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百科知识香港十四年的探索:林风眠的成果

香港十四年的探索:林风眠的成果

【摘要】:7.香港十四年最后的探索1989年7月,林风眠在香港写下了一篇简短的自述——《我还在探索》。林风眠在香港度过了他一生中最后的十四个春秋,这是他在艺术高峰中继续攀升的十四年,也是他的艺术终于结束了被误解被诅咒的命运而逐渐得到广泛承认的十四年。林风眠90岁在香港太古城私邸作画在这最后的十四年中,画家的继续探索集中体现在作品中题材的多样性、形式的复杂性和作品的空前高产上。

7.香港十四年最后的探索

1989年7月,林风眠在香港写下了一篇简短的自述——《我还在探索》。文中说道:“我出生于广东梅江边上的一个山村里,当我6岁开始学画后,就有热烈的愿望,想将我看到的感受到的东西表达出来。后来在欧洲留学的年代里,在四处奔波的战乱中,仍不时回忆起家乡的片片浮云、清清小溪、远远的松树和屋旁的翠竹。我感到万物在生长,在颤动。当然,我一生所追求的不单单是童年的梦想,不单单是青年时代理想的实现。记得很久以前,傅雷先生说我对艺术的追求有如当年我祖父雕刻石头的精神。现在,我已经活到我祖父的年岁了,虽不敢说像他一样的勤劳,但也从未无故放下画笔。经过丰富的人生经历后,希望能以我的真诚,用我的画笔,永远描写出我的感受。”这段文字不仅总结了画家一生奋斗的心路历程,同时也告诉我们90岁的林风眠仍然在他预设的轨道上进行着不懈的探索。经过了几十年痛苦磨炼,他可能不在频繁使用“为艺术战”那样挑战性的勇猛文字,而代之以对“表达”自己生活“感受”的真诚,使艺术的动机落实在伸张个性对现实的感受上,并且以一种“雕刻石头的精神”锲而不舍,终其一生。

林风眠在香港度过了他一生中最后的十四个春秋,这是他在艺术高峰中继续攀升的十四年,也是他的艺术终于结束了被误解被诅咒的命运而逐渐得到广泛承认的十四年。香港时期的林风眠有如光辉灿烂的夕阳,在落入地平线的最后时空中以其耀眼的光芒赢得了世界的普遍关注和喝彩。

林风眠90岁在香港太古城私邸作画(袁湘文1998年提供)

在这最后的十四年中,画家的继续探索集中体现在作品中题材的多样性、形式的复杂性和作品的空前高产上。晚年的林风眠对自己一生中研究过的主题和形式表达都进行了一次总结性的再探讨,再演练,并使其升华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戏剧人物方面,继上海时期开拓的形式风格,此期的大量作品已将立体派和民间美术的元素更深层、更自然地融入自己的生活感受和独特的美学领悟中。如1978年画的《西游记闹天宫》,80年代画的《武松》、《白蛇传》、1989年画的《南天门》等,已经不再如50年代的《宝莲灯》那样带有立体派的明显印记;也不再如1959年的《霸王别姬》那样可从中轻易辨别出民间美术的引用。它们已经不能被归纳入“中国的立体派”,也不能归纳为“立体派与民间美术的结合”;而是吸收和消化了立体派、民间美术和中国戏剧的造型元素,并在自己对现实生活的精神关照下将之在传统水墨系统中综合转化为一个新的完整独立的表达系统。如此,我们便可称之为“林风眠的”戏剧人物。林风眠的戏剧人物在形式上找到了一个中国传统与西方现代的结合点,使中国观众易于在民间戏剧文化的基础上、而西方观众在二十世纪现代文化的背景上分别找到解读的切入点。同时,林风眠的戏剧人物通常具有明显的多义性,他一方面借人物在戏剧中的情节来言说当代意义,同时又借助笔墨、色彩的视觉语言隐喻当代生活和政治

