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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风眠:画画机器出世,堂弟微笑

【摘要】:1.“画画机器出来就好啦”——堂弟的微笑78岁的林风眠于1977年10月离开了奋斗、挣扎了七十八年的内地。10月26日在广州白云机场,由学生、朋友、故旧送行,当天下午抵达香港。年近八旬的“老画画机器”被“寄以厚望”,这是何等的黑色幽默。林风眠稍稍休息几天就开始在这样的环境下在香港九龙弥敦道油麻地中侨国货公司顶楼寓所里勤奋画画了,成了名副其实的“老画画机器”。

1.“画画机器出来就好啦”——堂弟的微笑

78岁的林风眠于1977年10月离开了奋斗、挣扎了七十八年的内地。10月26日在广州白云机场,由学生、朋友、故旧送行,当天下午抵达香港

林风眠抵港后,首先投奔了在香港中侨公司做经理的堂弟林汝祥。他伤心地对堂弟说:“我一生落落,什么家产也没有,只带这四十幅画出来了。”堂弟微笑地回答说:“不要难过喽,不要难过喽,没关系的啦,没关系的啦,画画机器出来就好啦。”年近八旬的“老画画机器”被“寄以厚望”,这是何等的黑色幽默。林风眠抵港后第二天就已经觉得香港的人情淡薄,他立即给在上海曾经照顾过他的潘其鎏袁湘文夫妇写信说:“现住在汝祥家里。这里的生活一时感到很不习惯,什么电视都有,看起来也不习惯,看不进去。我的身体还好,有时胃痛,但吃一些药也就好了……这里是另一个世界,是资本主义世界,什么都不习惯,似乎有一个感觉,和唯一相识的堂弟在一起,有点像小人,有点想回家的心情。”尽管香港比内地自由了,可是此时再一次远离故土的林风眠,思乡心情比欧洲留学时更强烈,因为他刚到香港两周,对于从香港三句话不离“有的赚啦,没得赚啦”暂栖身的小环境,到高楼林立、万商云集的花花世界,深感格格不入。可是他转而一想到自己为之所付出“超昂贵”的代价,还远远没有达到探望妻子女儿的目的,而且还没有实现去巴黎举办画展的理想,想到这些也就只有“勉从虎穴暂栖身”了。他当时说:“我对香港一点兴趣也没有,天天看电视,但也看不进去。人家觉得好看,我感到无聊,真正的庸俗,看见香港街上很难分男女,似乎每个人都无聊,吃饭真是吃钞票,一个菜从二十元到三十元,还是小饭店小吃,大饭店一吃几百元。在香港没钱是会饿死人的,我真不习惯这样的一个世界了。我希望能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生活能简单安定,不要老是有饥饿的恐惧。这里的一切对我都很生疏,感到人海茫茫,说笑话,我不了解自己,我多么不现实,空想,活受罪,这里是天天抢劫杀人放火,我真厌恶这个世界。”林风眠就在心情及其郁闷的情况下,更加想念远方的亲人们,紧接着又说:“这里每个人都为生活急急忙忙,东跳西逃的样子,谁也不管谁,人与人之间利益关系更突出,人变为没有感情的动物……”

尽管这样林风眠除了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孤独寂寞,还有更麻烦的是在港居留的签证问题,因为林风眠持的是过境签证,按香港移民法规定,只能在港停留7天。开始林风眠以病为理由一次只能延期两周,这终究不是办法。他当时的心情真是坏极了。中侨公司为他请了最好的移民律师,仍是很难使林风眠合法留下来。林风眠刚出狱不久就来香港,5年狱中受折磨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在香港没有做护士的袁湘文打针、送药的方便条件了。在金钱万能的香港,林风眠刚来又没有身份,医疗的确是个大问题,因此,只能在多种疾病中煎熬了。住在堂弟林汝祥家,在寸土寸金的香港,别说堂弟的住宅条件也不太宽敞,就是再好,寄人篱下的滋味是可想而知的,更何况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林风眠稍稍休息几天就开始在这样的环境下在香港九龙弥敦道油麻地中侨国货公司顶楼寓所里勤奋画画了,成了名副其实的“老画画机器”。在内地刚刚完成了那些为了来港铺路所作的应酬画,现在来到香港仍然要继续。作为大家的林风眠具有超出常人的心胸和惊人的毅力,不久他就又画出一些新作品了。堂弟准备为他举办一个展览,来港后第一个小小的展览就在中侨公司开幕了。因为林风眠在内地隐居多年,信息和画作少见报端媒体,因此一开始在香港影响不大,光顾展览会者也是极其有限,堂弟的社会圈子也只是普通商界朋友。但是,林风眠艺术的价值,还是有高人认知的,大收藏家王良福曾经通过上海美术馆买过林风眠的画,这次天赐良机,王良福以不菲的价钱买走林风眠几幅创作于70年代极其有价值的最佳作品。还有林风眠的老朋友柳和清也托香港朋友帮助买画。据柳和清回忆:“林先生到了香港后,很快就给我来信,用的是‘林琼’的署名。由于他刚到香港,人生地不熟,在信中希望我能介绍些朋友买他的画。我立即托香港友人买了他一幅画,计港币一万元。后来又介绍另外一位友人买了两幅。待他的经济情况略有好转,林先生就立刻来信,嘱咐我‘不必再介绍了’。他总是不愿意麻烦别人,自始至终是一位自尊、自重的可敬老人。”

