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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茶馆:城市休闲方式的社会学分析结果

【摘要】:在“杭州茶馆”访谈中,人们提到对茶馆的最初印象或想象时,无论是来自于影视文学,还是自己曾经的亲历,说的多是如上面茶客所提到的传统茶馆——以男性的老人、闲人,或是古代清茶馆中的文人为休闲主体的茶馆。在杭州人眼中,茶馆是个大众休闲的场所,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尊贵”身份,普通的市民都可以享受得起。

3.1 休闲主体的泛化

小时候,我家就是开茶馆的,在杭州郊县的一个小镇上。20世纪80年代初,政府鼓励个体经营,我六十多岁的爷爷奶奶在镇上租了几个店面,置上一些桌子、板凳,一应家当,开起了小镇上第二家个体茶馆。后来,镇上这样的茶馆又有了好几家。

印象中,那时全家第一个起床的总是爷爷。如果是夏天,他凌晨三点多就去店里了,架煤炉、烧开水、整理桌子板凳,事情挺多。这时,几里地之外,乡下的那些茶客们也正在忙活,有的在地里摘蔬菜,有的在把网箱里的鱼倒进鱼篓,有的则已经挑着担子走上了进镇的机耕路。六七点钟是茶店最热闹的时候。镇上的老茶客们早早就坐下了,而乡下来的茶客呢,这时候挑来的菜也卖得差不多了,把扁担、箩筐在店门口一放,拿着茶壶也在老位置上坐了下来。他们个个都是熟面孔,每天都这样,刮风下雨、大年初一都不例外

那时候,茶客清一色都是男的,五六十岁的年纪,大多穿着青布对襟上衣,下面是宽腰黑裤,脚上解放鞋。老人也有老人的心事吧,跟小辈总不大好讲,同老朋友讲讲,大家出出主意,一起谈谈家长里短,脑子也会活络不少。奶奶和帮工的阿姨提着水壶在茶桌间忙着续水,爷爷这时可以闲下来了,也坐在茶客们中间听着他们的“大头天话”(方言,闲聊的意思)。我记得当时一碗茶很便宜,几分钱,茶客可以从凌晨喝到早上八九点钟。逢年过节,奶奶还会准备糖果免费招待大家,按今天的话说,算是返利给顾客吧。

20世纪90年代初,我到杭州工作,住在小营巷。附近的东河万安桥头也有一个茶室。房子是那种木结构的老房子,里面光线暗淡,摆着一溜桌子板凳,只是最里头有一个台子,是说书人的讲台。有时,门口会贴上一张红纸,用毛笔写着“今晚开讲,说岳全传”之类的。那时,我每天要路过那里,一眼望进去,茶客也都是些老头子,聊天、打牌、下棋,和我老家的茶店没多大区别,只是多了一样说书。再者,这些茶客也用不着先摆摊卖菜,他们一般都是退了休的人,街坊邻居的,彼此也都熟悉。

20世纪90年代中期,城市开发房地产,这个茶室所在的地方变成了一个高尚住宅区。现在,杭州城里这样的老式茶馆已经很少见了,多的是茶艺馆,装修得都挺高雅,茶饮品种五花八门,自助的茶点也很丰富。里面的茶客,男女老少,各色人等都有,是真正的大众休闲茶馆。(2004年3月6日于植物园茶室,访谈对象:茶客,男性,37岁,公司职员)

在“杭州茶馆”访谈中,人们提到对茶馆的最初印象或想象时,无论是来自于影视文学,还是自己曾经的亲历,说的多是如上面茶客所提到的传统茶馆——以男性的老人、闲人,或是古代清茶馆中的文人为休闲主体的茶馆。但走进今天的茶艺馆,只要稍加观察,就会发现“各色人等”的现实含义。(www.chuimin.cn)

