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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审美观念史中的赫拉克利特动态审美观

【摘要】:只不过在赫拉克利特这里,逻各斯已没有任何“神”的迹象。反映在审美经验观念上,赫拉克利特根据他对世界的看法,尽管承认审美经验流动多变,但这种变化并非是任意的,而是在一定尺度内变化,这个尺度也就是作为逻各斯的“比例”,以及由比例而来的和谐。在毕达哥拉斯之后,赫拉克利特是第一个让审美经验动起来的人

一、赫拉克利特的动态审美观念

据拉尔修的记载,赫拉克利特(Herakleitos,约公元前530~前470年)也是一位来自爱奥尼亚的哲学家,爱菲索的王族。但他却把王位让给了自己的兄弟,宁肯跑到山林中的神庙里。他说:“所有爱菲索成年人最好去死,并把城邦让给无须孩童,因为他们驱逐了他们中最有价值的人赫谟多鲁。”还说:“我们不需要任何最有价值的人,或即算这儿有,也让他到别处去。”爱菲索人看他和小孩在山里玩骰子,他也会斥责道:“混蛋,有什么好奇怪的。这难道不比参加你们的公民生活更好吗?”由此可见赫拉克利特性格倨傲,特立独行,似乎对习俗、成见和一切僵化的东西充满敌意。据说,甚至波斯国王大流士给他写信,请他到王宫中指导自己“并享受希腊文化的乐趣”,也被他回信拒绝,理由是“惧怕显赫”,“满足于渺小”。[3]

赫拉克利特的这种生活态度应该是他对当时希腊时局的某种反应。纷乱的战火,动荡的局势,城邦公民生活的失范,道德的虚伪,法律的脆弱,欲望的膨胀不可能不触及他的思想,让他对现实中的诸种规则、名利、地位等产生怀疑。或许,他很早就已不再相信这是一个静止的世界。社会中欲望的鼓荡让他在心中撕掉了一切虚伪的神圣,他开始从毕达哥拉斯思想的另一面考虑这个世界,这种考虑自然反映在他的哲学中,即一种以运动针对毕达哥拉斯静止的哲学。

不同于毕达哥拉斯,赫拉克利特在思想上沿承的是泰勒斯自然哲学的传统,他把世界的本原看作为“活火”,认为“这个世界,对于一切存在物都是一样的,它不是任何神所创造的,也不是任何人所创造的;它过去、现在、未来永远是一团永恒的活火,在一定的分寸上燃烧,在一定的分寸上熄灭”。[4]活火是感性的、直观的,它的运行形成了这个世界的一切。活火突出的特点就是变化和转换。据柏拉图在《克拉底鲁》(Cratylus)篇中的记载,“赫拉克利特在某处说过,‘万物流变,无物常住。’而且他还把存在的东西比作一条河流,说‘一个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5]就像人的欲望与情绪,仿佛天上的飘云和水流,变化是世界的本质,这是赫拉克利特首次提出来的,并和毕达哥拉斯四平八稳“数”的世界截然不同。

不过,世界如果总是无休无止的变化,那不但令人痛苦,也违背了哲学的初衷。在这个问题上,应该说毕达哥拉斯寻找数的比例与和谐,寻找那些稳定的东西属于人自然而然的愿望,是一种合理的家园意识,他的错误在于把这种稳定绝对化了。如今,赫拉克利特在另外一个极端面临着另外一种苦恼,那就是“变”里面是否也有某种稳定的东西?他最终给予了肯定的答案,说世界的变化也有迹可循,那就是“逻各斯”,“万物都根据这个逻各斯生成”。[6]“逻各斯”(logos)在希腊语中本是一个源于动词lego(说)的普通名词,基本含义是言说、话语,据此而派生出道理、理由、考虑、比例、规则等许多其他的含义。其实不管其具体含义有多少衍变,其基本的意思也就是某种共同性的东西。“如果不听从我而听从这个逻各斯,就会一致说万物是一,就是智慧。”[7]这就是古希腊认识欲望所要寻找的东西,及世界最基本的规则,也是毕达哥拉斯眼中的和谐。只不过在赫拉克利特这里,逻各斯已没有任何“神”的迹象。在这个意义上,他是个现实主义者。

