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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伯家的苔丝:命运祭坛上的牺牲

【摘要】:《德伯家的苔丝》:命运祭坛上的牺牲悲戚而刚毅的艺术家——哈代托马斯·哈代是英国诗人,著名的乡土作家,诗化小说的代表。哈代的人物都是无辜受难的典型,宿命祭坛上的牺牲。《德伯家的苔丝》释读小说写美丽的乡村少女苔丝,到阔亲戚家打工,遭遇恶少亚雷欺凌。苔丝正像一个被供奉在命运祭坛上的牺牲,文本结尾,苔丝杀死亚雷后与克莱逃亡途中,在异教徒的神庙遗址里,趴在一块椭圆形石板上歇息,克

《德伯家的苔丝》:命运祭坛上的牺牲

悲戚而刚毅的艺术家——哈代

托马斯·哈代是英国诗人,著名的乡土作家,诗化小说的代表。维多利亚时代以来,最受读者欢迎的小说家之一。

1840年6月2日,托马斯·哈代出生在英国西南荒原多塞特郡多切斯特县博克汉普顿村。16岁开始继承父业,拜师学建筑,22岁到伦敦做著名建筑师布洛姆非尔德的助手。建筑论文曾获英国皇家建筑学会奖。长篇小说《远离尘嚣》(1874)获得成功后,哈代从职业建筑师变成专业作家。

1862年—1867年,哈代在伦敦求学,此外一生基本都在家乡“隐居”。哈代一生守候在家乡,乡村风物、习俗、语言和生活方式,是他创作的不竭之源。他的“威塞克斯”小说和诗歌大都以此为背景。多塞特荒原既局限了哈代,又成就了哈代。它对世界的贡献是:造就了一个诗意的乡土小说家。

哈代创作的前期和后期,均以写诗著称,只因他小说的光辉遮蔽了诗歌的华彩,他洋洋大观的8部诗作才鲜为人知。哈代的诗达到了“诗与真理”合一、理性与直觉无二、自然与情感交融的“大诗”境界,比他的小说更为精致耐读。哈代一生著有8部诗集:《威塞克斯诗集》《今昔之歌》《时光的笑柄》《即事讽刺诗》《幻觉的瞬间》《中晚期抒情诗》《人生小景》《晚岁之歌》。包括田园诗、哲理诗、爱情诗、感怀诗、咏物诗、讽刺诗、战争诗、悼亡诗等多种题材。此外有两部诗剧:《列王》和《康沃尔王后的著名悲剧》。

哈代是个积极的悲观主义者,资本主义势力激化了维多利亚时代固有的社会矛盾,人与外在异己力量的冲突更加酷烈,哈代对此失望而无奈。但哈代的悲观只是对现实的否决,并非对人类失去信心:“我的实践哲学明显指向人类不断向善的理论。”哈代深受叔本华“唯意志论”、达尔文进化论和赫胥黎不可知论的影响,形成怀疑和虚无思想。认为不管人类文明如何发展,人类总归无法摆脱那种强大的神秘力量——宿命的捉弄。

1928年1月11日,哈代去世,骨灰葬在伦敦威斯敏斯特教堂“诗人之角”。按照他的遗愿,心脏被安葬在故乡斯廷斯福德教堂墓地。

哈代创作特征:

荒原题材。哈代人生的大部分时光在多塞特荒原上度过,荒原特有的自然风光、风土人情和民间传说,培养了哈代体验世界、认识世界和表现世界的独特方式。哈代所有的创作都是一个荒原人,以荒原风格对荒原的摹像。在哈代的小说中,可以看到19世纪末尚未遭受人工开垦和工业污染的大自然的原生态:氤氲着山峦深谷的清明澄澈的空气,丛生的石楠,鸟兽的踪迹与和鸣……可以看到圣诞夜的假面舞会、巫术活动和民歌传说,看到荒原人奇特的性格和生活方式。总之,哈代把大自然的神奇和人性的奥秘一览无余地呈示给读者。

希腊式悲剧主题。哈代熟读古希腊悲剧和莎士比亚悲剧,古希腊悲剧中的命运主题,莎剧中对复杂人性的研究,在哈代的创作中演化成人与社会、性格与环境、爱情与宗教、法律、世俗观念的冲突。同时古希腊英雄反抗命运的乐观主义精神,也给哈代以深刻的启示:相信人性善的力量。

