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在人生中的作用及其对土木工程的重要性

第九章　河　　流

河流在人生中的作用

有人的地方必然有水。大河流孕育了大城市，小溪流产生了乡村，繁荣程度取决于流水的多少。当我们沿着贯穿于社区的小溪散步时，就可以获得这些初步的印象。

河流是按照某一明确方向穿越陆地的水。河流对于陆地就如血管对于人体：有了河流，陆地才能发挥作用，变得有活力；陆地缺水就会变成沙漠，无水的陆地就好比瘫痪了的人体。当陆地有了充足的水源和高效的水系，人类就能过上正常、健康和幸福的社会生活。

水系由各种溪流及从山脉、山谷和地下泉水流出的支流组成。当沿着江河划船时，我们能看见很多支流如何汇聚，形成更大的河川，最后形成浩荡的河流。另一方面，水系可以比作大树，由树叶、各种不同类型和大小的树枝及树干组成。

正像水系由很多条溪流和支流组成一样，排水系统也包括所有构成水系的支流及河流激活和灌溉的陆地区域。水系教给了我们适用于人类所有事件的宝贵经验：很多小的作用力合在一起形成一个统一体，就可能变成强大的动力。

河流的长度、宽度和深度

一般来说，一条河流能否作为运输工具取决于三个因素的平衡，这就是河流的长度、宽度和深度。这些因素彼此交织，为了方便起见，我尽可能把它们分开来论述。从适合航行的角度来说，河流的根本价值主要取决于河流的长度，而宽度相对于运输则是最不重要的。如果河流足够深的话，任何船只都可以航行。

因此，我们可以说，深度是决定河流是否具有通航潜力的关键因素。但是，河流的深度是与其长度有关的。从苏伊士运河获得的经验，为我们提供了远洋航行船只要求的河流深度。苏伊士运河有9米深，足够供目前的船只使用。随着造船业的发展会制造出更大的船，所以未来运河的使用可能将更多地取决于河流的深度。

在日本，大多数的陆地由山脉组成，雨水沿着很陡峭的斜坡落下，这种地形特征不可能形成大的河流，相应地日本也就没有很深的河流供远洋航船航行。不过，世界上有很多能供远洋船只航行的河流。例如，中国的长江，全长5 900公里，河口上游1 300公里处的汉口港，能容纳吃水20英尺的船。一个600吨重吃水5英尺的汽船能往河口的上游航行1 850公里。虽然河中有一些急流，但是逆流而上航行更远的距离甚至都是可能的。

长江有8个港口，若包括它的所有支流，全长是22 220公里，相当于地球圆周的一半，它的排水面积是我们整个日本面积的4.25倍，这样辽阔的程度或许是日本人民无法想象的。

最有利用价值的河流具有两个特征：广阔的水量和稳定的水质。对神户市凑川的测量有助于我们正确评价这两个特征的重要性及其相互关系。凑川通常水量很少，多年来全年可见河床，在砂石中只有一些小水坑。不过，一旦下雨，急促的湍流会引起泛滥，冲决河堤，毁坏农田。如果这些河流上游地区的森林被乱砍滥伐，那么这种湍急的洪水就特别常见。在这样的情形下，水量和水量的变化会受水源、支流的多少，降雨量，土壤特性以及蒸发水分量的影响。当我们思考水系与人类关系时，所有这些特征都是重要的。

河流的长度和深度体现了河流的运输价值，而其宽度则对人与动物的过河带来了风险和障碍。因此，人们在河上架起了桥，修建了渡口，还建造了浮桥和庞大的铁桥。对河流宽度造成的障碍的处理方式会产生各种社会、经济和其他的后果。例如，好几条路可能会聚在唯一的一座桥上，使得车要绕道相当长的路程行驶；同样地，城市也常常在桥的四周兴起。

此外，从古代以来，很多决定性的战役在河边获胜或战败。而且城堡也经常建在河边或者被水隔绝的地区。河流流动性的优点与其宽度的缺点成对立的和相反的关系。大河流对于水上交通更加方便，但是当船开始横渡时就会遇到困难。于是沿着河流设计了很多装置，来克服河流宽度造成的水上交通的缺陷。换言之，是桥阻碍了河流的航运。在欧洲，我们经常会看到汽船受阻于随处可见的桥梁。比利时的安特卫普城，已经有了解决这个问题的计划，他们设计建造了一座桥，既能渡河也能通过航船，即通过修建一组梁，形成桥拱，抬高桥面，航船就能从桥下通过。

