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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审美经验观念史:探索影响与整体和谐

【摘要】:这是以整体的和谐为目的,以对人体精准的认识为前提的。克制自己,培养某种德行,这对稍后的苏格拉底影响巨大,后者的整个哲学中心也就在这种美德的训练上面。事实上,毕达哥拉斯的数和神就已同形同性。

五、抽象的影响

尽管毕达哥拉斯在观念上给实际审美经验戴上了枷锁,但经验规则,特别是对立统一的和谐思想本身却不是枷锁。在审美经验实际创作中,很多信奉他的门徒在没把规则当作镣铐的时候,的确给后人留下了不朽的杰作。

前面提到的波利克里托斯是古典时期最为杰出的雕塑家之一。作为毕达哥拉斯狂热的信奉者,还曾写过《法规》一书,专门谈对毕达哥拉斯和谐原则的具体运用问题。作为规则的实绩,他创作的《持矛者》(Spear Bearer,图2.2)在古代“被视作完美比例的终极之物”。[36]在他的大理石罗马复制品中我们看到,作者的确完美展示了对人体的充分理解。熨帖有致的卷发,鼓胀紧绷的胸肌,舒展自然的双臂,以及上面裸露的筋脉血管,以右髋、大腿为支撑的得体身姿,体现出近乎完美的和谐比例。如果和古风时期多利亚风格的男青年像相比,后者重视的是挺拔的气势,前者展示的则是真实的人体,一种高度准确的认识产物。就像米隆的《掷铁饼者》,关键不在于和真实的人相符到什么程度,而是和理想的人相符到什么程度。这是以整体的和谐为目的,以对人体精准的认识为前提的。然而,这又是毕达哥拉斯观念的产物,即便这是位战士,我们看到的也不是英武,而是优雅的近乎俊秀,目光深邃得仿若毕达哥拉斯。结果,雕像虽有战士的体魄,却没有战士的魂灵。它的确伟大,却只在于规则的贯彻,而不是精神的自然勃发。

图2.2 波利克里托斯:《持矛者》,制作于约公元前450至公元前440年,原作为青铜,现为罗马大理石复制品,高1.98米,收藏于意大利那不勒斯国家考古博物馆

当然,毕达哥拉斯的影响主要是在哲学及审美观念上面。无论是苏格拉底柏拉图还是亚里士多德,都从这位先辈身上汲取着智慧的营养。择其要者,大致可分为如下几个方面。

首先是其宗教观念中对肉体欲望的克制。据说,毕达哥拉斯逃亡到豆田时,也是因为不食豆子的禁忌而被捉住。虽然这只是猜测,却也说明甚至肉体的死亡,也抵不过他对某些规则的信仰。克制自己,培养某种德行,这对稍后的苏格拉底影响巨大,后者的整个哲学中心也就在这种美德的训练上面。另一方面,毕达哥拉斯不但修炼自己,也要介入生活经验中对欲望放纵的压制。据后人的记载,他总能在梦中通过灵魂看到些什么。有一次,他看到了这样的场面:

他看见赫西俄德的灵魂飞快地撞向一个铜桩,还叽里咭噜地说着什么,而荷马的灵魂则吊在树上让大蟒蛇缠着,这是他们遭受的惩罚,因为他们说过诸神的坏话;他也看见那些对妻子不忠的人正在遭受拷打。据我们的典据家说,这就是他之所以受到克罗顿人尊敬的原因。[37]

如果这段记述是真的,那么我们就有理由推定,至少从毕达哥拉斯的时代起,荷马史诗中神人同形的童真时期就已过去。作为人自己精神的理想化象征,神灵就已抛却尘世的一切动荡因素,包括肉体感官方面的,而作为规则的化身反过来控制了人。事实上,毕达哥拉斯的数和神就已同形同性。如此一来的必然结果,审美经验中的感性因素就必然会被剔除出去。从这里,从赫西俄德和荷马的命运上,我们看到了后来柏拉图理想国的影子,看到了柏拉图谴责荷马的由来。

其次,不管毕达哥拉斯的灵魂转世说是否彻头彻尾的来自古埃及,也不管柏拉图是否还有其他的承继线索,可以肯定的是,由此而来的审美观照理论,毫无疑问启发了柏拉图。在他们二人身上,感性的审美经验方式均受到压制,为他们唯一所认可的审美经验恐怕只有那种“热情的动人沉思”。在后来的神学美学乃至康德那里,都可以隐约见到毕达哥拉斯的影子。

最后,毕达哥拉斯的“数”与柏拉图思想的核心范畴“理念”(Idea)都是抽象世界的形式因素,只不过后者显得更加精致化、系统化,但在实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在审美经验的问题上,如果说毕达哥拉斯对感性世界的妥协很大程度上是一种无奈,那么柏拉图则比较成功地完成了毕达哥拉斯的心愿,理直气壮地把感性审美经验请出了自己的理想国,所以罗素才会说,柏拉图主义的东西“在本质上不过是毕达哥拉斯主义罢了”。[38]另外,毕达哥拉斯身上这种宗教与推理交织的情形,也深重影响了中世纪的神学家包括后来的笛卡尔、斯宾诺莎等人。甚至可以这样讲,如果没有毕达哥拉斯,不但不会有上帝存在和灵魂不朽的“逻辑证明”(罗素语),也不会有与之相应的美学证明,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些人的抽象思考中都隐含着挥之不去的宗教情结。

【注释】

[1]【法】艾黎·福尔:《法国人眼中的艺术史——古代艺术》,张昕译,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10年版,第124页。

[2]John Dewey,Experience and Nature,open court Publishing Company,Ninth Printing 1994,p.24.

