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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连山之美:追寻肌肤的湿漉漉梦

【摘要】:祁连山的美与皱纹张燕在都市中周而复始久了,远行是不需要太多理由和准备的。我期待能在祁连山里找寻到一个浸透肌肤的冰凉而又湿漉漉的梦。心情一次又一次从祁连山的山峰与山谷间滑落,多少次的波折让我羡慕每一个去过祁连山的人。这古道与祁连山是再相配不过了。高速路当然很好走,可那不是属于祁连山的东西。走近祁连山就会发现,它的线条简洁明朗,一笔可以勾出一座山的线条。祁连山最近的故事是西路军的血水浸润的。

祁连山的美与皱纹

张 燕

在都市中周而复始久了,远行是不需要太多理由和准备的。甚至连目的地都没明确就在清晨上路了,边走边在路上商量好了从观山口进山。很多时候希望越大,失望越多,反倒是这样简单随意些好。

多少年来,在河西的大地上见惯了戈壁、秃山、沙漠敞开的胸怀和干裂的嘴唇,而既阳刚又阴柔的祁连山有着雾水蒙蒙的神秘。我期待能在祁连山里找寻到一个浸透肌肤的冰凉而又湿漉漉的梦。

祁连遐想

自小生在祁连山下,可我从来没有去过祁连山,我喜欢仰望祁连山,任何一个时候,晴天明朗雄伟,雨天云缠雾绕……对它的神秘全来自一些遐想与传说。小时候,姥姥拍着我睡觉时说:“毛娃乖乖,山里老虎哉哉(咬的意思)。”那个山我就会想当然地想成祁连山。还听姥姥讲过山里有个毛野人的故事,能够读懂神话小说的时候我就想,那里应该是神仙老道居住的地方;迷上武侠小说后,我想那里有冰川天女习武的洞穴。我把所有知道的关于山的故事和传说都和祁连山联系了起来。偶尔听说过一个故事,说的是在属于某个地质年代的冰川层里,科考人员发现了一对相吻的男女,他们在岩层里被冰冻了,任凭人们用任何的方式去论证关于爱情的哥德巴赫猜想,我始终认为这个故事是发生在祁连山里的。当尘世没有任何的角落容纳他们的爱情时,冰川封存了他们。

上中学时有一次同学们约好了进祁连山,次日突降暴雨,大家在雨中淋了大半天也没有说服司机送我们进山。毕业后的那个假期跟同学约好了,可是父母坚决阻拦没去成,好友们回来后,个个都像诗人般抒情,他们进山前胳膊上都打了预防鼠疫的疫苗,连那个注射疫苗留下的轻微印记都让我羡慕不已。上班后,又有一次进山的机会,可据说山内发洪水,每次都在隆重的准备之后总是没有成行。心情一次又一次从祁连山的山峰与山谷间滑落,多少次的波折让我羡慕每一个去过祁连山的人。每次让他们给我讲祁连山的见闻,我都会像个听故事的孩子般边支棱耳朵听边睁大眼睛问:“还有呢?”老公上学时进山有过饥寒交迫的记忆,我已经逼他半痛苦半炫耀地回忆过好几次了。前两天,我刻意引导同窗好友回忆了一遍当年进山的情景。我告诉她说,当年你们还注射了疫苗呢,她已经全然忘记了,可我帮他们记住了。

古道弯弯

车从酒泉城出发,先是在国道上奔跑,继而驶入了沿山公路,行进六十多公里后,终于从金佛寺进入了观山口。“观山口”,一个带着温情浪漫色彩的名称。这时,柏油路消失了,一条平坦的沙石路向前延伸。

沙石路很平整但很曲折,当行过一段路再回头望时,身后的路像一条窄窄的被风吹皱的飘带。若驾驶经验不足,行走这样的山路是有点后怕的。在路上碰见的牧民告诉我们,这条路是在20世纪70年代修的,很难想象在当时的条件下修这条山路的艰险,自然而然地想起一句话:“前人修路,后人享福。”在进入观山口七八公里的路程后,我们进入了肃南县莲花乡,村庄人烟稀少,建在山坡上,牧民的房子地基部分和羊圈都是石头砌成的,这里的牧民很多已经迁居别处,废弃的校舍和民居使这个村庄分外沉静。

出村庄后这段山路沿陡坡的一面用石头砌成了长长的一道石墙,石头没有人工切割的痕迹,但是一块和一块之间却非常严密,整体显露出粗犷豪放古旧的美来,行走在这样的古道中似乎能听见马蹄儿“嗒嗒”的声音。

这古道与祁连山是再相配不过了。这里会修起高速公路吗?这是我行在这条古道上一直在想的一个问题。高速路当然很好走,可那不是属于祁连山的东西。我想起一位诗人的诗句:“当一个地方出现一条水泥路面后,他所有的古老文明便会随之消失。”从这个意义上说,我倒是希望这条古道能一直保留下去。