河流的速度

河流按照流速也可分成急流和缓流。在人类看来，河流的价值和效用随河流的速度而变化，有些河流在源头时速度很快，但是到终点时却很缓慢。著名的天竜川（Tenryu）、射水川（Imizu）和球磨川（Kuma）是日本“三急流”河流的代表。淀川（Yodo）、利根川（Tone）和北上川（Kitakami）相对缓慢，小汽船能航行在这种河流上。

影响流速的几个因素如下。

倾斜度

不用说，流速与坡度成正比。坡度越陡，流速越快，当坡度变成直角时，河水就变成了湍流或瀑布。弯曲度人们沿陡坡向下走的时候，我们会以螺旋的方式减缓斜坡的陡峭。同样地，河流的弯曲会增加河流的长度，降低倾斜度，消除浪峰，从而减低了河流的流速。

河床的条件

大多数的河流中间的流速不同于岸边的流速。即使一个不熟练的游泳者也能在岸边逆水而游，但是，在河流的中间，人们只能顺水游。这是因为水与陆地产生摩擦之故。事实是河床底部的流速比河水表面产生的流速慢得多，因为与河床的摩擦降低了流速。河床的条件，是硬还是软，是平滑还是不平滑，都会影响流速。

水量和河流的宽度

水量也会影响流速。当水量增加时，河流的中央部位更远离河床，几乎没有摩擦。水量的增加也会引起水压的增加，水量越多，流速越快。此外，同样的道理，正如我们所预期的那样，同样的水量，在狭窄的河流中的流速快于宽阔的河流。

上述所有的因素中，倾斜度是最重要的，它决定了一条河流能否可用作运输工具。按照某些研究成果，倾斜度的垂直比或水平比超过二百分之一的河流不可能成为运输工具。

英国的泰晤士河，是对人类价值最大的河流之一，全长346公里，比日本的信濃川（Shinano）或石狩川（Ishikari）略短。然而，泰晤士河孕育了很多大城市，并能容纳大量船只，吞吐大量货物。这是因为其水量和流速之故：泰晤士河的斜坡在全长中占30多米，其流速为每小时83公里。

河流的方向

人类对河流的利用，随着其流向的变化而变化。在这一点上，河流可以被描绘成纵向的或横向的。纵向河流与横向河流的差异是，纵向河流贯穿一座山或山脉，横向河流的流向与山脉平行。从对我们的效用来说，纵向河流比横向河流具有更大的价值。纵向河流跨越多个气候带；而横向河流因为只跨越一个气候带，其动植物的分布有限。例如非洲的尼罗河和南北美洲的大河流是纵向河流，而亚洲的长江、黄河则是横向河流。

河流的组成部分

让我按照水的运动简短地评论河流的流程。河流大致可以分成三部分：上游、下游和中游。观察一条河的流程，应该从河流的整体来考虑，河流的每一个部分对于河流的存在都起着独特的作用。齐藤拙堂（Setsudo Saito）在他的著作《记歧蘇川之行》（A Record of Moving Down the Kiso River）中描述了他的行程。他从伏见（Fushimi）游历到桑名（Kuwana），约78公里的路程，早上出发，黄昏前就能到桑名，以下是他在行程中的记载：

水流很急，船顺流飞速而下，当船一艘接一艘地驶过时，岸边的山似乎也在摇动，我眼前的景色转瞬即逝，抛于身后。我只感到岸在跑，山在动，似乎船根本没动，而是四周在动。当船驶近岩石时，波涛汹涌，船卷起的浪花打湿了我的衣裳。

齐藤先生在此所记述的是歧蘇川上游的经历。只有一处是有关歧蘇川中游的描写：“我离开了峡谷，远远可见犬山城（Inuyama Castle）矗立在山上。”有关下游部分的观察，他写道：

河流变宽了，流速也缓慢了，我感到已远离悬崖峭壁，四周也没有很引人注目的风景，头枕草帽我躺下休息，感到船缓缓逆风而行，船夫用尽全力划船，使橹与船经常相碰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