人们走在寻找逻各斯、寻找和谐的路上,这是一个正确的方向。然而,赫拉克利特却不像毕达哥拉斯那样,在“观照”沉思中来获取和谐,在简单的对立统一中建立平衡。相反,他认为只有经过对立面的斗争才有和谐。

战争是万物之父,亦是万物之王。它证明这一些是神,另一些是人;它也让一些人成为奴隶,一些人成为自由人。[8]

赫拉克利特曾批评诗人的这句话——

无论是神祗的倾轧,

还是人间的冲突,(www.chuimin.cn)

都会消除,

因为他认为,假如没有高音和低音,就没有和谐的旋律,如果没有雄性和雌性,也就没有动物,一切都是相反的。[9]

结果同样是和谐,若让毕达哥拉斯来选择,战争、欲望、争斗等等,他只能选择压制或逃避;赫拉克利特选择的却是应对。这是对酒神两种根本不同的态度。

反映在审美经验观念上,赫拉克利特根据他对世界的看法,尽管承认审美经验流动多变,但这种变化并非是任意的,而是在一定尺度内变化,这个尺度也就是作为逻各斯的“比例”,以及由比例而来的和谐。单就审美经验走向的结果,他和毕达哥拉斯并无不同,不同的是此结果获取的方式。因此,赫拉克利特尽管也像毕达哥拉斯那样强调比例与和谐,但这种和谐不再由静态的对立而来,而是“斗争”的结果。所谓“互相排斥的东西结合在一起,不同的音调造成最美的和谐;一切都是斗争所产生”。[10]“对立”不见得一定要动,而“斗争”则必然意味着动起来。

赫拉克利特对审美经验的一大贡献,就是把它从毕达哥拉斯的静止观中解放出来,让审美经验重新成为一个时间性的过程,而且回复到其本义——冒险和尝试的行为。赫拉克利特自己也曾说:“时间是第一个有形体的本质。”后来黑格尔对此准确地解释道:“当赫拉克利特不停留在对‘变’加以逻辑的说明,而要给他的原则以存在的形态时,那么,时间的形式必然首先呈现。”[11]审美经验是在时间中产生和进行的,尽管赫拉克利特人把经验主体仍放在抽象的“活火”和“逻各斯”那里,但一涉及经验行为,人作为主体的事实必然会在他的观念中留下痕迹。他说过:

于神,一切都是美的、善的和公正的;人们则认为一些东西公正,另一些东西不公正。最美丽的猴子与人类比起来也是丑陋的。[12]

既然人不是神,对美的体会就会有所不同;既然所站的角度不同、所持的立场有异,美与丑就很可能向对方转化。之所以发生这种情况,首先正是因为人的存在。只要审美经验是由现实的人来创造,由人来欣赏,这种审美方面的变化就不可避免。还是先不要给他这种观念扣上相对主义的帽子,因为他只不过说出了审美经验的一个事实,就像孔子所言“知者乐水,仁者乐山”一样。另外,这种观念也是其哲学推演的一个正常结果。既然对立面可以相互转化,上山的路也是下山的路,那么,审美体验的变化也就顺理成章。后来德谟克利特说:“如果把尺度提高,那么就连最美的也会变成最丑的”,[13]也是这种看法的延续。

在毕达哥拉斯之后,赫拉克利特是第一个让审美经验动起来的人,并给审美经验提供了时间载体和动起来的比例。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他给动起来的经验行为提供了动力,即斗争。相比前者,赫拉克利特的观念更符合审美经验的实际。从他在世时的大量艺术品那里至少可以看到,多利亚式、爱奥尼亚式、科林斯式等众多的审美风格交融并立。在一个希波战争结束后的酒罐上,我们甚至可以看到一个近乎裸体的希腊男子手握自己的阳具,意气风发、快步走向那个身着东方服装的男子,一个抬起双手,作俯身顺从姿态的波斯人。[14]人体姿态并不精致,但从中既可以看到古希腊传统中欲望承载的象征意义,更可以看到征服者和失败者构成的文化张力;特别要考虑到,古波斯曾经作为征服者命运的转换,就可以理解赫拉克利特审美观念的现实承载力

问题是,赫拉克利特并未明明白白把审美经验的主体交付给人,至少在他的思想观念里,经验主体还是抽象的“活火”。真正在哲学的意义上完成这个工作的是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