地意识到现代劳动的主体性、资本主义经济活动及维护个人权利的法律建构的重要性,但黑格尔也仍然是在精神的名义下肯定人的生产劳动和经济活动的作用的,“历史”仍然是精神的实现和创造之地。
历史地看,上述“唯心主义”不仅事出有因,也表明了人类进入文明时期的一种觉悟:即人们只有凭借自己的自我意识和精神的力量,才能支配自己的肉体活动,摆脱外在时空和因果链条的强制,从自然万物中超拔出来,将自己本能的生存转化为属人的文明的生活,自觉地建立起普遍有效的理性规则。
然而,人们对于意识和精神的极度推崇和拔高,又必定导致双重问题,一是使人的生活非感性化即抽象化、概念化,二是使人的生活非历史化即固定化、永恒化,这样,人的活生生的感性生命和生活就会被极大地贬低,被按照统一的理性原则加以整饬、规训,最终成为异己的僵死的东西。
一心要变革德意志社会的青年黑格尔派也深陷这一思想的窠臼:“既然根据青年黑格尔派的设想,人们之间的关系、他们的一切举止行为、他们受到的束缚和限制,都是他们意识的产物,那么青年黑格尔派完全合乎逻辑地向人们提出一种道德要求,要用人的、批判的或利己的意识来代替他们现在的意识,从而消除束缚他们的限制”。(6)这当然还是在人的意识的范围内兜圈子。
但是,当时的欧洲历史正在发生一种前所未有的变革:越来越发达的工业和不断扩大的市场正在从根本上改变整个社会的面貌,原来封建的、宗法的和田园诗般的生产生活方式都被破坏了,与之相适应的素被尊崇的观念和见解都被消除了,一切神圣的东西都被亵渎了,取而代之的是资本仿佛用法术呼唤出来的巨大的生产力、像山一般堆积起来的商品和资产阶级“文明”的社会生活规则。正是通过“资本”的强有力的推动,商品经济发展成为社会化的“市场经济”,“社会”越来越成为人们为了财富的增长和分配而彼此竞争与合作的领域,即在物质生产的分工与协作的推动下产生普遍分化、冲突并需要整合的领域。而这个社会就是与政治国家相对区分开来,由广大市民即资产者作为主体的“市民社会”。而从英国产业革命到法国大革命以来,为了争取自己的物质利益和社会权益,原来属于“第三等级”的广大资产者一次次发起对于垄断着权力的封建贵族和国王的斗争,并逐步在法律上取得了各种社会权利,逼迫政治国家成为资本主义经济的工具。而这又同时带来了工人阶级与资产阶级的利益冲突。
当时欧洲社会的这种情势,成为马克思恩格斯提出唯物主义历史观的直接的社会原因。所以,他们才特别重视生产的分工、市场的扩大、利益的对立和将一切囊括于其中的“市民社会”,他们这样论述自己的历史观:“这种历史观就在于:从直接生活的物质生产出发阐述现实的生产过程,把同这种生产方式相联系的、它所产生的交往形式即各个不同阶段上的市民社会理解为整个历史的基础,从市民社会作为国家的活动描述市民社会,同时从市民社会出发阐明意识的所有各种不同理论的产物和形式,如宗教、哲学、道德等等,而且追溯它们产生的过程。”(7)显然,马克思的历史观与其市民社会观是联系在一起的,这足以表明,历史唯物主义既是关于历史的哲学思想,亦是一种特殊的批判性的现代社会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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