短短的行程，齐藤先生就经历了这条神奇河流带给他的所有不同感受。上游一条河上游所有的特征都是因为其陡峭斜坡产生的。河水的流动状态由其经过地区的地形决定，自由流动的河水的形状受经过地形的影响，当它经过极端陡峭的地形时，就形成了瀑布。当水动力增加，水流急速地撞击着岩石，渗入了岩石的缝隙，实实在在地冲击岩石，这种腐蚀破坏了山的外貌，冲出的砂石和大部分的松土被冲到河流的下游，这样的侵蚀塑造了千姿百态的风景，使我们赏心悦目，在山色中流连忘返。

过去，上游唯一的作用是激发文人墨客产生灵感。近来，上游的另一种潜在的重要作用已经被大家公认了，就是可以利用的水力。我们已经开始使用这种水力发出的电力，它由从陡峭的山上急速流动的水产生，在早些时候所发的这种电力是有限的。当走到山脉的河流处，能听到水车发出辘辘的声音，看见陡峭的斜坡上有人利用水力捣碎的米、麦。越往山里走，就能看见越早的水力利用形式——水力磨石。水力发电厂已经从那些简单的水动装置形式发展成20世纪物质文明的驱动力，超过蒸汽动力。因此，现在河流的上游不仅给予人类美丽的风景，而且仿佛也能提供无穷无尽的能量。此外，水力是一个潜在的比煤更加重要和更有价值的动力资源，因为它是免费的，而且几乎是无穷无尽的。浪费了这种珍贵的自然资源，那将是愚蠢的。

河流上游由水力产生的电力可为周围的很多工业利用，这就意味着人力和物力上的节约。依此节约成本，增加净收入，直接或间接的利益都很巨大。例如，利用由水力电力设备发电的工业，能提高土地价格、工资、日用品价格等等。另外，它还能给当地的老百姓提供新的就业岗位。水力发电还有许多其他效用。

日本的陆地从北端的北海道延伸到南端的九州，大约3 900公里，但从东到西的宽度只有39—135公里。山脉像脊梁一样延伸在整个窄小群岛的中央，几乎贯穿其全长。无限量的水蒸气凝结在山的两旁，并像雨雪一样落入日本海和太平洋。

小岛上20—35公里长的河流有三条，39公里以上的有210条。因为这些河流经过的地形非常狭窄、陡峭，所以流速很快。这就意味着这些河流最长的部分是上游。事实上，有些河流根本就没有中游或下游，因此，大部分的河流具有水力发电的极大潜能。

河流的上游还能提供别的效用。其中一点是丰富的矿藏，因为经受腐蚀，矿石常常露出来。在很多情况下，山脉形成过程中，一般的地质起伏和隆起过程会把储存的矿物质挤压到地表。然而，由于这些山脉长时间隐匿，经受风吹雨打和植物的作用，使得寻找这些矿产、矿脉很不容易。正是流淌着的河水暴露了这些矿床，并把它们冲到地表。这就是为什么矿产总是普遍位于大河流上游的原因。

中游

当远离陡峭的高山地形后，河流的倾斜变得缓和了，更接近我们的生活了。在上游，地形倾斜度大，河水向下流的势头很猛，以至于携带很多砂石。当河流经过比较平坦的地形时，河道变宽，倾斜更加平缓，流速很慢。河流暂时停止了携带砂石，并呈扇形展开。由上游急速携带而来的砂石，充当河流冲击、侵蚀岩石的武器。然而，目前河流已放弃砂石，换言之，就是河流不再有强大的武器，也不能再在下行中腐蚀岩石了。

因此，在中游我们无法看到河水与岩石争夺塑造出的那种壮丽景象，但就像是补偿损失的美景一样，流速低的河流把砂石播撒在广阔的流域上，提高了种植土壤的质量。在这点上，缓慢的河流对我们的生活起了极大作用。但是，在洪水期间，携带和储存土地的功能交替进行着。换言之，河流既有建设性也有破坏性：种植土地的老百姓既要忍受洪水带来的灾难，偶尔的洪水也会毁坏农作物，一次大洪水会使富饶的农田变成多砂石的河床；也受益于河流，储存的有机土壤提高了土地生产力。

下游

穿过中游的丘陵之后，当它继续流向大海时，河水流过的地形倾斜度更加和缓。河流不再能强烈、凶猛地腐蚀岩石或携带砂石，现在，它只能带走一些细粉末和有机物质，并且当它靠近河口时，流速更加缓慢而且逐渐淤积下来。

