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尔·贝娄：现实主义与现代主义的互相渗透

2024-01-22 百科知识版权反馈

【摘要】：索尔·贝娄坚守的现实主义准则之一是关于小说中的人物的信念。另一方面，索尔·贝娄同时认为“人的状况也许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难于明确阐述”。索尔·贝娄的小说观念因此突出地反映了20世纪的一种普遍趋势，即现实主义与现代主义的互相渗透和影响的图景。《洪堡的礼物》是索尔·贝娄可以和《赫索格》媲美的另一部长篇小说。可以说，索尔·贝娄改变了小说的现实主义传统，使之顺应了一个现代主义的时代。

索尔·贝娄（1915—　）生于加拿大，父母是犹太人。9岁时索尔·贝娄随父母迁移到美国芝加哥，1933年考入芝加哥大学，两年后转入西北大学，1937年获人类学和社会学学士学位。同年，他又进入威斯康辛大学研究生学院深造，其间立志成为作家，开始了创作生涯。二战之后在大学任教，同时在创作中取得了令世界瞩目的成就，成为美国现实主义文学的最主要的人物，世界文坛公认他是海明威与福克纳之后最有影响的当代美国作家。其主要小说创作有《挂起来的人》（1944）、《受害者》（1947）、《奥吉·玛琪历险记》（1953）、《捉住这一天》（1956）、《雨王汉德森》（1059）、《赫索格》（1964）、《赛姆勒先生的行星》（1970）、《洪堡的礼物》（1975）、《更多的人死于心碎》（1987）等。

索尔·贝娄

索尔·贝娄的现实主义成就集中体现在他继承了19世纪现实主义小说的某些传统，激赏福楼拜、托尔斯泰、德莱塞、康拉德等现实主义小说家，并从他们身上汲取了相当多的现实主义文学信念。索尔·贝娄坚守的现实主义准则之一是关于小说中的人物的信念。他引申英国女作家伊丽莎白·鲍恩的话说：“人物并不是作者创造的。它们早就存在，必须去寻找。假如我们不去寻找，假如我们不能重现他们，那是我们的过错。”^[12]这背后的观念是对人的状况的深切关注。而对人的处境的关怀，正是现实主义的重要传统。

另一方面，索尔·贝娄同时认为“人的状况也许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难于明确阐述”。^[13]他所面对的是一个无论人的内在世界还是外部世界都日趋复杂的时代，这使他在自己的创作实践中努力寻找新的叙述形式。正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在文学创作中必须“要求能有一种更加广泛、更加灵活、更加丰富、更有条理、更为全面的叙述，阐明人类究竟是什么，我们是谁，活着为什么等等问题”。^[14]他对现实主义小说新的形式的寻找就是为了更好地回答他自己提出的问题。而要回答这些问题，传统的现实主义小说叙述方式显然是不够了。索尔·贝娄的小说观念因此突出地反映了20世纪的一种普遍趋势，即现实主义与现代主义的互相渗透和影响的图景。

索尔·贝娄的代表作，长篇小说《赫索格》集中反映了对复杂的现代人的生存境遇的关注，对知识分子心态的勾勒，以及对人的终极存在问题的思考。

《赫索格》中的主人公赫索格学识渊博，崇尚理性和人道主义精神，是个出色的大学历史教授。但是他在个人的现实生活中，一切却背道而驰。他两次婚姻都以失败而告终，第二个妻子还与自己最好的朋友有染，赫索格自己则被妻子赶出家门，最后不但失去了妻子、朋友，还失去了心爱的女儿。这巨大的变故彻底改变了赫索格的生活，也改变了他的精神状态，他只能借助写信来缓解内心的危机。书信因此构成了全书的重要组成部分，多达五十余封，分别写给不同的人。但是这些信件却从未寄出，它们只是赫索格心灵的一种自我倾诉，从中读者得以窥视到赫索格的内心深处，也使这部小说在描绘美国60年代动荡变幻的社会现实的同时，成为探索知识分子心理和精神危机的“心理现实主义”作品。

知识分子的思想与生活构成了索尔·贝娄始终关注的重要领域，《赫索格》传达的正是知识分子对自我本质的拷问和自我认同的危机。就像小说中赫索格对镜自问的那样：“我的天哪！这个生物是什么？这东西认为自己是个人。可究竟是什么？这并不是人，但它渴望做个人。像一场烦扰不休的梦，一团凝聚不散的烟雾。一种愿望。”

索尔·贝娄笔下的知识分子，正是像赫索格这样一些离群索居，内心充满苦闷和孤独，却努力在一个与他们相疏离的社会中探求自我，寻找认同和归宿的形象。即使索尔·贝娄在长篇小说《雨王汉德森》中刻画的百万富翁汉德森，也同样被“我是谁”的问题所困扰：

我是谁？一个家财万贯的流浪汉，一个被驱逐到世上的粗暴之徒，一个离开了自己祖先移居异国的逃亡者，一个心里老叫唤着“我要，我要”的家伙——他绝望地拉小提琴，为的是追寻死者的声音，他必须冲破心灵的沉寂。