林风眠得力于他的学生、1966年移居香港的画家作家金东方女士,她任电视台编剧及《华侨日报》的音乐版、美术版主编多年,同时为香港各大报纸、刊物撰写艺评、特写、散文小说、剧本等。金东方倾尽自己在香港的人脉关系,帮助恩师四处奔走卖画或向相关朋友引介林风眠。因为金东方是画家,她知道如何能使恩师取得在香港长期居留的合法身份,但是其难度不亚于中侨请移民律师。林风眠作为知名画家定会对香港文化事业作出贡献,可是林风眠一直生活在内地,更何况来香港之前一直隐居,又刚刚从狱中出来。总而言之,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很困难。金东方也咨询了移民局,其条件是需要香港文化艺术界要人出面担保,方可奏效。于是金东方经多方努力,由香港美术馆馆长谭志成先生,香港大学美术系主任庄申,香港《大公报》《新晚报》总编辑罗孚,香港中文大学系主任等四位资深人士出了四封强有力的支持信,上书到移民局,移民局立即审理批准。1978年初,林风眠作为文化移民正式合法留下来,他再也不用为身份问题发愁,可以更安心地画画了。后来王良福又托金东方帮助低价打对折买走林风眠几十幅画,转手到当时最大拍卖行卖了大价钱。

转眼到了1978年夏天,林风眠在香港生活一年了。他不习惯香港的气候,要么阴雨连绵,要么酷暑难耐,正像写给袁湘文、潘其鎏信中形容的那样:“因房间小,像火柴盒晒在太阳里,香港的太阳是可怕的。”林风眠还是深深怀念上海的生活,他说:“上海的夏季也很热。去年这时我还在上海,湘文忙着天天来替我打针,替我带吃的东西,照顾我许多生活方面的工作。今年的夏季在香港,时间过得很快。南昌路的房子里的生活,总留在我的脑海里。”

1979年4月28日,林风眠给袁湘文、潘其鎏的回信中说:“我的画在香港中侨出售的价格大约一万元左右人民币(大幅四方的),如果美术馆要卖可以参考。但在香港卖画也不是容易的事,天天有卖画的展览会,靠卖画生活在香港是要饿死的。我的将来的居留情况还没有定,看将来的画展情况如何再说。”大约在1978年末,林风眠终于在太古城买下了一处单元公寓,同堂弟为邻,这样可以继续到堂弟家吃饭,也可以得到些照应。有了属于自己的栖身之地,林风眠还要计划筹备自己巴黎的个人邀请画展,因此必须一刻不怠慢地画画。林风眠逐渐在香港有些影响,一些新闻界记者开始盯上,行为谨慎,低调做人的林风眠依然避开记者的缠绕闭门谢客。林风眠对友人说:“这里的社会主要是好工作高薪,但一定要有技术,有用的如科技之类的技术,美术家高级知识分子却是很穷的,要开银行做生意的资本家才会生活得好,像我在这里能安定的画画,确实是好运气了。希望能多画一些比较好的比较理想的画,明年3月到巴黎去开展览会,因此这一段时间比较安定,能多休息一下。”

经过了八十年风雨的林风眠,为了艺术孑然一身,“独在异乡为异客”,他思乡之情油然而生,为了慰藉乡愁,他寄了七千港币给阁公岭山村的侄女林素玲(二弟林绍惠的女儿)和其他家人,委托他们修造了祖坟,又镌刻了祖父等亲人的墓碑,了却了对祖父孝敬之心,他还分别给家乡亲人和梅州博物馆寄赠了画作为留念。

1982年,林风眠同父异母弟弟林剑英患了癌症,还特意从毛里求斯到香港看望83岁的老哥林风眠。在他离开香港的前一天晚上,同香港商界朋友颜容先生再去看哥哥,当他们走到中侨大厦门口时,林剑英一看表,已过了八点,就惋惜地对颜容说:“不巧,过了八点,我哥哥喜欢晚上作画,不能打扰他了。”回毛里求斯不久,林剑英就去世了,林风眠得知弟弟去世的消息万分难过和遗憾。(www.chuimin.cn)

注释

①1977年10月27日林风眠给潘其鎏、袁湘文的信,见郑重《林风眠传》,上海,东方出版中心,1999。

②1977年11月14日林风眠化名王京给潘其鎏、袁湘文的信,见郑重《林风眠传》,上海,东方出版中心,1999。

③林风眠第二天,11月15日紧接着又写给潘其鎏的信,见郑重《林风眠传》,上海,东方出版中心,1999。

④柳和清《回忆我的朋友林风眠》,《新民周刊》2008年36期。

⑤大约1978年夏天林风眠给袁湘文、潘其鎏信,袁湘文提供。

⑥郑重《林风眠传》,上海,东方出版中心,1999。

⑦林风眠给袁湘文、潘其鎏的回信。

⑧1991年4月,还邀请了阁公岭家乡的侄女、女婿到香港探亲,林风眠坐在轮椅上与他们合影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