河口

在某种意义上，我们可以认为河口是河流的死亡口。因为在河口处，河水流入其他的水体或通过其他途径丧失其特性。河流终止有五条途径：

（1）流入其他河流

（2）流入湖泊或沼泽

（3）被大陆吞没(www.chuimin.cn)

（4）流入内海

（5）直接流入海洋

就某一特定的河流来说，河流对人类的价值和用途，主要由它的终业方式来决定。不用说，属于类型（3）的河流其价值是小的，亚洲大陆上的许多内河就是这类河流。属于类型（1）、（2）的河流，把它们的能量转移到流入的河、湖泊或沼泽中，增加了这些水体的价值和用途。属于类型（5）的河流是最有价值的河流。例如，长江、莱茵河（Rhine）、恒河（Ganges）和印度河的极大价值，在很大程度上应归于它们流入海洋。属于类型（4）的河流——尼罗河（Nile）、多瑙河以及东欧大陆上的一些大河流，它们的运输价值小于类型（5）的河流，因为它们流入比较小的水体。然而，不是所有类型（5）的河流都具有相同的价值。那些流入冰冻地带或热带海洋的河流释放出甲烷，由此降低了河流的价值。

河流对我们生活的影响也随它们所处的位置而发生变化，河流流入的河口的形状各不相同：

◆漏斗型河口：

面向海洋张开的河流，形成港湾。

◆泻湖口：

因淤泥堵住河口，形成潟湖，河流穿过障碍物才流入海洋。

◆三角洲口：

在河口处形成三角洲，河流分叉成两条或更多的支流穿过三角洲。

◆普通口：

河流直接流入海洋，是一种很常见的河口。在多数情况下，由于河口处聚积的淤泥、沙，河流与海岸线平行地流入海洋。

最有用和最有益的河流是那些形成漏斗口或三角洲口的河流，三角洲一般形成于流入平静的内海河口处。当流速缓慢，沙石堆积越多，形成沙洲时，沙洲就会将河流分成数条支流再注入海洋。每次发生洪水时，沙洲越来越大，河流越来越小。按照这一过程形成的三角洲，包含了很多从上游带来并沉淀下来的肥沃土壤。此外，三角洲口经常发展为供来自海洋和河流船只停靠的汇聚点。这些有利的特征吸引越来越多的人，并产生了大都市。世界上很多重要城市就属于这一类别。例如日本淀川（Yodo River）三角洲的大阪（Osaka）、太田川（Ota River）河口的广岛（Hiroshima）以及埃及尼罗河三角洲的开罗（Cairo）。

与三角洲河口相反，漏斗口一般沿着海岸发展。在那儿，潮汐起伏很大，波浪很高。莱茵河、泰晤士河（Thames）和亚马逊河（Amazon）就属于这种河口。在这些河流中，潮汐的力量会淹没沉淀，腐蚀土壤，结果使河口越变越深、越来越宽，能容纳大型的船只。这就是为什么漏斗口能成为良港的主要原因。

河流对人生的影响

我从几个独立的因素方面，思考过河流对人生的影响。然而实际上，所有这些因素相互作用，以多种方式影响人生。河流供给植物土壤与水，供给动物饮用水，在分布动植物以及生物的传播中起了重要作用。北海道（Hokkaido）的特产鲑鱼、鳟鱼，在河的源头产卵，在上游游动。河流的腐蚀行为暴露了矿脉和贵金属，冲走了有害物质，在流域上沉积下来一层又一层的富饶的沃土。这些只是河流对我们物质方面的一点影响。

河流也影响我们的精神生活。河流是古代文明的发源地。例如，古埃及文明成长于尼罗河流域，美索不达米亚（Mesopotamia）文明发展于底格里斯（Tigris）和幼发拉底（Euphrates）两河流域，印度文明产生于印度河，中国古代文明渊源于黄河、长江，罗马文明源于台伯河（Tiber），近代欧洲文明产生于莱茵河和泰晤士河。

自古以来，诗人、画家和其他艺术家的无数艺术作品的灵感，都产生于美丽的山河。这证实了河流对于人类审美发展的巨大作用。一个人怎能对身边美丽的世界没有过切身的感受呢！涓涓滴水之声，就如古筝奏出的美妙音乐；水色澄澈，游鱼可数；明月东天映照湖滨，波光粼粼；水流沿峭壁泻落，拉出了一幕令人惊叹的瀑布。Rai San'yo灵感迸发地写道：

