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与秦岭：追寻精神与渴望的世界

虽说我就住在秦岭的北麓，可是今天我想说的是一个叫秦岭的女人。说来奇怪，在我的QQ好友中至少有三百多人，可是就是因为她叫秦岭，所以才在我的印象中留下一丝的印迹。记得当时问她，为什么给自己起这么一个雄壮的网名，她没有说更多的理由，只是说喜欢。一个女人家怎么会喜欢秦岭这样的名字。我问她去过秦岭山中没有，她说没有，那她为什么要给自己叫这么一个名字呢。

记得我们在聊天的时候我还特意给她讲述了秦岭山中的许多奇闻。不过我的感觉是她对在我们身边的大秦岭没有多少印象，只是说喜欢秦岭的那种神奇。看起来她是在追求一种秦岭的精神含义，是在一种精神的世界寻觅人生的渴望。

她好像是在城市里的农村，家里是靠着出租房屋维持着生活，按道理说，如今有这样的生活方式其实也是一种逍遥。听说他的老公是一名建筑工地上的吊车司机，一个月也有不错的收入。孩子没有读完初中，用她的话说，该尽的心已经尽过了，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由着儿子去了。关于孩子的问题我们有着不同的看法和认识。所以平时在网上聊天的时候是很少提及孩子教育的问题。不过我觉得她很喜欢阅读，喜欢对一些文学形象进行讨论，而且总是要发表自己的看法。也许因为平日里我在无聊的时候也喜欢摆弄文字，所以也就显得要聊的话题多一些。

大概是因为她给自己起了个网名叫秦岭，所以在我的脑海里不知怎么总是觉得她有几分粗犷，是我们这儿山里女人的那种样子。后来聊得多了，我们的话题也就宽泛起来，有时候也有意无意地涉足了感情世界里的一些事情。

她上网的时间很不规律，说不上来会在什么时候上来。有时候是在晚上，有时候甚至于会在后半夜。来去给人的感觉总是匆匆忙忙。不过我想，如果她说给我的话是真实的，那么她也就是我们这里说的那种家庭主妇。家里有二十多间房子，既要招揽客人，每天还要打扫卫生，听说还要为孩子老公做三顿饭。整天忙忙碌碌的样子我是能够想象得出来的。

记得有一天她突然告诉我，说能不能送她两本书，当然是我自己写的。写书就是为了让大家读的，只要大家不觉得读我的书是在浪费时间，我也就心满意足了，所以我很愉快地就答应了。因为我们同在一个市里，相距不到一百公里的路程，再说了，我经常去市里办事开会，所以要完成这样的事情不是难事。

网上聊天我们也是断断续续，尽管我的时间还是很充足的，可是她看起来时间并不富裕，有时候我们的话题刚开上一个头，就被她手头的家务事情给打扰了。不过好像是在一个晚上，她似乎终于有了时间，和我聊起了家庭生活，甚至于感情世界的许多自我感受。就是在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她的内心世界很是精细，和她叫秦岭这个网名多少有些不太协调。

她好像不太满意自己的生活，不满意生活现实给她留下的一切。依我想，她本来应该是很安逸的了。不过她说，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总是感觉到心灵那么的空虚和寂寞。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无法承受得了。从她发来的文字里我似乎感受到了一种当今社会里的那种浮躁，那种让人无法言表的困惑。

也许是我们聊的多了一些，有时候她偶然说想见我一面。开始我是出于礼貌就答应了。可是后来我发现她还是一个很执著的女人，每次聊天都要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让她看见。其实像我这样没有什么魅力的男人，别说别人想见，就是我自己真的有意去自我推销自己，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后来大概是聊天时间久了，我又提起了她的网名，问她到底为什么给自己起这么一个厚重而且雄浑的网名。如果说是个男人，也许叫秦岭更能给人一种震撼。可是女人家叫这样的名字，总是觉得少了些温柔，少了些女人的那种天性。当时我想，大概是因为她没有去过秦岭，没有亲身感受过秦岭的那种大自然的雄浑和粗犷。

