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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相声史:从笑话到相声的传承

【摘要】:这则笑话演化成为单口相声,就是刘宝瑞的《慈禧入宫》。这则笑话后来进一步演化,就是张述今创作的脍炙人口的相声《装小嘴》。拿相声和笑话作比较,二者的主旨和轮廓大致相同,都是以讽刺和幽默见长的喜剧风格的艺术,具有明显的传承关系。笑话和相声之间的传承关系更多地表现在艺术手法方面,兹略举数端如下:一、“歪讲”。

第三节 笑话相声

古代众多的文学艺术形式中,笑话与相声的传承关系最为明显。段宝林《笑话——人间的喜剧艺术》指出:“单口相声与笑话最为接近,可以说是专业艺人说的笑话。不过单口相声与一般的小笑话不同,它是专业性的、篇幅较长的笑话。相声演员往往把几个小笑话串联起来,增加许多生动的细节,来表现更加丰富的内容。如著名单口相声艺人刘宝瑞的《傻子学乖》、《火龙衫》等篇,都是由著名笑话改编而成的。《火龙衫》就是‘分庄稼’、‘火龙衣’等两个笑话的复合。”《笑得好初集》有笑话《黑齿妓白齿妓》:

有二娼妓,一妓牙齿生得乌黑,一妓牙齿生得雪白,一欲掩黑,一欲显白。有人问齿黑者姓甚,其妓将口谨闭,鼓一鼓,在喉中答应姓顾。问多少年纪,又鼓起腮答年十五。问能甚的,又在喉中答会敲鼓。又问齿白者何姓,其妓将口一龇,答姓秦。问青春几岁,口又一龇,答年十七。问会件什么事,又将口一大龇,白齿尽露,说道会弹琴。

这则笑话演化成为单口相声,就是刘宝瑞的《慈禧入宫》。说的是咸丰立皇后,应选的是后来的慈安和慈禧。慈安一嘴的黄板牙,应对时净使小口型的字:“姓钮祜禄”;今年“十五”;家住“廼兹府”;名叫“玉珠”;家里有“父母”。慈禧为了显示一口白牙,想方设法说大口型的词:“姓那拉氏——”;“明年十七——”;“家住鼓楼西——”;“我叫兰芝——”;家里有“妈和姨——”。最后选上谁了呢?请看相声的“底”:

皇太后一看,问得差不多啦,决定吧。按规矩,皇上把一个碧玉如意赐给谁,谁就是皇后。咸丰为难了,自己喜欢慈禧,太后喜欢慈安,到底给谁呢?他拿着如意直犹豫,嘴里叨念:

“谁当皇后?谁当贵妃?”

慈禧正那儿琢磨着龇牙的字哪,一听赶紧搭茬儿:“我当贵妃——”

得,皇后归慈安啦!

这则笑话后来进一步演化,就是张述今创作的脍炙人口的相声《装小嘴》。它取消了互相对比的线索,单说一个嫌嘴大不好看的姑娘故意装小嘴,演来妙趣横生,深受欢迎。

《启颜录》里有这样一则笑话:

尝有一僧忽忆吃,即于寺外做得数十个,买得一瓶蜜,于房中私食。食讫,残留钵盂中,蜜瓶送床脚下,语弟子云:“好看我,勿使欠少;床底瓶中,是极毒药,吃即杀人。”此僧即出。弟子待僧去后,即取瓶泻蜜,揾食之,唯残两个。僧来即索所留、蜜,见唯有两颗,蜜又吃尽,即大嗔云:“何意吃我、蜜?”弟子云:“和尚去后,闻此香,实忍馋不得,遂即取吃。畏和尚来嗔,即服瓶中毒药,望得即死,不谓至今平安。”僧大嗔曰:“作物生,即吃尽我尔许。”弟子即以手于钵盂中取两个残,向口连食,报云:“只做如此吃即尽。”此僧下床大叫,弟子因即走去。

