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国宝沈金漆艺的流韵清风-日本匠心

2024-10-24 百科知识版权反馈

【摘要】：漆盒上的流韵清风沈金漆艺“人间国宝”前史雄一缕清晨的阳光，给瞬间飞过的群鸟轻撒了一层金粉，随风摇曳的竹叶上一颗颗露珠，晶莹闪烁。这是出自“人间国宝”——前史雄之手，镌刻在漆盒上的沈金画面，犹如一股流韵清风。此行的目的，是与前史雄先生和轮岛漆器组合团体的漆艺家们，相约于轮岛漆艺技术研修所，举行中日漆艺家学术交流研讨会。

漆盒上的流韵清风

沈金漆艺“人间国宝”前史雄

一缕清晨的阳光，给瞬间飞过的群鸟轻撒了一层金粉，随风摇曳的竹叶上一颗颗露珠，晶莹闪烁。这是出自“人间国宝”——前史雄之手，镌刻在漆盒上的沈金画面，犹如一股流韵清风。这神奇的沈金工艺背后隐藏着什么？让我们走近前史雄的作品，探个究竟。

撰文/周剑石

● 前史雄的作品局部。摄影/宗波

轮岛印象

2004年的冬天，通过漆艺家田中信行先生介绍，我孤身来到轮岛，住进了一家漆艺民宿。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轮岛漆艺技术研修所，开始了为时3天的沈金学习。很巧合，偶然认识了当时任教于此的前史雄先生，我们并没有做太多交谈。当时，只是观摩了他和助理如何研磨、运用沈金刀的示范指导。然而，仅此短暂的接触，我们建立了联系。

2012年，又是一个冬天。我率“中国漆艺家第二回日本现代漆艺考察团”，飞越海峡，穿过东京、金泽热闹的都会，直抵漆艺之乡——轮岛。一路上，漫天鹅毛大雪，一派日本北陆的冬日风光。大巴里的团员们，个个都是艺术家，纷纷举起手中的长枪短炮，“咔嚓咔嚓”地拍个没完。

抵达轮岛时，飞雪已尽。铅块一样浓云密布、低低的天空下，是一片白雪皑皑的纯净，如尘埃刚刚落定。本该兴奋不已的我们，被这沉重的天色压抑了。是的，这就是轮岛。它的位置，正处于口袋形状般能登半岛的出海口，从热闹的都市到此唯有一条公路。当地人戏说，这里或许是管理罪犯的好地方，守住公路的进出口，插翅难逃。不过，若要寂静，这倒也是一个绝好之地。

此行的目的，是与前史雄先生和轮岛漆器组合团体的漆艺家们，相约于轮岛漆艺技术研修所，举行中日漆艺家学术交流研讨会。通过交流，我对于轮岛作为漆艺之乡，又孕育了两位沈金漆艺“人间国宝”的方方面面，有了更多了解……

轮岛的冬季。既不宜出海捕鱼，更无农事可做。从江户时代以来，这里的人们就已经学会了如何利用这漫长的冬日闲暇，建立了包括商业运作在内的所谓“轮岛六职”——将漆器生产的各个阶段，给予合理的分工，形成高效的“轮岛涂”模式。这个模式，至今未改，仍然获益。

民艺思想家柳宗悦曾大力推行“一村一品”的运动，提倡日本全国生产各具特色的手工艺品。轮岛则以自产和指定的生漆原料、桧木、榉木制胎，裱褙麻布，涂珪藻灰，刷朱、黑漆，形成了质地坚牢、装饰精美、特色突出的“轮岛涂”漆器，名扬国内外。轮岛年平均温度15℃，湿度75％。最适于漆器的生产。

经历几百年的沧桑岁月、几十代的漆器匠师不懈努力。轮岛造就了一批专业化的工匠群体，形成了一条良性循环的产业链条。从江户、明治、大正、昭和到战后的日本，时代的变迁，经济的腾飞，大批中产阶层兴起的购买力，促使本来基础雄厚的“轮岛涂”漆器有了新的发展。在黑漆、朱漆单一品种之上，赋予沈金、莳绘的金彩装饰，不仅增添了艺术价值，也收获了很好的经济价值。轮岛作为日本漆艺产地的龙头老大，不仅整体实力强大，还有日本顶级的“人间国宝”坐镇。