记得有一年的冬天我翻越秦岭准备到蜀国去，没想到刚到了秦岭山中竟然是大雪飞扬，没有多大的功夫，整个的山路就不能行车了。当时我们一行四个人，因为想着很快就可以穿越秦岭，可是没想到大雪让我们在秦岭深处整整待了四天。第一天似乎我们还能欣赏秦岭中那些令人遐想的雪景。可是到了第二天，我就开始有些烦躁起来，等到第三天的时候，我就已经感受不到秦岭带给我的任何快感了。

寒冷还不算，没有食品，前后都没有人烟。在那种既空旷又狭小的空间里，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大自然的可怕和残酷。后来多亏我们的手机还都有信号，向山里最近的县城110求救，是人家用专用的车辆把我们营救出秦岭最险峻的地方。从那以后，我就对秦岭山有了自己一种独特的认识。记得上中学的时候，只知道秦岭是南北气候的分离带，知道长江黄河水系的分界线就在秦岭山顶。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从那个时候开始就觉得秦岭给人一种很男人的印象。

“秦岭可是我们陕西最能体现力量的山脉了，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给自己起这么一个名字呢？”我实在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的感觉，所以只要有机会，我就会在QQ上发出这样的提问。

“我说过了，我就是喜欢秦岭。”她似乎每次也都是一样的回答：“我喜欢大自然，喜欢大自然中的那种真实的分明。热就热到人的心里；冷就寒到人的骨子里。再说了，我就是喜欢秦岭的那种风情。”不知道是因为我多年来偏爱文字，还是文字很是眷恋我，反正我们虽说没有谋过面，可是就是她的这些支离破碎的文字，已经让我感受到了她内心世界里的那种渴望和不安分。

“那你为什么不叫秦岭小草，或者是秦岭山花呢？”我说：“既然你这么样的爱大自然，说明你一定有一颗归真的心。其实人就应该这样，如果谁都可以满足现状，谁都可以满足顺其自然，那么生命是不是就没有了激情？没有了激情的生命恐怕也只能与寂寞和孤独为伴了。”这个时候，我似乎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她似乎总在努力想冲破什么，可是一时半会儿又没有那样的力量，她就是在这样的一种混沌中想理顺自己的思绪，想走向理想的涅槃。“就叫秦岭多好呢。”她说：“秦岭小草其实也不错，可是我叫秦岭，是在抒发自己的一种感情，是在渴望能有一种秦岭的力量光顾自己。我知道自己永远也做不了秦岭，但是我难道不能去热爱秦岭吗？”

“原来是这样呀！”我终于明白了她为什么要叫秦岭，为什么这样的对秦岭情有独钟。原来她是在寻求一种真实的自我，想放飞淤积在自我心灵中的那份自由，于是我决定有机会一定去见见她。

说来也是巧合。前一周我去省城，因为是大雪天，路上没有注意，把车子掉进了路边的沟渠里。结果最后只好被拖到市里去修理。修车需要好几天的时间，我住在宾馆里无所事事。实在觉得无聊，我就打开随身带着的笔记本电脑，真是缘分，平日很少在线的秦岭这个时候正巧就在线上。当时我想，如果她今天要问候我，我就决定见她一面。如果她不说话了，那就到下次吧，因为车子出了问题，不管怎么说，我的心情总不是很好。

我刚上线，她就发来问候，似乎她也有什么感觉，第一句话就问我现在在哪里？看来我只有如实回答了。她一听我在市里，马上就说可不可以见她。有什么不可以想见的呢。于是我告诉了她我住的宾馆和房号。大概也就是一个小时的时间吧，她就来了。

“其实我们家离这里很近的，只是外边雪下得太大，好半天都挡不住一辆出租车。今年的雪看起来是要成灾了。”她走进来先是说了这么一段开场白。这时我开始注意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叫秦岭的女人。说心里话，她可是和我的想象大相径庭。很有女人味道的一个女人，说什么我也是没有办法把她和秦岭山联系在一起。

