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冈巾帼贺子珍：红色文化的传承

第二节　井冈巾帼贺子珍

1926年,素有“永新一枝花”之称的贺子珍光荣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为了工作的便利,她还加入了国民党。同年她以跨党的身份参加了县党部的工作,担任永新县党部委员、妇女部长。从此,贺子珍告别学生时代,开始了漫长的职业革命生涯,这一年,她年仅17岁。

1927年,国民党右派在永新发动“六·九”反革命事变,他们捣毁由“左”派掌握的县党部和农民团体,收缴工农武装,逮捕了包括共产党员贺敏学在内的100多名革命同志。为营救他们,贺子珍与驻吉安办事处的同志们四处奔走,积极联络袁文才和王佐的农民自卫军,准备以武力营救。永新暴动后,贺子珍亲自参加了保卫永新的战斗。至今,在永新还流传着关于她“百发百中”、“双枪女将”的种种传奇。随后,为了保存革命力量,农民自卫军决定主动撤离永新城。贺子珍随同永新县委与袁文才、王佐的农民武装一同返回了井冈山,在向井冈山撤退的共产党员当中,贺子珍是唯一的一位女性,当然也是撤向井冈山队伍中的第一个女兵。永新失陷后,贺子珍年仅10岁的小妹贺先圆惨遭敌人杀害。“由于贺子珍才识过人、文武双全,因此深受大家的尊重。袁文才还特意请她担任宣传队长,永新县委进驻井冈山以及贺子珍较长时间的革命宣传为毛泽东改造井冈山自卫军奠定了非常坚实的基础。”⁽⁶⁾

1927年10月的一天,贺子珍第一次见到了率领秋收起义军到达井冈山的毛泽东。在这样艰苦的战争环境,一个如此年轻的女孩居然能成为井冈山“头面人物”的一个重要成员,毛泽东对此深感惊讶。在听了袁文才的介绍后,毛泽东高兴地握住贺子珍的手说,“我还以为是哪位的亲属呢,很好,很好,今后我们共同战斗吧!”毛泽东率领革命军进驻井冈山后,共同的战斗生活使得两个性情中人的心日益靠近。毛泽东渊博的知识,深邃的历史眼光,看待问题的真知灼见,坚强的革命意志以及超凡的谋略,使她对毛泽东的仰慕之情油然而生。

1928年4月,朱毛胜利会师,井冈山声势大振,而江西的国民党则甚为恐慌,调兵遣将准备“进剿”红军。为了搜集敌人的军事情报,组织永新农民武装,配合红军主力打破敌人的“进剿”,贺子珍率领侦察小组深入虎穴,在当地群众的帮助下,胜利地完成了任务。5月,红军三下永新后,部队按照“大力经营永新”的计划,实行短期分兵,深入各区各乡,发动群众,开展土地革命。贺子珍奉命带领一组工作队来到西乡塘边村工作。不久毛泽东也率队进驻塘边村。一个月前他们就曾到过这里访问调查。毛泽东负责拟就调查提纲、提问,贺子珍则负责记录整理、抄写。毛泽东著名的《永新调查》就是在此基础上完成的。塘边村的再次相聚让这一对相互倾慕的有情人终于走到了一起。