这则笑话演化为相声,就是金铠原作、刘宝瑞表演的相声《学徒》。这段相声以“我”为主人公,说“我”到外号“老白干”的木器铺掌柜手下学徒。此人嗜酒如命,却怕徒弟偷酒喝,凡认识酒的一律不要,最后选定假装不认识酒的“我”做学徒。这天,“老白干”出门打牌,嘱咐“我”看好家。“我”就把鸡和火腿托人弄熟,当作酒菜,一连喝了两瓶酒,呼呼大睡起来。最后的“底”是这样的:

“掌柜的,您听我说。”

“说什么呀!我的鸡哪?”

“是呀,您听我说呀!您走之后,我正看着买卖,就听后院鸡叫,我跑去一看,是隔壁的大黄狗把鸡叼去啦。我当然得追去啦,可是没追上。等我回来一看,谁知火腿又让猫偷去啦。我一想:鸡和火腿都丢了,您回来非打我不可,我可怎么办哪?这时候我想起您说的两瓶毒药来啦,我想,我就药死了吧!我先把那瓶绿的喝下去啦,谁知道一点事都没有,我就又把那瓶红的喝啦。掌柜的您可别打我呀!”

“老白干”一听这气呀,他也不好说那是酒啦,气得直跺脚:“嘿!好!——你呀!——你好!”

这时候我还气他,我说:“掌柜的,两瓶毒药我都喝了,怎么还不死呢?”

“嘿!不死——不死,那是药力不够!”

“药力不够,您再给我来两瓶得啦!”

拿相声和笑话作比较,二者的主旨和轮廓大致相同,都是以讽刺和幽默见长的喜剧风格的艺术,具有明显的传承关系。但,较之笑话,相声有了发展,主要表现在:一是人物形象更加丰满,性格更加鲜明。二是情节更加曲折,细节更加丰富。三是朴素的笑料发展为适合表演的“包袱”。四是语言更加细腻、生动、形象。

笑话和相声之间的传承关系更多地表现在艺术手法方面,兹略举数端如下:

一、“歪讲”。《启颜录》里有这样一则笑话:

(石)动筩又尝于国学中看博士论难云:“孔子弟子达者有七十二人。”动筩因问曰:“达者七十二人,几人已着冠?几人未着冠?”博士曰:“经传无文。”动筩曰:“先生读书,岂合不解孔子弟子着冠者有三十人,未着冠者有四十二人?”博士曰:“据何文以知之?”动筩曰:“《论语》云‘冠者五六人’,五六三十也;‘童子六七人’,六七四十二也,岂非七十二人?”坐中大悦。博士无以应对。

这种“歪讲”的手法在相声里相当普遍,如《歪批〈三国〉》:

乙 ……还有什么?

甲 三出祁山

乙 六出祁山!

甲 二三如六。

乙 小九九哇!

甲 三伐中原

乙 哎,九伐中原!(www.chuimin.cn)

甲 三三见九。

乙 

乙 我就知道嘛。

加减乘除引入相声段子,别有情趣。

二、吟诗答对。《启颜录》里有这样一则笑话:

唐有僧法轨,形貌短小,于寺开讲。李荣往共议论。僧于高坐诵诗曰:“姓‘李’应须李,名‘荣’又不荣。”应声曰:“身材三尺半,头毛犹未生。”

笑话里的吟诗答对多用于互嘲和自嘲,常常带有“打油”的味道。相声一脉相承,有段传统相声就叫《打油诗》。它说的是大比之年兄弟四人进京赶考,“老大忠厚;老二老实;老三要多奸有多奸,要多滑有多滑”;老四“不但忠厚老实,而且还不爱说话”。四个人一路上联句作诗,每逢老四,他就说一个字。有一次吃饺子,老三提出按每个人说的字数吃饺子,以“燕窝”为题作了起来:

老大:抬头看见一燕窝,

老二:里边小燕八九个,

老三:大燕出窝把食打,

老四的“喂”字都到了嘴边,老大赶忙把他拦住,提醒说:“怎么就是‘喂’哪,你要说‘进窝再喂’还吃四个哪,‘等会喂’还吃仨哪,‘先喂’、‘后喂’还是俩哪。”哪知憨厚的老四突然来了机灵劲,先说“我把大燕说一说”,接着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我把大燕说一说:清晨出窝把食打,展翅摇翎往前挪。飞过三里桃花淀,越过五里杏花坡。桃花淀前出好酒,杏花坡前美人多。好容易才把食打够,抿翅收翎进了窝。大燕刚把窝来进,小燕一见笑呵呵。这个就把妈妈叫,叫声妈妈你听着:你在外面把食打,实在饿得我了不得。大燕一见不怠慢,叼过食来喂了个得,喂了这个喂那个,喂了那个喂这个……

老四说起来没完没了,连老三都说:“甭数了,饺子都归你了!”

三、“三番四抖”。如笑话《各挑行李》:

兄弟三人经商投宿,共买一鱼烹调在案,长兄唱“驻云飞”一句曰:“这个鱼儿我要中间一段儿。”二兄唱曰:“我要头和尾,谁敢来争嘴。”三弟曰:“嗏,汤儿是我们的。”仆夫初犹觊望,或得沾味,闻此则绝望矣,进前作揖唱曰:“告君知,明日登程,各自挑行李,那时节辛勤怨得谁,那时节辛勤怨得谁。”

兄弟三人先后开言,类似后来相声的“三番”;最后仆人说话,类似相声的“四抖”。这则笑话明显地具有了“三番四抖”的轮廓。后世相声继承并发展了这一手法,经常使用,成为构成“包袱”的重要规律。

四、方言习俗。如笑话《山东人》:

山东人来京,主人每为煮菜,皆不为羹;常忆榆叶,自煮之。主人即戏云:“闻山东人煮车毂汁下食,为有榆气。”答曰:“闻京师人煮驴轴下食,虚实?”主人问云:“此有何意?”云:“为有苜蓿气。”主人大惭。

又如笑话《必复其始》:

唐长孙玄同初上,府中设食,其仓曹是吴人,言音多带其声,唤“粉粥”为“粪粥”来,举座咸笑之。玄同曰:“仓曹乃是公侯之子孙,必复其始,诸君何为笑也?”坐中复大笑。

笑话中已经拿山东人、吴人开玩笑,内容涉及方言和习俗。宋代百戏中也有类似的现象,《都城纪胜》载云:“在京师时,村人罕得入城,遂撰此端,多是借装为山东、河北村人,以资笑端。”相声也是一脉相承,利用方言习俗取笑,最初集中于山东、河北、东北,后来不断拓展,涉及全国的许多地区。

古代笑话为后世的相声艺术注入了许多营养因素,对相声艺术的形成有着不容低估的影响,构成笑话和相声关系中的主流。然而,无须讳言的是,古代笑话的一些消极因素也传承到相声中来。换句话说,相声中的一些弊端可以在古代笑话中找到蛛丝马迹。比如,拿生理缺陷开玩笑在古代笑话中就屡见不鲜。

邯郸淳《笑林》中的《治伛》就是拿罗锅抓哏取笑。

赵南星《笑赞》中的《瞽者》就是拿失明者抓哏取笑。

侯白《启颜录》中的《田媪》就是拿年老无牙抓哏取笑。

侯白《启颜录》中的《作鸡鸣》、《腊月何处有蛇咬》都是拿口吃抓哏取笑。

冯梦龙《笑府》中的《近视一》、《近视二》都是拿近视眼抓哏取笑。

冯梦龙《笑府》中的《讳聋哑》就是拿聋哑人抓哏取笑。

拿生理缺陷抓哏取笑本不足取,进入相声段子,更有恶性发展之势,加上绘声绘色的模拟、不着边际的夸张,更加不堪言状,实属传统相声中应予剔除的糟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