“路不好走就不来了，天都黑了，很不安全的。”我说。

“怎么能不来呢。”她看起来没有农村人的那种羞涩，落落大方的神情倒是在一瞬间给人许多的幻想。

“你很漂亮。”我说：“看来你的生活一定很不错。”我说这话没有礼貌的成分，因为她不管是着装还是打扮，给人的感觉都是恰到好处。特别是她鼻梁上的那副近视眼镜给她增添了不少的韵味。说到眼镜，我真的有些惭愧。其实这么多年了，我的眼睛也实在是很辛苦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却从来没有出过问题，更不要说近视了。

平日里朋友总是喜欢和我开玩笑，说我好歹也算是写过几本书的人了，不戴副好眼镜，人家都会认为你的作品会是抄袭别人的。虽说朋友是在开玩笑，可是不能说没有道理，当今的社会总是有许多不成文的习惯，似乎架上一副近视眼镜就能体现人的文化修养，能体现人的一种所谓的什么品位。“什么漂亮呀，你真会说话。不知道为什么，想见你成了我最近的一个心病。其实也知道见了面没有什么可说的，可是不见却觉得心里多少有些空空荡荡的。”她坐下来就开始直入话题了：“我最敬佩你的就是境界。我一直想不明白，按说你有好的经济环境，有好的生活环境，可是为什么就没有随波逐流呢。”

“呵呵！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都有自己对生活的认识。我没有觉得我的这种生活方式有什么高人一等的地方，只是觉得自己活得舒心就可以了。”我说。

“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她说：“你说我生活得也不错，可是为什么有时候总是感觉到寂寞和孤独，特别是一个人待着的时候，那种可怕的样子现在想起来也是让人心有余悸。”

“你大概是不满足现实，你大概觉得自己现在生活的环境和自己的心境有着格格不入。”我说：“其实没有什么道理，生活就是这样，有时候也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不过我想说的是，生活里我们只能努力，永远努力，什么时候都不能放弃。”

“爱情也一样？”她问。

“是的。当然包括爱情了。”我说。

“可是明明知道没有希望，难道还要努力？”看来她多少有些不理解我说的意思。

“是的。失败对于生命来说是一种必然。人死其实就是生命最终的失败。可是不能因为最终要失败我们就放弃它的过程。有时候我想，只要我们努力了，就是失败，那样也是可以告慰心灵的。”

“可是……”她说到这里停息了半天：“我老公说他不好吧，似乎……可是他的有些做法我实在都没有办法忍受。说句不怕你见笑的话，就是夫妻间做爱，他的那些私房话简直都不堪入耳，你说……”(www.chuimin.cn)

我没有想到她会一下子走进这个领域。面对这样的问题，说实在的，我这个男人还真的没有办法去回答：“也许他和你一样，也是压抑得太严重了，也是在寻求一种释放吧。”我这阵子只能这样说。

晚上我们一直谈到了九点多钟，要不是下雪路滑，我不会就这样那个终止我们的交流的。她临走的时候显得有点不舍，这是一个男人的感觉。等到了第二天晚上，她打电话来说，她就在我住的宾馆楼下，说让我下去。到了宾馆的大厅，只见她坐在边上的沙发上，看见我说：“我在这里已经等了好长时间了。”

“那你为什么不上去呢？”我说。

“怕你忙，影响你，所以就……”她说着把一个小塑料袋递到我面前：“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知道你喜欢喝咖啡，所以刚才路过商店的时候就买了两瓶，送给你。”

“怎么这样客气呀！其实我什么都不缺的。”我说：“要不去楼上坐坐？”

“不去了，明天你要回家，雪还在下，路上一定要小心。”

临别的的时候我们握手道别，这时候我突然感觉到她的手是那么的粗糙，难道这就是生活留下的印迹，是她给自己起名叫秦岭的缘故……

秋水凄凄

秋天终于来了，树叶开始泛黄，偶尔秋风吹来，厌倦了夏日浮躁的煎熬，一些看破尘世的树叶已开始飘零。

好几日没有去上班，不是单位没有事做，而是如今有许多事情真的进入到庸俗的二律背反之中，让人左不能左，右不能右，要说是哭笑不得，那也是一点都不为过。单位的事情不去想它，心里的烦扰少了许多。