身居香港,在一个高度商品化的现代都市中,林风眠再没有机会去感受农民渔夫的劳动生活。然而他并不因此放弃表现他一度体验过的劳动人民的生活和情感。例如1990年所作油画《渔妇》,便是一幅对50年代末至60年画家深入舟山群岛人民公社体验生活的追忆。图中用高度精练的线条和单纯的色彩将人物塑造于朴素与优美的格调之中。它承载着林风眠对中国劳动妇女深厚的温情与赞赏。背景与主题之间线条的交错穿插,黑色与白色之间团块的对比呼应,共同构建了一曲旋律明快的现代交响曲。对于浅尝西方现代艺术的读者来说,我们可能从中察觉到毕加索《亚伟农少女》的影子;而对于了解海港渔村的读者来说,或许从中闻到海风的腥,听到渔姑爽朗的笑?

有传统仕女风韵的着衣少女仍然是林风眠的一个重要题材。80年代所画《南方》即为一例。同时,林风眠再度开发了裸女这一久违的题材。然而,与30年代所画油画裸女不同,林风眠晚期的裸女主要在宣纸上进行,而且更强调平面性和抒情性;其典型代表可见于彩墨《裸女》(1977)。另外,以《夏》(1990)为例,林风眠还尝试将不同肤色的裸女组合在一张整幅的六尺宣中,以明确有力的线条,强烈的明暗和色彩对比,夸张的性感,在巨制中形成强大的视觉冲击力。图中健康奔放的少女在野花与丛林的黑白交响中向前方投射出青春的欲望与诱惑,画面再次回响起画家青年时代“生之欲”的召唤。

林风眠的晚期作品,除了利用各种题材轮番表现他尚美、尚善的精神理想,讴歌自然、解放、女性、勤劳等价值之外,也不乏暗喻社会黑暗现实的大幅批评性力作。比如80年代所作《痛苦》、1988年作《基督》,1989年作《噩梦》等,从中可以感受到艺术家对生活的另一种感受。一改往日和平优美而为激烈惨淡的画面,墨线强劲而多斜势,多折落,多击撞,充满不安和张力。那些或狰狞或痛苦的面孔,在墨色罗织的黑暗环境中向读者宣泄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沉重压抑。而那些粗犷的墨线和曲折分割的几何亮点,似乎在向人发出声嘶力竭的呼叫。这里,画家显然采用了隐喻或借喻的方法。在缺少可靠证据的情况下,我们不能简单地断定画家的痛苦呼喊是因何而发。他的受难基督、他的满目惊恐的少女、他的梦中魔鬼究竟对应着现实生活中的哪件事物?哪般浩劫?读者当然会根据自己的知识和经历做出各自的推论,然而,却不一定能够做出让各方面满意的结论。以隐喻为方法治学作画,其优点即在于利用解读的模糊性保全作者的安全。它寄希望于具有类似经历的读者的心领神会。而他的缺点在于,当历史的感性经历渐渐被尘埃遮掩的时候,作者所隐喻的真实现实将可能被重重有意无意地曲解而永远失去教育后人的可能。

苏天赐先生说:“毕加索从塞尚那里往前跨出一步,推出了立体派。林风眠也从塞尚那里往前跨出一步,是不是步毕加索的后尘呢?其根本的不同之点是林风眠从来没有选择那种纯理性分析的极端。”然而,苏先生没有提到,毕加索与林风眠之间的不同表现在作品上就是:毕加索直面现实,画出了批判现实主义的时代力作《格尔尼卡》,而林风眠则缺少直截批评当代事物的勇气。尽管,林风眠提出的“为艺术战”要比毕加索提出的各种艺术理论都更火暴。而在绘画的形式方面,毕加索的世界主义,实际上是西方本位的拿来主义。尽管他引用中国式线条和非洲造型于他的画面中,但他所针对的视觉文化仅只是西方的。林风眠的不同之处是,他要架设一座沟通东西文化的艺术桥梁,他所假设的读者不仅是本国人还包括西方人。