[3]G.Sarton,Introduction to the History of Science,Vol.1,Washington and Baltimore 1927,p.71.

[4]W ·C·丹皮尔说:“许多埃及药品当时都闻名全世界。埃及医学后来传到希腊,或许是经过克里特岛传过去的,接着又由希腊和亚历山大里亚传到西欧。”见【英】W·C·丹皮尔:《科学史》上册,李珩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5年版,第38页。

[5]“本原”(arche),按亚里士多德在《形而上学》中的解释是,“一切存在着的东西由它而存在,最初由它生成,毁灭后又复归于它,万物虽然性质多变,但实体却始终如一。”参见苗力田主编:《古希腊哲学》,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20页。

[6]【古希腊】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吴寿彭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年版,第7 页。

[7]【古希腊】希罗多德:《历史》上册,王以铸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7年版,第37—38页。

[8]苗力田主编:《亚里士多德全集》第九卷,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24—25页。

[9]从19世纪末开始,萨福成为了女同性恋的代名词,“ Lesbian”(女同性恋者)与形容词“Sapphic”(女子同性爱的)等,均源于萨福和她居住的莱斯沃岛。萨福也由此被近现代女性主义者和女同性恋者奉为鼻祖。古希腊盛行师生间的同性恋情,据说萨福很多诗歌都是写给她钟情的女弟子。这些带有强烈同性恋情感的诗歌当时不但没有遭禁,而且还广为传颂,甚至连Lesbos岛上用的货币都以萨福的头像为图案,柏拉图称萨福为“第十缪斯”,同时代雅典统治者梭伦偶然听到萨福的诗时,坚持学唱,并说:“只要我能学会这一首,那么死也无憾了。”由此可见萨福声名之盛。

[10]波菲留:《毕达哥拉斯生平》,引自苗力田主编:《古希腊哲学》,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56页。

[11]波菲留:《 毕达哥拉斯生平》,引自苗力田主编:《古希腊哲学》,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55,56,61页。

[12]【古希腊】第欧根尼·拉尔修:《名哲言行录》下,马永翔、赵玉兰等译,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503页。

[13]【古希腊】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吴寿彭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年版,第12页。

[14]【德】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一卷,贺麟、王太庆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5年版,第218页。(www.chuimin.cn)

[15]杨布里可:《劝勉篇》,引自苗力田主编:《古希腊哲学》,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65页。

[16]【古希腊】希罗多德:《历史》上册,王以铸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7年版,第165页。

[17]【英】罗素:《西方哲学史》上卷,何兆武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8年版,第57—62页。

[18]【古希腊】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吴寿彭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年版,第12—13页。

[19]【古希腊】第欧根尼·拉尔修:《名哲言行录》下,马永翔、赵玉兰等译,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515页。

[20]波里克勒斯(Doryphorus,约公元前5世纪),中文通常译为“波利克里托斯”,希腊雕刻家。受毕达哥拉斯学派的影响,研究人体的数量比例,著有《法规》一书,现已失传。

[21]【古希腊】斐罗:《机械学》卷四第一章,朱光潜译,引自北京大学哲学系编:《西方美学家论美和美感》,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年版,第14—15页。

[22]斯托巴乌斯:《摘引集》,系毕达哥拉斯学派菲特劳斯语,引自【波】沃拉德斯拉维·塔塔科维茨:《古代美学》,杨力、耿幼壮等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年版,第114页。

[23]塞克斯特斯·伊壁里库斯:《反数学家论》卷七,引自【波】沃拉德斯拉维·塔塔科维茨:《古代美学》,杨力、耿幼壮等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年版,第114页。

[24]【古希腊】亚里士多德:《论灵魂》,引自苗力田主编:《古希腊哲学》,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64页。

[25]【波】沃拉德斯拉维·塔塔科维茨:《古代美学》,杨力、耿幼壮等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年版,第106页。

[26]【古希腊】尼柯玛赫:《数学》卷二第十九章,朱光潜译,引自北京大学哲学系编:《西方美学家论美和美感》,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年版,第14页。

[27]【英】保罗· 卡特里奇主编:《剑桥插图古希腊史》,郭小凌、张俊等译,济南:山东画报出版社2005年版,第26页。

[28]【古希腊】萨福:《在我看来那人有如天神》,见《古希腊抒情诗选》,水建馥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8年版,第120—121页。

[29]【英】罗素:《西方哲学史》上卷,何兆武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8年版,第44页。

[30]【英】贡布里希:《艺术发展史——艺术的故事》,范景中译,天津: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1991年版,第45页。

[31]【德】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一卷,贺麟、王太庆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5年版,第220页。

[32]苗力田主编:《古希腊哲学》,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63页。

[33]【波】沃拉德斯拉维·塔塔科维茨:《古代美学》,杨力、耿幼壮等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年版,第115—116页。

[34]苗力田主编:《古希腊哲学》,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68页。

[35]【古希腊】第欧根尼·拉尔修:《名哲言行录》下,马永翔、赵玉兰等译,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505页。

[36]【美】J·L·本恩顿、L·D·亚尼:《全球人文艺术通史》上卷,尚士碧、尚生碧译,济南:山东画报出版社2010年版,第76页。

[37]【古希腊】第欧根尼·拉尔修:《名哲言行录》下,马永翔、赵玉兰等译,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510页。部分译文有改动。

[38]【英】罗素:《西方哲学史》上卷,何兆武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8年版,第6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