急流如闪电般泻下，足迹中留下了丰饶的土壤。

水光中的山色时碎时整，仿佛是水出于嫉妒，故意扰乱了山的倒影。

正如高山深深影响我们的思想和精神一样，河流也同样深深影响着我们。高山给予我们崇高峻伟和坚忍不拔的感受，而河流向我们展开的则是忍耐持久和宽宏大度的画面。各个年代的诗人都试图表达这种画面所激发的情感。

一滴水很快就将成为大海的一部分；它正从叶片下滑过。（德川家康）

石狩川，水流如此澄净，明月顺着河水流动。（长明）

我们的精神生活深受河流影响。但是我想再次强调河流对人类的贡献同样巨大。水是顺从的，即使是孩子也能与水嬉戏。如果我们挖一个小沟渠，水就能如我们所愿顺渠而流。在日本，只有一条利根（Tone）运河，位于琵琶湖（Lake Biwa）与京都（Kyoto）之间。但是，在中国，隋炀帝下令建造的运河全长1 268公里。现在，大运河，包括其连接长江、黄河和淮河的所有支流，成为世界上最长的运河之一。

没有认识河流之神奇的后果

河流赐予我们生活的恩惠和祝福看起来似乎没有尽头：捕鱼、河上撑船、生活在河边、水上悠闲旅行、吃海产品、欣赏美丽的山水风景画。任何语言无法表达我们对河流的欣赏和感激之情。有一次我和一位曾经到过中国北方的武士聊天，我永远也忘不了他叙说的亲身经历：

我生长在河边，并作为大和武士在河川纵横的田野和山上多次进行对抗演习。但是，当我们进入广阔的亚洲大陆，缺水是我适应方面的最大困难，在那儿五里一溪、十里一河。一次长途行军后，我们看见一块绿洲，但是在我们到达那儿时，才发现只不过是泥浆和淤泥。直到我住在缺水的大陆上，我才意识到水的价值。

对于河流这份神奇的礼物，我们是多么感激呀^①！

如果我们对河流不知感激，违背甚至滥用自然的话，博大的上苍以及河神将会因此动怒，给我们深刻的教训，使我们惊醒，我们不应该为此感到惊讶。近几年来，日本日益受到猛烈洪水的袭击，给人类和动物的生活带来了重大的损失，耕地荒废，房屋毁坏、财产流失和老百姓饿死等等。因此，尽管河流带来的恩惠是巨大的，其危害也是巨大的。然而，河流并没有想到它的运动会给人类带来如此多的痛苦。如果我们了解了河流的本性，就能主宰河流，不会受到河流发怒的惩罚。政府官员和专家们正在采取很多措施，努力控制洪水：改良河流、制订应急方案、预防警报以及控制侵蚀等等。但是，所有这些只是权宜之计，根本的措施应该是保护森林，尤其是河流源头的森林。

为了防洪，我们不得不触及问题的根源，这就需要我们考虑关于河流起源的四种不同的说法。源于雨水这种河流平时看起来几乎就是一条砾石铺的路，只是在河床上留有一些水塘的痕迹。但是，一旦下大暴雨，很快地就会突然产生流水，形成凶猛洪流，淹没两岸，毁坏路面上的一切。这种河流的水源就是雨水。关西大阪府的凑川（Minato River）就是这种河流。这类河流容易产生洪水，带来大的灾难。

源于湖泊或沼泽

这种类型的河流，例如淀川的琵琶湖、天竜川的诹访湖（Lake Suwa）、阿贺川（Agano）的猪苗代湖（Inawashiro）和钏路川（Kushiro）的屈斜路湖（Lake Kussharo）。所有这些河流的源头均来自湖泊，河水通常清澈，水量相对平稳，与由雨水形成的河流相比，这类河流很少发生洪水。源于山顶的积雪大陆内部的一些山永远覆盖着雪，雪顶成为河流的源头。例如，恒河和印度河就源于喜马拉雅山（Himalayas），莱茵河和Rhone源于阿尔卑斯山。

源于泉水

还有一种恒常流动的河流，不直接依靠雨水，也不靠湖泊或沼泽的供给。这类河流的水源是在森林和高山上的雨露霜雪，它通过树的枝叶涓涓细流，受落叶、苔藓和树阴的庇护，渗入土壤、岩石的缝隙和树叶、苔藓下，然后渗漏出泉水，汇入其他的水就形成河流的水源。

