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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哈姆巴仪式:间歇开始惯例和病人治疗

【摘要】: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必须了解一下,在某些特定的仪式准备工作之后,伊哈姆巴仪式有一系列间歇与开始。伊黑姆比最伟大的技巧就在于很好地掌握这个间歇开始惯例的节奏,几小时之后,在场者心无杂念,只一致地迫切希望从病人体内移除伊哈姆巴。伊黑姆比还很善于为病人的亲属指派仪式任务。蒙多伊和卡奇勒瓦将大量药物洒向病人。我们由萨穆威努和卡奇姆巴领着一个接一个来到伊哈姆巴面前。

在这里,我不打算给出这场仪式的详尽叙述而仅限于谈论其社会含义。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必须了解一下,在某些特定的仪式准备工作(其中包括以约定俗成的方式采集药材)之后,伊哈姆巴仪式有一系列间歇与开始。当角制拔罐(tusumu)吸附到病人身上后,“停顿”开始了;紧随其后的是一段击鼓歌唱期,这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参加的,而病人则开始颤抖。如果在震颤中有一两个角掉下来了,巫医马上示意鼓手停下,自己跑去把所有角都取下来仔细检查。如果他在里面什么都没找到,他就向在场各位发表一通言论,告知他们为何伊哈姆巴没有“出来”——通常包括对病人的生活史以及村庄群体的内部关系的详尽叙述——然后,他呼唤阴魂,敦促它“赶快出来”,最后,他按性别和年龄顺序叫村里人来到为阴魂临时搭建的猎人祭坛前坦言他们对病人的任何恶意。病人自己也会被叫到。这之后角制拔罐又被吸附到病人身上,人们也再一次击鼓歌唱,“主治巫医”只是闲呆着,直到跳舞、象征性地清扫茅屋与道路以使村庄净化,或者进入灌木丛中去找来新的药用植物时,他才开始下一轮的喃喃有词。

伊黑姆比最伟大的技巧就在于很好地掌握这个间歇开始惯例的节奏,几小时之后,在场者心无杂念,只一致地迫切希望从病人体内移除伊哈姆巴。鼓声所调动起来的激情;病人的颤抖,齐声歌唱那些用来“取悦伊哈姆巴”的喜忧参半或鼓舞人心的猎人祭仪歌曲,以及随后的众多自白与不满的公开,那些巫医和村中长者或庄严或激越地恳请阴魂“使我们的亲友变强”,血被一团团地从角里倒出来时的景象和气味——所有这些因素一起营造出了一种辩证的和互动的活动模式,它产生了强烈的社群感,减少了怀疑并且极大激发了对病人的同情。

伊黑姆比还很善于为病人的亲属指派仪式任务。比如,他要尼亚金加(D14)去装一葫芦水用来制作伊哈姆巴药物。尼亚金加是卡玛哈萨尼母亲的朋友,后来又一同外嫁到比属刚果去了。她是卡玛哈萨尼的类分的“外祖母”,而且多年前还是玛丽亚在青春期仪式上的仪式导师。因为水在生命危急时刻的重要性,恩登布人将其视为一位“长者”(mukulumpi)或最值得珍惜的“东西”,而尼亚金加与这对遭受困扰的夫妇之间的友好关系也是被人们这么看待的。

吉姆,富有谋略的酋长之位谋取者,帮助把角吸附到病人身上,也就表明他想让病人(以及他的村庄)摆脱烦恼。萨穆威努则被要求第一个呼唤阴魂,因为他是“真正的头人”。

伊黑姆比要威尔逊将一块白色黏土放到猎人祭坛的分叉处,表示他对卡玛哈萨尼的纯洁友好的意图,虽然如我们所了解到的,这一点有些令人怀疑。伊黑姆比让不忠的玛丽亚到灌木丛里去摘取穆迪树的叶子。我在别处已经谈到,这种树象征着“母性”、“母系原则”和“妇道”(它的白色分泌物被比作母亲的乳汁),它还象征着“好运”。玛丽亚咀嚼叶子并把汁液涂到丈夫的太阳穴、脚和手上,这些地方是思想和行动的中心,然后她用一个小巧的手持小锤给他捶背——“来给予他力量”。通过这些举动,她重申了自己作为妻子对病人的职责以及她的良好意愿——这些与巫术正好相反。