婚后,贺子珍担任了红四军前委的秘书,主要任务是保管文件,整理资料,誊写文稿等。由于红军长期处于敌人的严密封锁之中,交通又不方便,这使得红军与外界的联系极为不畅,稀缺的报纸通常成为毛泽东了解外界信息的重要途径。贺子珍担任秘书之后,还把搜集、整理报纸作为自己的一项重要任务。红四军在转战赣西南途中,贺子珍就曾冒着生命危险带人闯入瑞金城抢购报纸。机要秘书的工作是繁重而又琐碎的,这对于刚性好强的贺子珍来说更是一个极大的挑战。自参加革命以来,贺子珍历来是一个活跃分子,长期的战争生活使得她早已习惯穿梭于枪林弹雨之中和轰轰烈烈的群众运动。而如今的她,必须舍弃这一切,大多时间只能与枯燥乏味的文件、文字、报纸和两只冷冰冰却又比生命还宝贵的铁皮箱打交道。她烦躁郁闷,开始的时候甚至认为自己嫁给毛泽东是挺倒霉的事,要不,自己也能像战友一样冲锋陷阵,那多痛快。虽然贺子珍心里清楚,作为党和红军重要领导人的秘书十分重要,自己应该安心工作,但每当看到其他的女同志均能独当一面,学习上、工作上均能取得重大进步时,她既羡慕又懊恼,对于秘书这项工作因此并不是十分甘心情愿,甚至有过几次反复与波动。为此,贺子珍还曾与毛泽东闹过别扭。对于妻子的心情毛泽东十分清楚,也十分理解,但为了革命,毛泽东总是耐心说服悉心开导:“你好不懂事。你知道这个工作有多重要吗?我们同中央的联系,中央对我们的指示,上传下达,都要通过你。你把秘书工作做好了,不光是对我工作的支持,也是对特委、前委工作的支持啊!”“上前线锻炼人,上学提高人,但后勤同样也能锻炼人,搞后勤同样是革命重要的组成部分。”⁽⁷⁾面对丈夫的温情劝说,深明大义的贺子珍还是默默地接受了这一工作。随着认识的加强,贺子珍终于安下心来从事这项工作,一干就是6年。中央苏区成立后,贺子珍还担任了中央苏维埃政府机要科长一职。

当然,对于她的这种牺牲并不是所有的同志都能理解的,一些人甚至认为,贺子珍只不过是一个无所事事的人,够不上一个革命者的称号。为此,贺子珍又是十分痛苦的,但为了支持毛泽东的工作,为了革命事业的胜利,贺子珍只能默默忍受这一切。如果换个角色,就凭她的才识与胆略,贺子珍又何尝不能成为叱咤风云的女将呢?在第三次反“围剿”的一次重大战斗中,贺子珍和古柏夫人曾碧漪还曾为了保护那两只铁皮箱差点失去生命。敌人飞机投下的炸弹一度使得她们失去知觉,苏醒过来后,四周漆黑一片,她们扛着文件箱直到第二天黎明才找到队伍。又惊又喜的毛泽东以战争年代特有的方式表达自己对妻子死里逃生的兴奋之情:“通讯员向我报告,亲眼看到你们被炸弹炸死了,我还打算战斗结束后,为你们开追悼会,你们是人回来呢,还是鬼回来了?”

在毛泽东眼中,贺子珍不仅是他战场上生死与共的战友,更是患难与共的亲密伴侣。艰苦的战争环境使得作为机要秘书的贺子珍也必须追随部队行军打仗,在紧急情况下,贺子珍是毛泽东最为贴近的警卫战士,保护他的安全；在毛泽东受到党内错误路线排斥打击的时候,贺子珍则是他最为亲近的知己,听他倾诉,给他安慰,为他疏解心中的苦闷；在他病倒的时候,贺子珍则又是他最为尽心的护理员,使他能尽快康复；在平时生活困苦的时候,贺子珍则变成了他的营养师,想尽办法增强他的营养,使得他一直虚弱的身体能承受沉重的工作压力。