将军石的悲壮

祁连山是古代匈奴语“天之山”的意思。走近祁连山就会发现,它的线条简洁明朗,一笔可以勾出一座山的线条。简洁构筑了它的壮美,明朗构筑了它的深沉,这是西部的山才有的风格,西部的山水抒写着西部的历史,塑造着西部人的性格。

走近祁连山就会发现,一座山与一座山在相同的风格下又有着不同的特点,有的立体骨感,有的丰满圆润;有的魁梧健壮,有的玉树临风。这里有很多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杰作令人叹为观止。在一座怪石突兀的山间我们发现了一座山洞,洞口杂草是天然的屏障,里面青苔遍地,洞顶是一块巨大的石头被山洪冲刷而下夹在山间石缝里,石洞外有一处巨大的石床,一边还有靠背,微闭眼睛躺在石床上,流水潺潺,微风轻熏,感叹真乃仙人住所,若在这石床上,月下轻风间喝酒吟诗,或者坐在这块大石床上练功,不是仙也成仙呵!《山海经》里曾经记载,祁连山属于昆仑山的余脉,曾经是神仙居住的地方。但大山并没有完全隔断滚滚红尘,当仙乐飘飘远去之后,这里曾经刀光剑影,杀声震天。在它的广博与深沉里掩藏着许多凄美的历史。在进山大约六七公里处的山间坡地上,留有一个完整的烽火台,在无比孤寂和苍凉中折射出历史的厚重来。

放眼青山,回眸历史,汉代大将军霍去病出临洮,过焉支山大破匈奴后,匈奴人哀歌叹息:“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祁连山最近的故事是西路军的血水浸润的。进山大约十五公里左右的河谷边,我们见到一块平整的大石上立着一块碑,名为“将军碑”,石碑是2005年8月1日立起来的,碑文大致如下:“孙玉清生于1910年3月,湖北红安县人氏,1929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后入党,1936年10月红西路军西征时任红九军军长。1937年春,在临泽梨园口战斗中身负重伤,后转入祁连山区。1937年3月16日至18日,孙玉清所在的右支队在黄藏寺与国民党马彪旅激战后被冲散,不幸在此受骗被俘,被马匪押至青海西宁后壮烈牺牲。西路军的悲壮历程血染了丝绸古道,将军的英灵与日月同辉。”也许这块大石头曾是孙将军受伤后歇脚的地方。他和战士们对理想和信念的执著如雪山般纯净,他们的故事在今天依然流传并感动着山里山外的人们,他们的精神已飞跃到了祁连雪山的最高峰上,仰望雪山,我们看到呼吸到感受到的是至高至纯至美。仰望雪山如同仰望英雄。(www.chuimin.cn)

雪山之巅的水

潺潺的流水声一直伴着我们一路行进,越往大山深处行走,流水越响彻山谷。此时,我们发现带来的矿泉水是没有用途的,这涧水可以随手捧来喝。一座一座的山坡上随处可见顺着山势跌宕滑落的涓涓溪流,在陡峭的地方便形成了瀑布。海拔较高的地方,悬挂在峭壁上的瀑布依然是结冰的,像一条条扯碎的银色缎带在太阳底下发出刺眼的光芒。

祁连雪水养育着河西大地上的人们,山内细微的变化在山外却影响重大。今年气温偏低,祁连山内冰雪消融得慢,山内水量较往年少,山外一片干旱。

山路蜿蜒,山里的每一公里路都显得比山外的路遥远得多。在进山二十多公里的草地上,我们见到了第一个敖包,鲜艳的经幡随风飘扬。就在敖包的对面有从雪山冰川上引下来的源头之水,这是天然的冰镇纯净水,喝一口,冰凉入骨,甘甜爽口。接把水洗脸,冷得人战战兢兢,可脸却格外洁净、滑爽、湿漉漉的,这里的空气和水对皮肤有天然的滋润效果。忍着寒冷往瓶中接水,一瓶水接了很长时间,因冰水的寒冷退缩了好几次。瓶子是蓝色的,装满水之后蓝色的瓶子晶莹剔透,没有一点杂质,这才真正知道透明是什么样的,做一比较就知道都市中的自来水算不上透明,而且在器具中盛上一两天就会有杂质沉淀。没喝过这雪山之巅的水时,我一直以为自己喝的水是足够洁净的,可喝过之后,我就不这么看了。

这让我想起近日读过的一篇文章,说是每当有登山者要登梅里雪山时,就会有藏民从四面八方赶来,手中转着经轮,他们不是来为登山者祈祷的,而是在祈求不要让一双脚玷污了圣山,梅里雪山依然是圣洁神秘的。在没有人类足迹的地方自然之物才足够干净吧。