而出生、工作于轮岛的“人间国宝”前史雄，就是轮岛沈金漆艺的杰出代表。

制作漆器沈金工艺的工具。摄影/宗波

位于石川县轮岛的漆艺技术研修所。摄影/宗波

“人间国宝”前史雄先生近照。

与沈金漆艺结缘

在说到前史雄故事之前，或许要先解释一下“沈金”。

“实际上，可以说没有‘暗淡’作为条件，就没有漆器之美。”日本唯美派文学大师谷崎润一郎在其《阴翳礼赞》的作品中，大量描写了漆器之美。漆艺的阴柔美感，深深地植入于庶民百姓的生活。而沈金，则令漆艺流畅精致、金银闪烁、彩色迷离，绚丽无比。

那么，何为沈金？它是在光滑的漆面，镌刻凹纹，又于凹纹处擦漆、再贴金箔或涂金粉的技术。

在中国的汉代有“针刻”，也贴金箔。到了南宋，有“戗金”。室町时代（1333-1573年）时，这些技艺传入日本。此后，明和年间（1764-1772年），沈金漆艺从京都传入轮岛。明治二年（1869年），轮岛的沈金工坊已经有34家。明治十三年（1880年），代表轮岛的沈金产品，入选日本第二届内国博览会。(www.chuimin.cn)

前史雄，与沈金漆艺结缘，似是偶然，却也必然。从他后来的一件件作品中，不难发现。他对于锐利的刀锋与温润的漆面，有着特殊的敏感。

他曾经毕业于高等学校的陶艺科，此后立志学习陶艺。为了培养自己设计和绘制图案的能力，他先考入金泽美术工艺大学的日本画专业。在学校期间，通过训练写生变化与设计，由绘画基础练习而导入日本画的毕业创作。然而，本该不忘初心的他，却在大学毕业后，毅然决然选择了师从沈金“人间国宝”——前大峰。于是，他成为轮岛沈金传承人系谱中的第五代，开始潜心修炼。

潜心于沈金漆艺学习的五年后，他的作品《沈金渔猎盆》初次入选第15届日本传统工艺展，此后，一发不可收拾，屡屡获奖。1999年，他被认定为（沈金）重要无形文化财保持者。经过30多年的努力，他从轮岛众多漆艺匠人中脱颖而出，成为日本沈金漆艺的唯一一位“人间国宝”。

沉默寡言的他，低调地对待各种应酬场面。他不仅在日本漆艺界令人尊敬，还给粉丝们留下神秘的印象。近年来，他在海外也人气日高，为人隐逸的创作生活，更引来许多同行的关注。2001年，他获得紫绶褒奖章，受聘为金泽美术工艺大学教授。2006年，就任石川县立轮岛漆艺技术研修所所长。

淡泊的水墨境界

从大学时代，运用日本画颜料描绘北陆春夏秋冬风景的过程中，前史雄养成了随时携带写生簿的好习惯，一天画一张的课业，锤炼并且记录了他创意、想象的心路历程。竹林给予他既恐怖又幽玄的感受，而不断地吸引着他，一幅幅密密麻麻竹林的景象，跃然于其写生簿上。

随着沈金技艺研究、创作的深入，他在思考，在漆艺作品中，如何能够体现出曾经学习过的日本画中，那些感觉细腻的色彩和描写。他摸索自身造物的潜质，经过反复地实践，从对器形的推敲、金和银的质感与色彩的品鉴，到彩漆怎样如日本画般导入沈金色彩的创作表现之中。如此种种的尝试之后，既有十分奏效所带来的兴奋与喜悦，同时，亦伴有不可能达到预期效果的无奈与酸楚。

尤其是，其老师前大峰去世后十年，未能够获得想象中所应得到的评价。这不仅仅是对于职人本人评价的期待，而是对于轮岛漆工艺沈金作为艺术表现力的一种评价……为此，他陷入了长期的苦闷，如同迷失了方向的舵手。最后，他决定：复归于沈金自身所拥有的魅力原点，重新把精力转移到沈金本来的黑漆或者白漆等背景中去考虑问题，黑与金、赤与金、青与金、白与金及其暖银等等单纯的明暗色调关系，不是同样具有强烈的艺术表现力吗？西班牙画家毕加索蓝色时期的作品，不都是单纯的颜色，最终它们都同样表现出了极其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师辈前大峰曾经所作出过努力但还未尽之事业，轮岛沈金技艺未来可能性的开拓任务，究竟谁来担当？总是少言无语的前史雄，好像得到了“天降大任于斯”的指令。他反复探究沈金工艺中的雕、刻、划和镂等技法的表现力。沉浸在沈金技艺的世界，他深切地悟到“一沙一世界”的佛语妙谛；他洞悉到雕镂的每一刀之中，都蕴涵着无限的光影。由此可见，前史雄的作品，所追求的艺术真味，就潜藏于他的一刀、一雕之中。

