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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德与理性分割:西方审美经验观念史中的重要问题

【摘要】:因此,“先天综合判断是如何可能的”问题,就成了康德对理性本身的分析和检理,成了其批判哲学的主要问题之一。从这条思路中,不难见出康德调和欧洲理性主义和经验主义的努力。

二、康德与理性分割

与大多数法国启蒙思想家不同,真正继承了理性主义传统,并从英国经验论那里汲取了积极养料的人是来自德国的康德(Immanuel Kant,1724~1804年)。在综合了两个思想传统的基础上,康德不但创建了一个庞大的理性主义哲学体系,更是从这个体系当中推演出了审美经验之所以能从生活经验中独立出来的根据,从而对后来审美经验观念的发展产生了巨大影响。

康德的哲学体系抽象却又美妙,充分展示了理性思维自身运行所能达到的广博与深邃,而这一切,首先该来自英国经验主义对他的启发。他“坦率地承认,正是大卫·休谟的意见,多年前首次打破了我独断主义的迷梦,在思辨哲学领域给我指明了一个新的研究方向”,[19]也就是不再单从唯理论的立场来考虑问题,不再任由理性去规约(认识)不可规约的东西(比如洛克所讲的“实体”,贝克莱假托的“上帝”等),让它干干不了的事儿,即为理性划界;但这也并非说他接受了经验论的观点,认为理性源出自经验感受,这即是为经验划界。在康德看来,知识的基本单位既不是印象或者观念,也不是明白、清晰的概念,而是判断;判断有两种,一种是分析判断,一种是综合判断;由于分析判断不能增加新的知识内容,所以只有综合判断才是真正的知识。比如说“物体是有面积的”,这个判断的宾词就包含在主词之中,所以没带来新的东西,是分析判断;而“物体是热胀冷缩的”就不同了,因为宾词并不是由主词来的,而是经验的结果,所以这个判断就带来了新的东西,是综合判断。综合判断才是真正的知识。

然而,综合判断也不见得就是科学知识,只有具有普遍必然性的综合判断才是科学知识。那么,怎样才能保证知识的普遍必然性呢?在这个问题上,休谟像以前的经验论者一样,用知识是否符合对象,来确定知识的普遍必然性。结果他发现,经验知识(“关于事实的知识”)只能以因果律为基础,也只能是一种靠习惯来维系的或然知识。这说明,如果还是像原来那样,用知识是否与对象符合的办法来寻求知识的普遍必然性,路已经走不通了。正是考虑到这一点,康德才独出心裁,反其道而行之,也就是让对象来符合知识,从而发动了哲学史上著名的“哥白尼革命”。关于这次革命,他后来在《纯粹理性批判》第二版序言里有过这样的交代:

到目前为止,大家都假定我们的认识必须要符合对象,并在此前提下,想通过概念在对象里找到某种先天的东西,以丰富我们的认识,可是这些企图无一例外都失败了。有鉴于此,我们不妨换一个前提试试,看看能否把形而上学的问题解决得好一些。这就是假定对象必须符合我们的认识。这个假定应该会较好满足我们的期望,拥有一种关于对象的先天知识,在对象向我们呈现之前,就确立了某种关于对象的东西。这个假定同哥白尼当初的想法非常相像。[20]

其思路具体来讲是这样的:知识一方面依然建立在经验感性基础之上,由感性给知识提供质料;另一方面认识主体本身也拥有一套认识形式,后者在认识发生之前就存在于主体的心中;只要感性质料符合了这些形式,知识也就随之获得了先天性即普遍必然性,这样的判断也就是先天综合判断,由此知识也就变成了真正的科学知识。因此,“先天综合判断是如何可能的”问题,就成了康德对理性本身的分析和检理,成了其批判哲学的主要问题之一。于是,问题也就集中到了主体的先天认识能力,即先天形式上。从这条思路中,不难见出康德调和欧洲理性主义和经验主义的努力。