除了登米府（Toyama Prefecture）的一些河流的源头是雪水或湖泊之外，差不多日本的300多条河流的源头都是泉水。比较有名的如关东地区的石川（Tone River）、九州地区的筑後川（Chikugo）、四国（Shikoku）地区的吉野川（Yoshino）。这类河流即使是在大暴雨的情况下也不会引起洪水（我前面提到的由雨水形成的凑川过去也是这类河流）。

当我关注河流的源头时，我对自然的作用感到惊讶。自然的智慧可见于此，那些敏感和聪明的人对此的领会也是显而易见的。但是，如此神奇的自然现象的基础是什么呢？当然，答案就是森林。对我们来说，河流是幸福之源还是痛苦或灾难之源，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河流源头森林的情形。以前当英明的政界元老们重视森林，采取措施保护森林时，我们享受到了河流带来的幸福。而近来，目光短浅的政客们忽略了森林，不加考虑地允许乱砍滥伐森林，因此，我们一定会遭受到河流发怒、报复所带来的痛苦。

我们必须认识到，砍伐森林使得河水的源头从泉水、地下水变成了雨水。正如前面特别提到的那样，当河流的水源是雨水时，连续几天的干旱气候会招致大旱，连续十天的大雨则会引起洪水。此外，当高山因过度伐木而变得光秃秃时，即使一场大雨也会冲走泥土、泥沙，把中游肥沃的土壤冲到下游，抬高河床，筑堤也不起作用。在这种情况下，自然地就会发生洪水。

河流和地球

到现在为止，我已经思考了河流与人类的关系。我们可以了解到某一特定地区人类的生活状况和当地河流的分布情况。我考察和比较了日本的河流分布，并思考为什么一些地区有很多河流，而其他地区则没有河流。于是，我将这种有关河流的分析扩大到整个世界。从这些研究中，我总结出下面的普遍结论：

◆影响河流分布的最大因素是森林的存在状态。在一个特定地区，河流的数量直接与该地区的森林相关。这点从以下的观察可以得出：首先，河流起源于茂密的森林；其次，砍伐森林会毁坏河流发源地的林地的水源。粗略地看一下世界地图，会发现河流的分布与这一理论是相符的。例如中国北方的荒地缺水，同样地，西班牙也没有河流。另一方面，茂密的森林带拥有丰富的河流、沼泽、洼地和湿地。

◆影响河流分布的另一个因素是地面的地理特征。多丘陵、崎岖的陆地的水比水平地面的多，地面越崎岖，河流越多。

◆高山和河流源头的纬度位置影响水量。河源越高，水流越多，反之，河源越低，水量越少。因此，陆地的倾斜度与水量和河流的数量成正比。

注释：

^①志贺先生以大量的篇幅描写了河流以及它们对人类生活实际的和潜在的利益表现出来的奇迹。例如，最小的河流，能发动“hanatsufube”（一种水力泵，一天能捣碎一到两包米），而最大的河流，利用瀑布可能产生很多马力的电力。东京北部，多摩川（Tama River）的好多村庄多使用灌溉后的余水，特别是拜岛（Haijimamura）的一个村庄，只有一个不到2米宽的小沟渠贯穿全村，但是，足够供给很多直径2—3米的小水车使用。这种对水力的高效使用已推动了村庄的发展，结果使拜岛成了关东地区的最富裕的村庄之一。

河流也冲刷砾石引起侵蚀。河流容纳雨水、废水和污水，并把它们冲到下游。这意味着，在某种程度上，河流是地球的清洁器。河流对于如此沉重的工作从无抱怨，也决不会停下来吸口烟或者要求报酬。在很多方面我们应归功于河流，它们值得我们感激。

而且，河流把无用的土壤转换成有用的土壤，这是多么大的奇迹啊！志贺参考了查尔斯·戴维斯关于七大河流侵蚀土壤平均率的研究：密西西比河、多瑙河……恒河和黄河，戴维斯得出结论，一条河流花费1 500年侵蚀陆地1—3米。因此，假设地球陆地的平均高度为678米，那么5 600万年后地球就变成水平地面。

“河流到底具有什么样的能量啊！”志贺惊叹道，“能使丘陵、高山变成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