多次失败之后，终成正果的他发现，只能通过亲自对雕刀进行独特的加工改造，才是沈金技艺唯一理想而正确的创新出路。他改造的V形角刀，被灵动而凝重地运用于他的作品《篁·沈金漆箱》的盖子上。布满于画面整簇竹林中的每一片竹叶，就好像是为了V形角刀而欢喜若狂，一片片来到了前史雄的身边，犹如等待了他很久的母题，需要他来表现……这件作品，无疑成就了沈金漆艺家前史雄。而从艺术的创新规律看，无疑证明了孔子所云“欲善其事，先利其器”之器的重要。其寓意绝不仅指为政、为人之道，同时，也是为工、为艺者的“不二箴言”。

由前史雄所发明、创新的角形刀，其尖端是120°－130°的山字形状，刻划时是以其两侧开刃之处，刻出的形状断面为V字形的沟槽，两斜面呈对称略有弧度。其最有价值意义的是他的每一刀、每一刻都是有变化的，它是作者呼吸节奏的生命历程。看作品中每一刀痕都产生出如此微妙的变化，令人难以言表

至此，我联想到一句话：如水墨画般的无色素雕，在漆黑色之中，或者白漆之中通过一定的单色导入，会令人产生有色彩的想象或为错觉。而这正是前史雄所追求的沈金之魅力。那是雕填、雕漆和莳绘等其他漆艺装饰技法所不能达到，而唯有沈金才独有的审美特色。他对于沈金技艺，在工具与技术上创新表现的开拓与发展，尤其是他潜心于深层挖掘东方禅意表现的同时、于沈金技艺追求中所表现出的工匠精神，应当得到世人的尊重和礼赞。

（作者系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漆艺研究专家）

前史雄的经典作品

《篁·沈金漆箱》

为父亦为师的前大峰逝去，10年烦闷之苦的前史雄，全身心归于沈金技艺表现的原点，然而他却开启了沈金技艺表现的新起点。竹林幽玄深隧，黑漆沈金耀目。五个体面绘满竹林。看着飞鸟的你亦如飞鸟，鸟瞰还是环绕随由你便，超越二维的奇思妙想，浓缩于六面的小宇宙……前史雄在圆形和方形沈金刀的基础上，开发引用了V形沈金刀。随着他均匀的呼吸，沈金刀下一片片的竹叶，历历在目。嵌入金箔的凹面，金光熠熠，一闪一闪。真是绝妙地表现了簇簇竹林、片片竹叶于清风中的流韵之光。

《春愁纹沈金漆箱》

连续创作了金、银色相的作品之后，前史雄的大胆登场之作，如色彩的盛宴，此件最为华丽。朱漆彩上，朵朵樱花，香艳粉红，凹嵌的轮廓，散发出金光，好一派春日赏花的霞光艳影。打开漆箱，一瞬间，夜幕降临，溪边落樱，群鸟欢飞，哪知人间几多春愁……

《朝花·沈金漆箱》

2005年，于第52届日本传统工艺展发表的作品。以点雕、线雕为主，精妙地塑造了一株秀美的樱花树。姿态婀娜的树干成为画面的主体。更为致密的是一朵朵樱花外轮廓的黑漆线，是在点雕时留出来的。背景的点雕，给人以层层花簇的感觉，又是大胆的概括表现。与《春愁纹沈金漆箱》漫山红遍的印象不同的是，一缕缕晨光照耀下的朵朵樱花绽放着阵阵清香。

《阳光·沈金箱》

瞬间飞过的群鸟，沐浴着清晨的阳光，簇簇竹林，随风拂动。竹叶上颗颗露珠，莹光闪闪。深谙沈金之道的前史雄，是稀有的一位能够逐个单位通过一刀一刻的表情表达意境的作者。

人间国宝沈金漆艺的流韵清风-日本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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