虽然汉德森的物质生活极端富裕，但内心世界却极度贫瘠，最终跑到非洲大陆的蛮荒之地去寻求归依。但恰恰是在非洲的原始部落中，汉德森获得了一种精神的再生，并带着这种对生命意义和人的价值的重新领悟返回美国。作者称汉德森是一个“具有优秀品质的荒谬的探索者”，这种评价中隐含着戏谑的成分，而从未到过非洲的作者对汉德森在非洲原始部族的冒险之旅的描绘也多少有一种戏拟英雄传奇的意味，汉德森由于奇迹般地为一个原始部落求得一场雨而被奉为雨王，本身就有点滑稽，正像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戏拟骑士小说一样。索尔·贝娄《雨王汉德森》的价值一方面体现在汉德森对生命意义的堂·吉诃德式的寻求，另一方面则体现在以原始社会形态和生存方式构成现代社会的参照，从间接的层面透露了现代人以及现代社会的危机。

《洪堡的礼物》是索尔·贝娄可以和《赫索格》媲美的另一部长篇小说。

《洪堡的礼物》的叙事者查理·西特林是个美国作家，在经历了穷奢极侈的生活之后却再也创作不出新的作品。与此同时，他的生活却陷入了危机：前妻向他索取巨额抚养费，流氓歹徒也无休止地纠缠他，律师也在他的身上打算盘，法官更不会轻易放过他。最终他只好流落到了西班牙。但恰在此时，他获得了一个已故的诗人朋友洪堡留下来的一部电影剧本，这一从天而降的礼物使西特林重新富有了起来。小说试图描绘一种“洪堡精神”，这就是洪堡生前所信奉着的“善良与爱”的精神。这种精神才是洪堡所留下来的更珍贵的礼物，在一个金钱拜物教的物质社会中，它尤其显得弥足珍贵。

无论是《赫索格》，还是《洪堡的礼物》，都表现出对于现代主义文学风格和技巧的借鉴。索尔·贝娄的小说证明，20世纪的现实主义小说如果再坚守巴尔扎克和托尔斯泰时代的原则是不可能的。可以说，索尔·贝娄改变了小说的现实主义传统，使之顺应了一个现代主义的时代。授予索尔·贝娄的1976年诺贝尔文学奖颁奖词中开门见山地说：“在索尔·贝娄的第一部作品诞生之时，美国的叙事艺术发生了倾向性和换代性的变化。”这种变化的重要方面，是他在小说中借鉴了大量的现代派的艺术手法。这种对现代主义的技巧的借鉴尤其体现在意识流手法的运用上。《赫索格》中混杂了大量的内心独白、心理分析、主观意绪、议论说理，有鲜明的意识流创作技巧的影响痕迹。这与索尔·贝娄试图揭示现代知识分子在都市生活中的心理危机的初衷是分不开的。但与乔伊斯等意识流小说家集中探索非理性的潜意识相比，索尔·贝娄小说中的表现的往往是人物的理性意识，意识流手法也往往是刻画人物的一种有效的手段，构成了所谓“心理现实主义”风格的有机组成部分。同时，索尔·贝娄也注重对社会环境的描绘，力图展示小说人物所处的现实境遇，像他所激赏的美国杰出现实主义小说家德莱塞那样，深刻地剖析主人公的悲剧之所以产生的社会因素和历史根源。正如他自己所说：“不可避免的个人混乱，也就是社会悲剧的写照。”^[15]传统现实主义小说固有的优势与现代主义新的视野被索尔·贝娄完美地整合在一起。

索尔·贝娄在小说语言和艺术风格上也独树一帜，形成了所谓“贝娄式风格”，“即一种具有自我嘲讽的喜剧性风格。它的特点是既富于同情，又带着嘲讽，喜剧性的嘲笑和严肃的思考相结合，滑稽中流露悲怆，诚恳中蕴涵玩世不恭。文体既口语化，又高雅精致，能随着人物的性格与环境的不同而变化。”^[16]从而表现了一个现代小说大师级人物的丰富性和兼容性。

1．如何评价《日瓦戈医生》所表现出的精神内涵？

2．索尔·贝娄的文学成就表现在哪些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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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中国大百科全书·外国文学》，第II卷，第909页，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82年5月版。

[2] 引自《诺贝尔文学奖金库》，第一卷，第202页，中国社会出版社，1998年12月版。

[3] 参见李明滨主编《二十世纪欧美文学史》，第58页，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年8月版。

[4] 卡尔维诺《未来千年文学备忘录》，第81页，辽宁教育出版社，1997年3月版。

[5] 参见帕斯捷尔纳克《人与事》，第396页，三联书店，1992年版。

[6] 乌兰汗《帕斯捷尔纳克》，《人与事》，第12页，三联书店，1991年7月版。

[7] 参见晓歌《作家与作品》，《日瓦戈医生》，第9页，湖南人民出版社，1987年6月版。

[8] 《日瓦戈医生》，第695页，湖南人民出版社，1987年6月版。

[9] 《二十世纪欧美文学史》，第3卷，第307—308页，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6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