宿命观念。哈代受叔本华影响,认为支配宇宙的是一种无所谓善恶、冷漠无情的“内在意志”,人生悲剧便是在它的冲动驱使下酿成的灾难。哈代的人物都是无辜受难的典型,宿命祭坛上的牺牲。苔丝最后躺在祭坛上被捕,正具有这种意味。

抒情色彩。诗人哈代所有的作品都具有浓郁的抒情特色,比如小说情景交融的环境,诗意氤氲的人物性格,凄婉动人的心理描写,悲怆离奇的命运,朴素从容、散文化的叙事风格……都具有一种强烈的情绪感染力。

“威塞克斯”小说:威塞克斯是多塞特郡及其附近地区的古称。哈代的“威塞克斯”小说,复活了一个被人遗忘的古老王国,同时企图复活一种与现代资本主义文明对立的宗法制生活方式,一种与道德文明反悖而与自然人性亲和的人的情感世界。

1912年哈代在编纂自己的作品全集时,把他的小说分成三类:罗曼史和幻想小说、机敏和经验小说、性格和环境小说,命名为“威塞克斯系列”。主要包括14部长篇小说和5部中短篇小说集。14部长篇小说,包括:罗曼史和幻想小说:《一双蓝眼睛》《号兵长》《塔里的两个人》《心爱的人》等;机敏和经验小说:《计出无奈》《爱塞尔伯特的婚姻》《冷漠的人》等;成就最大的是性格和环境小说,包括:《绿荫下》《远离尘嚣》《还乡》《卡斯特桥市长》《林地居民》《德伯家的苔丝》《无名的裘德》等。另有5部中短篇小说集:《威塞克斯故事集》《一群贵妇人》《生活轻嘲集》《一个改变了的男人》《晚餐及其他故事》等。

《德伯家的苔丝》释读

小说写美丽的乡村少女苔丝,到阔亲戚家打工,遭遇恶少亚雷欺凌。后来苔丝到塔布篱牛奶场当挤奶工,遇到克莱,与之相爱结婚。婚后克莱得知苔丝经历出走。苔丝为救家人与亚雷同居,克莱归来后,苔丝杀死亚雷,被处绞刑。

主题阐释:

第一种阐释,通过德伯一家的生活,表现资本主义入侵后,打破了农村自给自足的生活形态,农村生活更加贫苦,农民命运更加悲惨。苔丝一家终年辛勤劳作,依然不得温饱。辛苦一生,竟无立锥之地,最后竟落得流离失所的下场,不得不依靠无依无靠的女儿苔丝来救助,因此导致苔丝命运的悲剧结局。(www.chuimin.cn)

第二种阐释,通过苔丝的遭遇,揭示个体生命与强大命运、美善与邪恶、美好爱情与世俗观念之间的冲突。苔丝的毁灭,说明个人在强大异己力量面前的无能为力。亚雷的死不改悔,表明人性恶之根深蒂固。克莱的忏悔,彰显人类良知的复苏。

苔丝形象分析:

第一个角度,苔丝是一个完美的女性形象,美丽、纯洁、善良、自尊、坚韧而具有反抗精神,可以说是完美女性的化身。苔丝的美丽是与纯洁合一的天生丽质,与修为知性毫无关系,第一次注意苔丝的克莱如是感叹:“那个挤奶女工是多么清新、纯洁呵!像是大自然的女儿。”已经把自己的经历告诉了克莱的苔丝的表现让长于理性分析的克莱吃惊不已:“她还是一副纯洁无暇的样子。造物主在异想天开地捉弄人的时候竟然还给与苔丝的脸上那样一种玉洁冰清的纯净的美!安琪望着她,不禁目瞪口呆。”苔丝的善良、自尊、坚韧和反抗精神统统如此,都是自然天性在这个农家女子身上的示现。

第二个角度,苔丝是无辜受难的典型。苔丝正像一个被供奉在命运祭坛上的牺牲,文本结尾,苔丝杀死亚雷后与克莱逃亡途中,在异教徒的神庙遗址里,趴在一块椭圆形石板上歇息,克莱说:“我看你现在是躺在祭坛上。”苔丝之所以受苦,与其说是罪过,毋宁说是美德。她的善良使她为家庭付出巨大代价,她的自尊和纯洁使她既向往美好生活,又无法摆脱心灵的阴影,最终以暴力反抗的手段进行复仇。苔丝属于美德使人受苦的典型系列,可参照古希腊文学中的普罗米修斯、俄狄浦斯等英雄形象,以及《圣经·旧约·约伯记》中的约伯形象来理解。