在“先验感性论”里,康德首先证明了主体具有一种先天的直观能力,那就是时间与空间形式。“经验直观的基础在于某种纯粹的先天直观(空间与时间的)。这种纯粹直观之所以可能成为基础,在于它只是感性的纯粹形式,这种形式先行于对象的实际表象,从而事实上,首先使对象成为可能。然而这种先天直观能力并不涉及现象的质料(即构成经验的感觉因素),而只涉及现象的形式——空间和时间。”[21]即便在德国唯理论的前辈莱布尼茨那里,时间和空间也是属于外部世界的物质属性,如今康德却认为这份荣耀属于主体,这也正是哲学“哥白尼革命”的必需条件和必然结果。(www.chuimin.cn)

然而对于知识来说,仅有感性直观形式还不够,因为感性直观只为知识提供一些“杂多的表象”,即经验的质料,若想构成统一的知识,还要有知性的参与,所以在“先验逻辑”的第一部分“先验分析论”中,康德集中证明了先天知性的形式,即“范畴”。范畴的功能非常重要,正是它把主体自我的统一性灌注到了杂多的感性表象当中。由此可见,由感性直观形成的杂多表象还不是知识对象,只有经过知性范畴先天综合的统一性表象才是知识的对象;也正是由于知性范畴的统一作用,先天综合判断才最终得以完成。

主体的先天认识形式是非常“纯粹”的理性能力。它之所以纯粹,是因为它的来处不和外部感性世界发生任何关联,也正是在这种意义上,它才是一种先天的能力。对外部感性世界来说,也只有在产生经验、构成知识的时候,它才会同主体的先天认识能力发生关系。由于是对象必须符合主体的认识形式,所以外部事物能进入知识视野的只是经过形式梳理、符合先天形式的部分,康德称之为“表现”(Erscheinungen)或“现象”;而不受主体先天形式限制,即不在认识范围之内的部分,康德称之为“物自体”或“自在物”(Dinge an sich)。这样,康德就为理性、即为知识划出了界限,认识的范围只是“现象界”即“经验界”,超出了这个范围,也就是在“物自体”的超验领域内,人的认识就无能为力了。也就是说,我们只能认识事物对我们的表现,却不能认识事物本身。而传统形而上学的错误就在于迫使理性进入本无权涉足的“物自体”世界,“通过无可避免的假象,诱使理智去做超验的使用”,[22]才产生了诸多的“先验幻相”。

“纯粹”理性不能进入物自体世界,那么,后者这块领域是否就与主体无涉了呢?当然不是这样。康德认为,物自体领域是“实践理性”履行权力的世界,即道德实践的自由世界,对此他说:

然而,如果批判没有搞错的话,它是教我们要从两层意义上(a twofold meaning)看待对象:或是作为现象,或是作为物自体本身;如果批判对纯粹理智概念的推断是正确的,因果原则只适用于第一种意义下的事物,即作为经验对象的事物,而此事物在第二种意义上,就不受因果原则的支配。那么在我们看来,同样的意志,一方面在现象里(即可见的行为里)必然要遵守自然的法则,因而是不自由的;另一方面又属于物自体本身,不受自然法则的支配,因而是自由的,两者于此并不矛盾。[23]

按康德的意思,这个物自体的世界由人的目的性支配,由此体现出人的自由意志。到这里,康德就基本完成了对感性世界的理性分割,思路非常明晰,且又严密。问题是,“物自体”与“现象界”、感性与理性、理论理性与实践理性的二元划分,最终并没有令康德完成自己统一性的形而上学体系,而且也没有真正找到感性与理性的联系纽带,两者的联系不过是在思维中完成的,属于先天理性自身的循环,思维与存在的沟通并没有达成。因此,他的经验范畴在事实上仍然是留有裂痕的,他对唯理论和经验论的调和也不能说是成功。真正建立起一个庞大的古典哲学形而上学体系,并对康德思想做出有益补充的人是黑格尔。不过,康德并非没有在这方面做出努力,这种努力集中体现在他对审美经验的看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