这位年老的总策划伊黑姆比还给许多人在这出仪式剧目中指派了一些小角色,在仪式情境中我不断看到,他试图让每个人都一起行动来“取悦阴魂”并治愈病人,尽管在世俗生活中他们被各种事件所隔离。一旦在场的女人们歌唱得不够响亮,伊黑姆比就会让她们向很齐心协力的男人那边靠近一点并敦促她们大声点。“这很重要”,他说,“你们要拿出你们的力量来帮助卡玛哈萨尼。”因为,在恩登布人的信仰中,歌唱不仅仅是消遣性的或审美性的活动,还是一种产生“力量”的方式,巫医能把它用于治疗目的。

在一些人坦言了他们对卡玛哈萨尼的恶意与疏忽之后,病人本人说话了。他激烈地抱怨说在他生病时,他的母系亲属们(akumama)甚至没有移动一根手指来帮助他。所以,尽管他身体不舒服,还要自己跑去咨询占卜师。他说,幸好他妻子玛丽亚和他一块去了。不过,他又补充道,既然现在他已经把内心的不满告诉每一个人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原来是他的那些偏激的想法阻碍了他的治疗。更幸运的是,伊黑姆比的助手蒙多伊和穆克伊在场,他们是卡玛哈萨尼的(类分的)“父亲”(见谱系图),而困扰着他的正是他的父亲。

我想以我的田野日志节选来为这场仪式叙述做结尾,这是我在1951年观察了这场仪式后不久写的,它可以展示一些当时的气氛:

现在蒙多伊从卡玛哈萨尼眉前的发间取下了羚羊角,把它洗净,装满药,另放到了病人脑后。他同样地处理了一下原来在脑后的蓝色羚羊角,把它放到了前面。他吹了两次口哨。卡玛哈萨尼又开始剧烈颤抖了,于是他脖子左边的角制拔罐掉下来了,撒出来一些看着有点恶心的东西,看起来像一小块人肉。接着他太阳穴上的角掉了。伊黑姆比静静地坐着,面无表情。我深深地感觉到从卡玛哈萨尼这个人体内拔除的实际上是村中隐藏的怀恨。从各种迹象上来看,卡玛哈萨尼的心智处于完全分裂状态。

现在伊黑姆比在他右手的小手指上套了一个又细又长的羚羊角,左手拿了一个猫鼬皮袋,将角指向了其中的一个角制拔罐,与此同时擦了擦角上方病人的皮肤。全体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伊黑姆比紧紧扣住了颤抖着的卡玛哈萨尼,他已经抽搐着侧倒在地。当伊黑姆比把血淋淋的角扯下来放到大大的皮袋里时,卡玛哈萨尼大叫一声哭了起来。蒙多伊和卡奇勒瓦(邻村的一个伊哈姆巴仪式专家)将大量药物洒向病人。伊黑姆比迅速跑到小葫芦旁(里边装着从其他拔罐中倒出的药和血),把皮袋包着的那只角扔进去。然后他把白色黏土粉末拍到卡玛哈萨尼颈部那块丑陋的凸起上,这只角原来放置的位置,这样的话就能“给它降温并净化它”。现在卡奇勒瓦的手停在盖着叶子的葫芦上了,我们都静静地等待着。他拿开叶子,把手伸到血红色的混合物中去。过了一会儿,他摇摇头,说“姆沃斯”(“什么都没有”)。我们都很失望。但是伊黑姆比微笑着接过葫芦。他把手指插入那些恶心的液体中,抽出来的时候,我看见他手中有一团白。然后他拿着指间的东西跑出了翘首期盼的围观人群。他把村中的长者和我都叫到村边上。我们由萨穆威努和卡奇姆巴领着一个接一个来到伊哈姆巴面前。必须承认,那的确是一颗人的牙齿。不是野猪的,也不是猴子的。我高兴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女人们,她们喜悦地欢呼起来。那些不久以前还冷语相向的男女们,热情地握着手传递着喜悦之情。卡奇姆巴甚至向马卡伊微笑了,而马卡伊也以微笑回报。几个小时以后,宁静而满足的心绪似乎仍然从村民们身上散发出来。