第三个角度,苔丝是神性与世俗性二元统一的形象。在塔布篱牛奶场,在热恋中的克莱眼里,苔丝的这两种特性表现得最充分。苔丝的神性表现:“他的目光便直直地落进了她那双永远闪动的瞳仁的深处,那儿闪烁着蓝色、灰色、紫罗兰色的光。此时她看着他的样子大约跟夏娃第二次醒来望着亚当时的神情差不多。”苔丝的世俗性表现:“她还带着睡意,面颊红扑扑的,眼皮还沉重,遮着瞳孔。她的天生丽质,是女性灵魂最充分地体现在身体上的时刻,心灵的精神美也诉说着肉欲的时刻,也是性的魅力在外部流溢表现的时刻。”

在苔丝身上,神性与世俗性不总是和谐共处,时时充满了冲突。苔丝的神性使她倾慕、热恋克莱,使她鄙视、仇恨亚雷并杀死他,使她为了家庭,忍辱负重,自我牺牲。而她的世俗性使她向邪恶世俗妥协,演绎出一系列悲剧,苔丝的人生就是无法挣脱神性与世俗性冲突渊薮的悲剧人生。

苔丝悲剧原因:

其一,时代悲剧。资本主义的发展,破坏了英国农村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农民破产,无以为生,苔丝去亚雷家认亲、打工,是为生计所迫。亚雷代表这个时代包括法律宗教的邪恶社会力量,是制造苔丝悲剧的元凶。克莱代表这个时代的世俗道德力量,在一定程度上,毁灭了苔丝的生活信念,即便悔悟,但于事无补,所以是追加凶手。

其二,性格悲剧。苔丝很迷信,被玫瑰花刺扎了一下,就认为是不祥之兆;在离开塔布篱牛奶场的下午,公鸡忽然打鸣,便认为预示着吉凶;向克莱坦白过去的信被插在地毯下面,也认为是命运的暗示。迷信神秘力量,使苔丝丧失主观意志,放弃对自己命运的主宰。另外,苔丝作茧自缚,以世俗观念自戕,认为自己有罪,自愿背负沉重的十字架和良心债,默认命运的不公正,因此削弱了自主性和反抗力量。

其三,命运悲剧。哈代是一个具有浓厚宿命观念的作家,认为冥冥之中有一种更为强大的异己力量主宰着芸芸众生,使之劫数难逃。他赋予作品情节中的偶然事件以逻辑因素,往往使一系列的偶发性事件具有因果联系,从而导致必然结局,如:发现家世→父亲醉酒→苔丝代父赶车→老马撞死→苔丝认亲→遭遇亚雷→外出打工→遭遇克莱→与克莱结婚→被弃→与亚雷同居→克莱归来→杀死亚雷→被判死刑。由此人物的存在被锁定其中,在劫难逃,从而体现宿命的力量。

安琪·克莱形象分析:

克莱首先是美善人性和传统道德观念的化身,既体现了美好的生活理想,又代表世俗现实。他理想的一面引领苔丝走出人生的阴影去追求幸福生活;他世俗的一面又将苔丝推向生活的泥淖,任其挣扎、沉沦,最终毁灭。其次是典型的重道义、重原则的理性人物。“他的灵魂就是圣徒的灵魂”,“他的爱意却偏于理想和空灵”。克莱的名字本身就暗示了这一点:“安琪”(Angel)意为“天使”,即圣徒般纯洁的人。其性格特征是情欲冷淡和自我克制,这类人物身上体现的是一种理性激情。克莱与苔丝结婚,就是一种理性选择:苔丝适合当农场主的妻子。第三,克莱也是难得的“书生+实干家”人物,因为苔丝,他更加留恋牛奶场,因为留在牛奶场,他更加务实,家里人觉得他变了:“他的动作越来越像农民。走起路来大甩着脚,面部肌肉表情丰富,眼里表达的意思跟嘴里说出的话一样多,甚至更多。他的书生风度所剩无几,社交界青年的神态也消失殆尽。”克莱和亚雷是本性完全不同的两类人,一个是天使,一个是魔鬼,甚至叫人觉得他们的这种善恶本质,与他们自己无关,而是上帝做造的,这个就叫做本性。

