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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1-21
一、含指项中的意义移植
罗兰·巴尔特在《符号学原理》中虽曾提到过含指项,遗憾的是只是一带而过,并未就含指项的作用和意义做进一步阐述,尤其没能阐释含指项中的意义移植问题。而问题的关键恰恰是,正是借助含指项的组合,意义的移植才得以实施,新的意义才得以建构,意识形态的传播才得以实现。如果不揭示意义移植问题,含指项组合的研究就会打折扣,或者说,含指项组合的研究意义在于意义移植机制的揭示。因此这里试图对含指项及意义移植的问题做进一步具体的探讨。
含蓄意指的能指(表达面)可以是由多个直接意指组合,即多个符号(被结合在一起的能指与所指)所共同构成,这样的含蓄意指的能指称作含指项(con-notateurs)。一个单一的含指项可能是几种已被直接意指的符号的结合体,只要这个含指项具有一个单一的含蓄意指的所指。很多广告画面都是含指项,比如香奈尔5号香水的广告[1]——法国著名女影星凯塞琳·德纳芙与香奈尔5号并置一处的画面:在这个画面中有两个能指,一是凯塞琳·德纳芙的影像(能指1),另一个是香奈尔5号的影像(能指1’),这两个能指也都各有其自己的所指——所指1和所指1’,但它们也有一个共同的所指——所指2,这个画面就是一个含指项——它包含有两个直接意指的符号的结合体,且这两个直接意指具有一个共同的唯一的含蓄意指的所指,如图3—1:
图3—1
问题的关键是,在这个含指项中发生了意义的移植——凯塞琳·德纳芙的贵族气质移植到了香奈尔5号这种商品上。在当代法国社会,德纳芙是高贵、优雅的古典美的代表(所指2),是法国女性美的典范,这种美无疑具有社会属性,而香奈尔5号原本不过是一种没有任何社会属性的商品,这则广告通过把两个能指并置于一个画面符号中,就把德纳芙优雅的气质移植到了香水上。而事实上,香奈尔5号与德纳芙的美之间的关系完全是人为的、任意的,是一种社会行为,二者之间本没有任何必然的联系,含指项却使这种人为的社会的属性转变成了香水的一种自然属性,从而为香奈尔5号昂贵的价格找到了托辞,也使这种商品具有了区分阶层的社会功能。[2]广告强烈地暗示观众,如果你购买一瓶香奈尔5号香水,你就拥有了德纳芙式的优雅和美丽,意义移植的结论是:“选择什么样的品牌,你就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初中英语课本中有这样的语句:“You are what you eat.”今天这个消费时代可以理解为“You are what you consume.”
这就是符号学大师罗兰·巴尔特所忽略而没能详尽解析的含指项中的意义移植想象。所谓意义移植,并非一个已有的科学的概念,而是在含指项中发生的一种现象,这里我试图给它一个描述:在某一个直接意指(E1R1C1)基础上实现的含蓄意指[(E1R1C1)R2C2]的所指(C2),被移植到含指项中另一个直接意指(E1’R1’C1’)的能指(E1’)上,就促成了新的含蓄意指组合{(E1’R1’C1’)R2C2}的产生,如此也就实现了意义的移植——把原本属于文化范畴的东西转变成为某种商品的自然属性,从而也就传播了含蓄意指组合所蕴含的意识形态。意义移植的本质就是意识形态的建构,这里所谓的意义移植是第二次移植,因为第一次移植早已发生在所指1与能指1之间。
1985年拍摄的另一则香奈尔5号广告也是含指项,一位用过香奈尔5号的美女把食指放在嘴前对一匹健壮凶残的野狼(也许意指色狼)轻轻地嘘了一声,那匹狼就乖乖地温顺地在原地静坐下来。这则广告说明:在香奈尔5号出现之前,跪在美女石榴裙下的是男人,是文明的动物,而对于拥有并使用香奈尔5号的美女来说,征服文明与野蛮都不在话下,或者说香奈尔5号的魅力就在于变野蛮为文明。这则广告中发生了两次意义位移,一是将美女影星的典雅移向香奈尔5号,一是将美女影星和香奈尔5号的文明高贵移向野狼,如图3—2:
图3—2
与香奈尔5号相似的例子是大宝化妆品的电视广告,也是通过含指项,把纺织女工的朴实美移植到大宝护肤霜上,如图3—3。如果把凯瑟琳·德纳芙置换为纺织女工,那么香奈尔5号就会获得不同所指、不同的社会属性和不同的商业价值。可见,把一个单纯的直接意指置入不同的文化语境、历史氛围中,并与其他直接意指的符号结合,组合成不同的含指项,就会发生不同的意义移植,构建不同的意识形态。在以符号消费为新趋势的当代社会,每一个品牌都对应着一种风格或身份,对应着一种意义。(www.chuimin.cn)
图3—3
1986年1月28日美国航天飞机“挑战者”号升天爆炸之前,美国各大主流电视网播出的画面都是“位于发射台上的航天飞机的长镜头、背景是大白天,天空碧蓝”,这个画面作为符号的能指(E1),意指着“科学进步”、“显示人类在太空中的命运”以及“冷战当中美国比苏联占优势”等等(C2),也即含蓄意指(E1R1C1)R2C2被建构,如图3—4。然而当“挑战者”号升天爆炸之后,呈现航天飞机的电视画面符号的能指1的所指1——一架作为物质客体的航天飞机被恢复,所指2“科学进步”、“显示人类在太空中的命运”以及“冷战当中美国比苏联占优势”等当即被摧毁,不仅如此,新的所指(C3)也随即凸显——为了争霸太空不惜“浪费人的生命”,“人的生存权利成了技术政治的牺牲品”,也即新的含蓄意指(E1R1C1)R3C3被建构,如图3—5。为了确定一个与国家意识形态和谐一致的新的所指,在对该事件做进一步报道时,电视符号制作者在“挑战者”号画面的左前景位置上添置了一面下了半旗的美国国旗,于是,新的所指(C4)——“为了崇高的爱国事业而做出的悲剧性的牺牲”又被固定在“挑战者”号航天飞机这一符号1(E1R1C1)上。这是艾伦·塞特在《符号、结构主义和电视》一文中引用的美国电视对“挑战者”号航天飞机爆炸事件报道的例子[3],虽然艾伦·塞特并没有从含指项促成意义移植从而产生新所指的角度来论述,而实际上正是缘于把符号1(E1R1C1)与符号1’(E1’R1’C1’)组合成一个含指项,如图3—6,才得以将这个含指项中的一个含蓄意指(E1’R1’C1’)R4C4的所指C4,通过建立另一个含蓄意指(E1R1C1)R4C4,移植到能指1——“挑战者”号航天飞机上,从而确定了新的所指C4的内涵意义。可见,同一个能指1,在不同的文化语境中,即不同的含指项中,获得的意义可能截然不同。
图3—4
图3—5
图3—6
罗兰·巴尔特自己也举过一个例子:“我在理发店里,一本《巴黎竞赛》(Paris Match)抄本到我手里了。封面上,是一个穿着法国军服的年轻黑人在敬礼,双眼上扬,也许凝神注视着一面法国国旗。”[4]遗憾的是巴尔特也没有从含指项促成意义移植的角度展开剖析。其实,杂志封面作为符号的能指就是一个含指项,包括明显出现在封面中的能指1——一个正在敬礼的黑人士兵,和隐含在封面之外的能指1’——法国国旗,如图3—7。正因为是含指项组合,才得以将含蓄意指(E1’R1’C1’)R2C2中的所指C2,也即法国国旗的内涵意义——对国家的捍卫与忠诚,移植到能指1(E1)——黑人士兵身上,并通过普遍化机制(有关普遍化机制的论述详见上篇第五章),将这个杂志封面的内涵意义从所指1——“一个法国黑人士兵正在敬礼”,演变为所指2——“法国是一个伟大的帝国,她的所有子民,没有肤色歧视,忠实地在她的旗帜下服务。对所谓殖民主义的诽谤者,没有什么比这个黑人效忠所谓的压迫者时所展示的狂热有更好的答案。”[5]
图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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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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