自引兵井冈至遵义会议期间,毛泽东曾受到党内四次明显的排挤,每当这个时候,贺子珍总是给予毛泽东她能做到的最大的支持。1929年,在红四军七大会议上落选的毛泽东不得不暂时离开部队,这是毛泽东在党内第二次受到排挤。心中的苦闷使得身体本来就十分虚弱的毛泽东旧病复发,一度处于病危状态。1930年初,共产国际由于听到毛泽东病故的误传,在《共产国际通讯》上还曾就毛泽东病逝发了一篇1000多字的讣告:“据中国消息,中国共产党的奠基者,中国游击队的创立者和中国红军的缔造者之一毛泽东同志,因长期患肺结核而在福建前线逝世……这是中国共产党、中国红军和中国革命事业的重大损失……”⁽⁸⁾虽然这是一种误传,但从中我们可看出当时毛泽东病情的严重性。毛泽东也正是在妻子贺子珍的精心呵护下,经过一位名医吴修山的治疗,危重的病情竟得以好转。处于康复之中的毛泽东急需补充营养,而战争环境的艰苦使得红军的给养十分困难,即使是作为红军的重要领导人,也只能与普通战士一样每天只有极少的伙食费。为了改善毛泽东的伙食,贺子珍不顾自己产后虚弱的身体,仍然像往常一样坚持与警卫员一道下河捉鱼虾、下田摸田螺,以使毛泽东的伙食中尽量多一点荤腥。1930年11月,毛泽东终于重新回到部队。(www.chuimin.cn)

1932年11月宁都会议后,毛泽东第四次受到排斥。政治上的失意与旧病复发使得毛泽东不得不上长汀的东华山修养。这时贺子珍在福建长汀福音医院生下了她的又一个孩子——毛毛(早在1929年春,贺子珍就在福建龙岩曾生下一个女孩,但由于当时红军还没有一个相对稳固的后方,贺子珍在尽了20几天母亲的责任后,就不得不按照当时红军的惯例将孩子寄养在当地的老乡家中。事后毛泽东的弟弟毛泽民曾按照贺子珍的讲述打听孩子的下落,可得到的答复是:孩子已经不在人世。得知这一消息后,贺子珍一度痛苦万分,但革命环境的艰苦性与斗争形势的复杂性使得他们无暇沉浸在失去女儿的伤感之中)。此时,面对前来看望自己的丈夫,贺子珍又惊喜又心痛,喜的是全家人终于团圆,痛的是自己丈夫为了革命不惜舍弃一切竟然屡次受到自己同志的排斥与打压,如今竟然病成这样。心痛之余,贺子珍还是凭着对丈夫的深深理解尽一切可能宽解、疏导毛泽东低落的心情,配合傅连暲医生对毛泽东的治疗。1933年初,贺子珍一家人回到瑞金沙洲坝。

贺子珍原以为,王明路线对毛泽东的迫害,大概会点到为止。然而“左”倾路线执行者却以打击“罗明机会主义路线”为突破口,掀起了一场进一步打击毛泽东的更为猛烈的政治风暴,一批与毛泽东一起工作或支持毛泽东观点的同志成为打击的重点对象。邓小平、毛泽覃、谢维俊和古柏就被污蔑为“反党小集团”的重要成员。贺子珍的妹妹贺怡(时任瑞金县委组织部副部长,毛泽覃的妻子)和哥哥贺敏学(时任红二十四师代理师长)都受到严重打击和排挤。贺子珍年迈的父母也在挨整之列。想起自己一家人艰辛的革命历程,到如今竟受到自己同志这样的打击,贺子珍深感委屈、痛苦,但为了安慰、支持丈夫,她坚定地对毛泽东说:“王明路线打击你,可是人民群众还是拥护你、支持你。你并不孤立,群众始终认为你是他们的好主席、好领导。”毛泽东则深情地对妻子说道:“他们整你们,是因为我,你们是受了我的牵累呀!”一对患难与共的伴侣就这样相互安慰着,相互激励着对方。

王明的“左”倾路线终于未能抵挡住蒋介石的疯狂进攻,1934年10月,中央红军被迫实行战略转移。毛泽东和贺子珍不得不将年仅3岁的孩子毛毛转托给毛泽覃和贺怡夫妇。在贺子珍和毛泽东的十年夫妻生活中,贺子珍曾为毛泽东生下三男三女,但除了小毛毛和在延安出生的小娇娇——李敏之外其他四个不是下落不明就是过早夭亡,而毛毛则又是唯一一个在他们两个人身边长大的孩子。在他们遭受王明路线打击的日子里,小毛毛曾给他们带来无尽的慰藉与温暖,为他们排解了多少忧愁与烦恼呀!作为一个母亲,如今为了革命却又不得不割舍爱子,这需要多大的勇气与决心呀!她怎曾料到,瑞金一别竟然是她们母子的永别!苏区陷落后,毛泽覃担心小毛毛寄托的消息泄露,又将孩子秘密寄托在另外一个老乡家中。1935年毛泽覃不幸牺牲,从此孩子下落不明,1949年贺怡到赣南山区寻找小毛毛未成反而不幸遇车祸身亡。小毛毛成为贺子珍后半生心中永久的痛。