亚雷·德伯形象分析。亚雷是充满原始欲望和兽性的一个人物,是人的自然本能即人性恶的化身。小说如是描写亚雷:“他差不多是黑脸膛,两片厚嘴唇”,“眼睛滴溜溜转”,“脸上的曲线表现出一团色欲之气。”他对苔丝,只有肉欲激情和蛮横的占有欲。后来,花花公子亚雷居然做了牧师,在苔丝眼里,亚雷身份的改变十分可疑:“在他的这种表现里,洗心革面的成分少,改头换面的成分多。他脸上那些过去拈花惹草的线条现在改作了虔诚激动的线条。他那唇形原来意味着色欲,现在却表示着祈求。他那颊上的红光昨天可能被理解为放荡淫逸的兴奋,现在却已被感化成了虔诚雄辩的昂扬;兽性主义化作了狂信;异教思想变成了保罗的教条。过去那双望着她的身姿便居高临下地转动的眼睛,现在闪出了理论崇拜的粗野的、接近凶悍的强力。他那张过去在欲望受到挫折时便狰狞可怕、棱角毕露的脸,现在在他描绘出那些无法救药的、自甘堕落的、在泥淖里翻滚的人时,也棱角毕露可怕狰狞。”亚雷是社会邪恶势力的代表,是资产阶级国家机器和伪善宗教的宠儿。

艺术特征:

特征之一,诗意化的风格。小说以诗意化的笔法塑造人物,描写景物。苔丝苦难悲惨的人生并不总是表现得阴沉压抑,而是常常显得很明朗,很美;亚雷作为邪恶的化身,也并不总是显得狰狞可怕;克莱性格的反复,也为作品凭添了曲折离奇的魅力。关于景物描写,王国维《人间词话》说得好:“一切景语皆情语也。”哈代的景物描写总是结合人物情绪来写,往往情由景生,景因情美,为小说增添了诗情画意。例如,写苔丝在夜幕中耙地时的情景:“作为地界用的荆棘篱在西方乳白色的天空低处伸出它落光了叶子的遒劲的枝条。天上,木星,高悬着,明亮得像一朵盛开的黄水仙,几乎可以投下影子。奇妙的小星星,疏疏落落撒满天空。远处有狗叫。干燥的路面上车轮声不时叮叮当当响过。”这段描写绝好地衬托出专心思念克莱的苔丝内心的幽思。

特征之二,严谨的结构。哈代在宿命观念的指引下,将情节设置成因果联系十分紧密的链条结构,文本以七个小标题来分割结构:“处女”、“失身女子”、“振作精神”、“后果”、“惩罚”、“回头浪子”、“大团圆”,这七个模块分述了苔丝人生的七个阶段,它们之间天然存在逻辑关联,环环相扣,无懈可击。如此安排,既显得严整有序,又体现了不可变更的宿命力量。貌似板块构造,实则链条结构,二者有何区别呢?板块结构的各元素之间不存在不可或缺的因果逻辑联系,链条结构则不然,如果去掉一环,整个情节就不发展了,或者要转折。

特征之三,出色的心理描写。心理描写的优劣,其一,在于探索人性的深度;其二,在于心理描写的技巧。哈代在这两方面,都是无与伦比的圣手。比如,对苔丝心理的描写,着重展示她内心灵与肉的冲突,爱与恨的矛盾,例如克莱离家之后,苔丝露宿野外时的心理活动:“如果一切都不过是虚空而已,还能有谁在乎它呢?令人伤心的是,一切比虚空更为难堪——冤屈、惩罚、苛求、死亡。安琪·克莱的妻子将手放到额头,抚摸着它的曲线,抚摸着柔嫩的肌肤下可以感到的眼眶,不禁想到:‘总有一天这里会只余下白骨的。’‘我真希望那一天就是现在,’她说。”生活的严峻和痛苦把这个农家女子变成了哲学家,这一段文字真切地书写了苔丝与克莱曾经拥有的“绝对的欢乐”,与此刻“绝对的痛苦”对她心灵的冲击,使苔丝这一形象具有非凡的震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