在过道左侧有三个茶桌:一桌是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他们很安静地在看各自的笔记本电脑。一桌是二男一女三个中年人,在不紧不慢地交谈。还有一桌比较大,一个男性老人在喝茶,两对年轻夫妇在逗着一个学步车里的婴儿,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跑来跑去玩得很开心。过道右侧这边沿着水流带有十几个茶桌,最靠近我们的一桌是四个来自日本的年轻女子,现在留学浙江大学学习汉语。其中一个人已经是第三次来青藤,感觉不错,就带了自己的三个同学来。她说自己去台湾旅游过两次,在那儿学会了喝乌龙茶,很喜欢,于是置办了全套功夫茶具。她拿起面前的茶壶,热情地为我们演示了一个“凤凰三点头”的茶艺。依次渐远的有:两桌是一对年轻男女,一桌是两个年轻男子,一桌是年轻的三口之家,一桌是一男一女的中年外国人,一桌是两男三女的中青年。(2004年12月18日于青藤茶馆)

杭州自出现太极茶馆以来,新型的茶馆可谓是搭着了杭州人闲适的脉搏,而且完全是全民性的闲适。茶艺馆也不是书画家文人的专利,“你文人喜欢西湖喜欢喝茶,我踏儿哥马大嫂(方言:三轮车工和家庭主妇的意思)也是喜欢的呀。”[1]我曾陪同一位外地游客游览杭州的茶乡梅家坞,看到公路两旁绵延几千米停放着的小汽车都是前来喝茶的,他很好奇:“杭州人哪来那么多钱?”访谈中我曾不止一次提到这一问题,一位退休工人的回答很有代表性:“去不去茶馆,与收入无关,与想法有关。下岗工人也会去茶馆。”这里的想法就是指传统的休闲享受的生活取向,用杭州本地一个出租车司机的话来说:“老底子就是这样,享受惯了。”同样是在杭州开车的出租车司机,本地人和外地人的休闲选择就会完全不同。

怎么会想到到杭州来开车呢?听老乡说的,说杭州和厦门是比较安全的城市,没南方那么乱,我就来了。现在一般一个月只休息一两天,做晚班的要开通宵车。平时难得有空,有空时就睡觉,或者几个老乡聚在一起喝喝酒。我们挣几个钱不容易,不会去茶楼那种地方。对杭州的茶楼不太清楚。不过你们刚才说的青藤茶馆,我记得送客人去过,在解放路那里吧。(2003年11月29日于出租车上,访谈对象:河南信阳籍出租车司机,男性,50岁)

(车子)开到夜里一两点差不多了,否则吃不消。一星期休息两天,闲下来就和朋友去茶馆坐坐,聊聊天,打打牌。平时够累的,要放松放松。为什么选择去茶馆?那里环境好呀,吃的、喝的都有,还能呆很长时间。价格还可以的,一般都是45—50元。你说什么人消费不起?除了下岗工人和外地来打工的吧。……去茶馆,老少皆宜,像我这样,年纪大了,四十出头的人,身份在这儿,去酒吧、咖啡馆这样的地方就不合适。曙光路的茶馆比较清静,门耳、紫艺阁、大佛茶庄的环境都不错,我一般都到那儿。(2003年12月20日于出租车上,访谈对象:杭州本地出租车司机,男性,中年)

在杭州人眼中,茶馆是个大众休闲的场所,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尊贵”身份,普通的市民都可以享受得起。这一观点在我的整个实地研究中得到了一定的印证。本次的茶馆访谈中,茶馆外的访谈对象是根据自然抽样的原则确定的,44人中有40人表示进行过茶馆休闲活动,占总人数的90.9%。对茶客的结构性访谈显示,茶客的男女性别比例是1∶0.92,已经基本持平;年龄最小的9岁,最大的68岁;文化程度有小学、初中或技校、中专或高中、大专及以上等不同层次;职业遍布各个领域,有机关、国企、事业单位人员,私营业主,个体劳动者,合资企业、外资企业人员、家务劳动者,待业人员,离退休人员,在校学生等;收入水平下至500元以下,上至5000元以上,茶馆休闲主体呈现出多元化的倾向。

怎样理解杭州茶馆休闲主体的社会结构?从社会学的整体性特点出发,这一问题必须放置到整个社会的历史中去考察,如茶馆休闲主体社会结构的历史是怎样的?其发生变化的原因和动力是什么?不同群体作为休闲主体的休闲特征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