告别亲人后,贺子珍随同干部休养连踏上了漫漫长征路。此时贺子珍已身怀六甲,但她仍像以往行军打仗时一样坚决不需特殊照顾。一路上,她除了协助做好宣传工作外,还主动兼管了三四副担架。一到宿营地,就积极和大家一道安排食宿。为了尽量避免与敌人遭遇,部队通常是什么地方不好走就选择走什么样的路,贺子珍拖着虚弱的身体硬是以顽强的意志克服种种困难,始终紧跟部队。她为自己提出的口号是:“不掉队、不带花、不当俘虏,不得八块钱。”(八块钱是指伤病员实在走不动而又带不走的则发八块钱寄养在当地百姓家中)遵义会议后,贺子珍在贵州白苗族的一个村庄生下她与毛泽东的又一个孩子。这个女孩出生时由于军情紧急,贺子珍甚至未能看清孩子的模样,孩子就被抱走送给当地的老乡,从此下落不明。噙着泪水,忍着伤痛,贺子珍继续踏上艰难的长征路。

1935年3月的一天,贺子珍所在的休养连突遭敌机轰炸,贺子珍为抢救躺在担架上的一位红军师政委,身上十七处中弹。为了不拖累部队行军,贺子珍不止一次要求把她寄养在当地老百姓家中。看着伤痕累累的妻子,毛泽东只说了一句话:“我和同志们都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说完,转身揩去他从不轻易掉下的眼泪。毛泽东嘱咐毛泽民:“就是抬,也要将她抬到目的地!”随后,毛泽东将自己的担架与坐骑派给了贺子珍。几个月后,重伤的贺子珍竟奇迹般地好了起来。伤势刚好一点,贺子珍就坚持不用担架,在战友们的帮助下,贺子珍用自己的双脚终于走完了长征路上最为艰难的路程,胜利到达陕北。

1937年冬,贺子珍因延安交际舞一事与毛泽东发生矛盾,已有身孕的她不顾毛泽东的再三挽留和战友们的劝说,硬是留下年仅一岁的女儿——李敏负气出走,并于1938年1月到达莫斯科。然而谁也未曾料到,贺子珍的这次出走不仅让她个人付出了高昂的代价,30年后的中国也因她的这次出走付出非常惨重的代价。假如贺子珍当年不负气出走,一年后的江青也许将难以走进毛泽东的情感空间,对于贺子珍本人来说,她在苏联10年不平常的灾难性经历将不会发生,对于30年后的中国来说,那场至今令国人难以忘却的十年动乱也许不会发生。

在苏联,贺子珍未能彻底医治好她的弹伤,更令她伤痛的是1939年1月她与毛泽东的第六个孩子在出生后仅10个月竟不幸染病身亡。此时的贺子珍才如梦初醒,才明白自己的轻率所铸成的大错!她悔恨交加。为了安慰贺子珍,毛泽东随后托人将3岁的娇娇带往莫斯科。1941年底,在苏联的伊万诺夫,贺子珍因为女儿的事情激怒了保育院负责人,竟被关进伊万诺夫精神病院,直到1946年夏才得以解救出院。一年后,贺子珍带着李敏和毛岸青终于回到阔别9年的祖国。1979年,贺子珍当选为第五届全国政协委员,1984年4月19日逝世,葬于八宝山革命公墓一室。贺子珍逝世后,新华社代表党和人民对她作了最后的历史评价:“贺子珍同志是坚强的共产主义战士,她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艰苦奋斗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