说来也怪，现今好多事情，你不去想它，也就没有多少事，但你如果想了做了，你就会觉得眼前是天昏地暗的，甚至会坏人心思。

不去单位也无事可做，夏日听说家乡有一湖，是旅游玩天的好去处，当时只是酷热难当，没敢去潇洒走一回，今日忽然有了想去的欲望。多少年了，我总是压抑自己众多的欲望，原指望会有好的收获，可谁料，越是刻意，这世界越是吝啬。

早晨，虽说万里晴空，但丝丝凉意却让人心里有几分凄凄。也许这就是一种心境，也许这是自然天成。吃罢饭，我自己驾车前往，没约朋友，为的是能讨个清静。

二十公里路，按说半个小时就能到，但如今的县乡公路仿佛专门和汽车过意不去，凹凸不平，名曰是柏油路面，可让人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条千疮百孔的布带，小车跑在上面，颠颠簸簸，看上去还真有点可怜。

走了一个半小时，总算到了目的地，挺大的水面，在秋风的亲吻中，时而露出几丝笑容，不过我这时却感觉不出快乐。这地方二十年前我常来，那时不叫湖，叫水库，想当年，在我们这旱原上，它可真算得上是天降之水。不知是什么时候它被人叫做湖，总之，昔日的水库管理处，如今也改名叫湖管理处了。二十年前来这儿，就是一条大坝，只有在开闸灌溉时才能看到它的气魄。现在不一样了，花花绿绿，好像是多了几分时代的气息。我独自一人走在大坝上，发现不远处有一个悬浮着的游泳池，边上有搭建的不很精致的棚子，当我走近时，从棚子里走出一位老人，看样子过了不惑之年，他努力地望着我：“噢，天凉了，现在没人了，我是人家雇的，在这里看门，你这是……”老人可能觉得我也有点异样。

“没事，来这儿看看。”我接住了老人的话：”二十年前我来过这儿，那时没这么热闹，不过那时是水库，现在是湖了。”

“你知道这里的历史？”看样子老人有几分惊奇，他上下打量着我：“唉，还是叫水库好，农家人就是种地，庄稼用的就是水。当年筑这大坝，我们全家人都上了，没日没夜地干，也不知道累。如今老了，走几步都要喘气。”

“老人家就在湖……”我把湖字刚说了一半，不知为什么，就又咽下去： “水对面住吗？”

“是的，就是水那边的村子。现在天凉了，夏天那阵子，这里的人还不少，都是你们城里人，带着老婆孩子，一玩就是一天。”老人装了一袋旱烟：“吸一口，噢，对了，你看我真是老糊涂了，你们城里人是不吸这玩意儿的。”

“老人家，这水库什么时候改名叫湖的。”我别看就住在离这儿二十几公里的县城里，但这水库与湖的变迁还真是不知道：“现在这水还浇地吗？”

“我也说不准，当初我们村有个青年人，在外边打工，后来听说成诗人了，人家问他家乡，他说在湖畔。不过当时村里人都笑这娃子，可后来县上有人也把这叫湖，还说这里可以旅游。唉，好好的水库，现在你看这水面上都漂了些什么。要知道是修湖，我们一家人才不遭那罪，还有我那儿子儿媳……”老人说着竟落下两行老泪。

“他们……”

“那一年植树，船在这儿沉了，他们就再也没有回来。二十多年了，不说了。”老人挥挥手，抹了一把热泪，好不让人心酸。

离开了老人，才发现太阳已爬上半天空。原是为求心静来的，谁料听了老人一席话，心就像被丢进了秋水中，凄凄惨惨，惨惨凄凄。

没走几步，我被一位农家姑娘拦住了： “大哥，吃虾吗？从湖里刚捞出来的，秋天的虾，可肥啦，尝一尝吧。”

“不用了，我刚吃过饭。”说真的，如果放在平常，我一定会品尝一盘的，但今天，我真的没有食欲。

姑娘有点失望，一双明眸真像秋水，冷冷甜甜，让人说不上来是伤感还是愉悦……

我走到水边，一个小浪花打湿了我的裤管，我不由打了个寒战，当我回头再望，只见那老人蹲在水边，一动不动地望着远方……秋风又袭来，秋水又沾上我的身……这回我再没有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