高山草场

起初,我不相信我是可以走到长满松树的山坡下的,可是在进山不久之后,先是看到一处一处绿毯般的草场多了起来,接着就看到目之所及的山顶上毛茸茸的树木越来越清晰。向我们身后去的一座座山各有各的风景,有的山花烂漫,有的怪石嶙峋。在车行进到二十公里左右的地方,突然有一座极为灵秀的山显现在眼前,从半山腰到山顶长满了杉树,一抹清溪从山顶欢腾而下。极想去山上看看,可又想着这座山的后面可能会有更好的风景,就又急着往里走了。看风景的人都是有着这样的贪欲的,倒是除了看风景之外,一切私心杂念离开了身体。

越往里走山里的气温变化也越明显。我们刚出发的时候,室外气温是34摄氏度,可后来,车内温度计上显示的室外温度只有19摄氏度。这时我们看到了大面积的高山草场,祁连山的草原被称为中国最美的六大草原之一。满山遍野的翠绿在眼前铺开来,等到七八月的时候草长得更为茂盛时,翠绿才会变成浓绿。蓝天上翻腾着几朵白云,远山上的羊群缓慢地滚动着,健壮的野牦牛悠闲地吃着草,小牛犊满山坡撒着野。雪山草原与牧民的石屋构成一幅浓淡相宜的水墨画。

当我们进入观山口三十公里的地方时,前方再也没有路了。这儿被牧民称为小海子,海子现在是干的,牧民告诉我们,要等到七八月份这里才会蓄水,海子四周群山环抱,可以想象若蓄满了水,这里会呈现出高峡出平湖的壮观景象。

穿上向牧民借的衣服后我们就近上了一座山,山坡上开满了各色野花。当脚踏在海拔数千米的山顶时,我冲着大山忘情呼喊,声音在群山间回荡。一山望着一山高,站在这座山上,隔着几座山之后一座冰雪山峰朗朗入目。此时,我才真切地看到,积满冰雪的山是寸草不生的,光滑洁白的山峰挺立在云霄中散发出圣洁的光芒。此时太阳西沉,大山就要进入暮色中了,若非天色已晚,我是有爬上那座冰雪山峰的雄心壮志的。

山下有一个蒙古包像是接待游客的,跟周围牧民一打听,那家人已下山了。牧民还告诉我们,修建蒙古包从山外运送建材很不容易,那家人花了三万多元,虽然夏天这里天天都有游客来,可是效益并不十分好。其实,山里的石屋就很有特色,就地取材建几座石屋多好,牧民也节省了开支。想一想若能在满天繁星下的石屋里住上一晚,那该是古老荒野里一个童话般的夜晚。

大山的皱纹

祁连山是少年的、中年的、老年的?可我还是看到了它的几道皱纹。在那满山绿野中,有很长的一条水泥衬砌的渠道,在山野中它将大山划开了一道裂痕,大山给了人们那么多,就连一点回渗都不愿意给它。害怕大山回渗,那么它流出的又从哪里来?让上帝也发笑的行为。人们只知道索取,却不知道从自身节约,更不要说给予了。海子是干的,一条水渠和一条大路从海子的身躯里延伸了过去,把海子一劈两半。我后悔我的祁连之旅晚来了这么多年,没有尽可能早地看到它的原貌。可是水渠边的工人们告诉我,这工程是七十年代就修建的,那是我出生的年代,从五十年代开始,人们征服大自然,更确切地说是变本加厉地破坏大自然的行为就开始了,祁连山的原貌可能从很早就开始改变了。我又怎么能够赶上呢?不论这些水是送往山外几个村的,对山外的人们来说,给予多少才是个够呢,这种索取是没有节制没有尽头的。在沿途我还看到一处采矿点,一座山的脊梁被拦腰截断,原本雄伟的山脊塌陷了下去,大面积的碎石滚落在半山腰内,像一滴滴浑浊的老泪。这座山的绿色与俊美是不存在了,他被毁了容。据说在祁连山内这样的采矿点很多,而且不难想象,一旦爆发山洪,这里就很容易出现滑坡或是泥石流。

祁连山的一道道令人心痛的皱纹,自然之母的纤纤玉手已难将它抚平。暮色给一座又一座的山投下深沉的阴影。踏上归途,群山的沧桑与苍凉从眼底收进心里,当一弯凄清的月牙儿挂上天空时,祁连是身后模糊的剪影,城市是前方飘摇的小船。我只能想象幽幽夜色中,满天繁星下的祁连山和它的牧场、猎狗、牧民。今夜我归还了它的宁静,它用沉默送我回到红尘往事中。

(《酒泉日报》2006年8月15日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