1979年10月28日,由法国政府约请的“林风眠画展”在巴黎成功落幕,进一步证明了林风眠艺术的国际性。事实上,该展览不仅是林风眠在国外的第一个个展,也是林风眠绘画开始为国内外观众普遍接受的里程碑。从此以后,林风眠在国内外的各种展览活动便接踵而来。

日本,接受对艺术发展贡献卓著的西武集团的邀请,林风眠不辞高龄,曾先后于1986和1990年两度赴日本东京举行个展。著名的日本收藏家大桶贵写道:“这两次的展览会都十分成功,更得到日本大多数美术爱好者对林先生的爱戴和敬仰。”

1989年林风眠赴台举办九十寿辰画展,左为林风眠,右为台湾“国立”历史博物馆馆长陈癸淼。1989年台北(黄天强摄,金尚义1998年提供)

台湾“政务院”院长郝伯村为林风眠颁奖台湾1991年(金尚义1998年提供)

林风眠坐在轮椅上,项上带着花环,由秘书推着,在记者和围观者簇拥中,最后离开了台北机场。1991年3月(金尚义1998年提供)(www.chuimin.cn)

1989年90岁的林风眠台北答客问(金尚义1998年提供)

1989年10月5日至31日在海峡对岸的台北历史博物馆举行了“林风眠九十回顾展”,展出作品各年代都有,多为70年代之后的新作,集林风眠各种表现方法,各种题材包括《屈原》、《南天门》、《火烧赤壁》、《噩梦》、《痛苦》、《基督》等一生创作巅峰的代表作品。

1989年11月,在北京中国美术馆举行的“林风眠画展”中,又展出林风眠作品60幅,中国美协和中国艺术研究院联合召开了林风眠艺术研讨会。

1989年12月叶选平(中)、姚美良(左)、金尚义(右)和梅州文联主席罗昌明(后排右一)在梅州举行的“林风眠画展”的开幕式上(梅州文联1998年提供)

1989年12月在林风眠的家乡梅州举办了“林风眠画展”。展出了由上海中国画院和上海美术馆提供的林风眠1979年之前的作品80幅。

1991年3月,92岁的林风眠,被台湾“政务院”授予文艺金质奖章和美术特别贡献奖。林风眠亲临台湾领奖。之后,林风眠将奖金捐赠给台湾博物馆。关于颁奖大会的盛况,凌环如在她的《怀念我的老师林风眠》一文中有生动的记述。同年,林风眠还收到了远赴伦敦纽约举办个展的邀请。正当“永远在赶自己路”(吴冠中语)的林风眠,以其“愈来愈粗犷、丰富、充实、完整”的风格和重返“社会、人生的重大题材”,并准备再作油画,以攀登新的高度时;不幸病魔伸出了魔爪。8月12日,无情的自然法则迫使他终于永远放下了画笔。

弥留之际,林风眠曾为两桩未完的心愿而遗憾,一是一直未能再回到生他养他的梅江边上的阁公岭山村;二是创办孑民美育研究院的这一夙愿没有实现。

吴冠中在总结他的老师林风眠永不停步的一生时写道:“林风眠毕生在艺术中探索中西嫁接,作出了最出色的贡献,其成功不仅缘于他对西方现代、中国古代及民间艺术的修养与爱情,更因他远离名利,在逆境中不断潜心钻研,玉壶虽碎,冰心永存。巨匠——园丁,伟大的功勋建立在孤独的默默劳动中,遗言以骨灰作花肥,诚是他生命最真实贴切的总结”。

注释

①金尚义《风眠全书》,杭州,半瓶斋印行,1999。

②郑朝、金尚义《林风眠论》,杭州,浙江美术学院出版社,1990。

③凌环如《怀念我的老师林风眠》,2008。

④⑤吴冠中《尸骨以焚说宗师》,《沧桑入画》,上海,学林出版社,1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