这些事件发生在我第一次田野调查快要结束的时候。一年多以后,当我进行第二次田野调查时我重访了这个村庄,并发现其结构上发生了一些变化。恩孔科托群体中没有一个人还留在恩斯瓦纳蒙冬古。老卡潘索尼已经去世,马卡伊迁往了伊克伦格酋长的地域,而玛丽亚的情人杰克逊去钦戈拉的铜矿上做了劳工(有一天我在街上碰到了他——他说他不会再返回到村庄生活中去了)。卡奇姆巴的儿子多乌拉斯和罗布森在穆坎加拉酋邦的其他地方建了新的茅屋。卡玛哈萨尼仍然住在那儿,玛丽亚也仍然是他的妻子,不过,他成功说服了自己的弟弟和妹妹搬来和他一起住,从而增加了自己的追随者。此外,通过在那些他因受过苦难而进入的祭仪中成为专家——尽管不包括伊哈姆巴,因为他并非带枪猎人——他提高了自己的威望。从社会形态学方面看,恩斯瓦纳蒙冬古村中尽管人数有所增加,却已经褪去了它父系那边的关联而缩回到母系核心当中。卡玛哈萨尼给我的印象是他正在享受生活,为他的同村人所接受,并且得到了妻子的爱。他骄傲地给我看他的木薯园,还告诉我现在他能成功套到猎物了。看起来似乎伊黑姆比的“疗法”“起了作用”,哪怕仅仅是在一段时间内!

看来恩登布“巫医”认为自己的责任重点不在于治疗单个病人,而在于消除社群中的病变。病人生病主要是一个信号,表明社群机体内有“什么东西腐化了”。只有群体间关系内的所有的不安定与敌对都大白于天下并得到仪式治疗之后,病人才会好起来。我已经展现了这些群体内关系有多复杂,一个社会维度上的冲突又怎样在其他方面产生了反响。就这样,冲突具有的原动力就被用来服务于传统社会秩序。一旦针对卡玛哈萨尼的种种恶意以及他对别人心怀不满的各色原因都“清晰可见”了,伊黑姆比巫医就能够运用伊哈姆巴这种文化机制,运用放血、自白、净化、向已亡者祷告、拔除牙齿和建立期望等手段来将不满化为好意。在这个转化过程中,热情被唤起了,其不正当的和反社会的部分被消除但保留了其强度和普遍化的方面。从象征物件与行为中表达出来的恩登布社会规范与价值与这些普遍的情绪融为一体,而这种融合使得此情绪变得高尚。生病的个人在这个过程当中一步步重新融入到群体当中,而群体其他成员在涤荡人心的气氛中达到彼此和解。(www.chuimin.cn)

不过,在这个群体合作过程当中,巫医的作用仍是至关重要的,他要全面考虑人际关系中各种细小和微妙的差别。例如,伊黑姆比就要面对几对特殊的父子、夫妻和叔侄关系;但是他的主要努力还是要确保个人能够在传统结构中的某一社会位置上成功扮演他们的社会角色。对他来说,疾病是一个标志,它表明此地必有暗藏的对规范的偏离。阴魂在惩罚这种偏离。在这段社会的急剧变化期,老猎人的阴魂对偏离传统规范尤其敏感,因为对恩登布人而言,狩猎是部落价值观之根本所赖以建立的活动。因此,很恰如其分地,猎人阴魂会“噬咬”那些受到现代化变迁影响最多的人。

除去其超自然表象,恩登布疗法能为西方的医疗实践提供很好的借鉴:如果那些处于他们的社会网络当中的人能够聚到一块来,公开坦言他们对病人的恶意,随后再听听病人诉说对他们的不满的话,深受精神病困扰的人们也许能够得到解脱。不过,可能也只有对这种行为的仪式惩罚和对巫医所具有的神秘力量的信仰才能够使人们如此谦卑,并促使他们向那受苦的“邻人”表示善意吧!

参考文献

Ackerknecht,E.H.,1942.“Problems of Primitive Medicine,” Bulletin of the History of medicine,Ⅺ.

Lessa,W.A.,and Vogt,E.Z.,eds.1958.Reader in Comparative Religion,Evanston Row,Peterson and Co.

Parsons T.1951.The Social System,New York:The Free Press Of Glencoe.

Turner,V.W.1957.Schism and Continuity in an African Society:A study of Ndembu Village Life.Manchester University Press.

—— 1961.Ndembu Divination:Its Symbolism and Techniques(Rhodes-Livingstone Paper 31).Manchester University Press.

[1] 本文最初收录在阿里·基夫(Ari kiev)主编的《巫术、信仰与痊愈》(Magic,Faith and Healing)(Glencoe:Free Press,1964)一书中。此次重印得到了自由出版社的许可,版权属自由出版社(1964)。自由出版社是麦克米兰公司的下属机构。

[2] 一种有节奏的颤动,表明被阴魂缠住了,这种颤动在鼓点响起时开始,其后开始变得无法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