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病与歹运：恩登布人的信仰与实践

2024-01-21 百科知识版权反馈

【摘要】：首先，恩登布人把疾病看成“歹运”的一种。不过，祖灵、男女巫师和下咒者并未被视为疾病产生的全部根源。而疾病则不一定由阴魂引起。他们相信触犯了仪式禁忌也会引起某些疾病，这从症状上就能看出来。儿童患病通常归入常见病当中。也许唯一一例被视为其起因并非自然但他因亦不可寻的疾病，是1918年一战后那场横扫世界各地，一如横扫恩登布人领地的那场流感。

首先，恩登布人把疾病（musong'u）看成“歹运”的一种（“malwa”、“kuhalwa”、“kuyindama”或者“kubula kutooka”——最后一个词表示“不白或没运气或不洁净”）。“歹运”是个集合名词，它还包括了以下其他几种：打猎时的坏运气、生育问题、人身事故和财产损失。也许可以这么说，英文里的“misfortune”（歹运），“accident”（意外事故），“bad luck”（倒霉），“mischance”（不幸）等词都是对马尔瓦（malwa）及其近义词的误译，因为恩登布人其实并没有“意外事故”的概念，他们力图为每一场灾祸找到原因；正如埃文思-普里查德在他那本关于阿赞德人信仰体系的经典著作（137年）中向我们展示的那样，恩登布人的思维远非“前逻辑”的，而是非常有逻辑的，尽管乃是基于神话式前提。恩登布人和阿赞德人一样，觉得各种灾祸和不幸都源于某种神秘力量，而创造出或唤起并引导了这些力量的是些有意为之的人。这些人可能活着，也可能已死去了；可能是人类，也可能是非人类。他们可能向对方直接施法，也可能通过神秘中介间接起作用。祖灵直接使人受难；而活着的男巫和女巫则利用药物或驱使自己的精灵或二者并用来做恶。他们还可用诅咒唤起“僵尸”或“恶灵”（musalu）——人死后仍会滞留在世上的人格中恶的部分——并指派它们去杀死自己怀恨（chitela）在心的人。不过，祖灵、男女巫师和下咒者并未被视为疾病产生的全部根源。恩登布人分出了许多种不同的奈松古［nyisong'u，此词是恩登布语中穆松古（musong'u）的复数形式，下文中有多处词汇都有这种单复数均出现的情况。——译者］，即“病”或“疾病”，且认识到它们都各有其独特症状。起初我设想恩登布人仅仅把这些奈松古看成生理状况，在这方面他们受到了欧洲观念的影响。但当我进一步询问后才发现，这些奈松古似乎被赋予了独立的生命，因为治疗方法中有些部分就是要用“苦的”、“热的”或难闻的草药来使那穆松古（musong'u）感到恶心和焦躁从而将它赶跑。

尽管恩登布人谈到疾病的时候就像妖术和巫术无处不在似的，但有些病症太常见了，缺乏足够的不祥因素让人们马上就怀疑到巫术上去。然而，一旦病痛加剧或绵延不去，疑虑便会滋生。人们相信有几种灾祸极大可能都是阴魂使然，它们是：各种女性生育问题，包括月经不调、频繁流产或生下死婴，还有就是狩猎失败。而疾病则不一定由阴魂引起。如果病人在患病期间梦到了某位死去的亲属，他有可能是被某个祖灵折磨着，但即使是这样也并不能排除妖术和巫术的可能性，因为那些作恶的巫师都是臭名昭著的骗子和幻象制造者。这时患者的亲属就经常会求助于占卜师。占卜师会用他所掌握的各种技术中的这种或那种来测定一个在起作用的神秘力量，然后人们就会据此举行仪式来安抚祖灵的显灵或驱逐妖术或巫术所用的精灵。

咨询占卜师并举行一场治疗仪式，这对仅能维持生计的耕种者来说又贵又麻烦，而且村里又有些草药医师（herbalist）和业余的治病术士（healer）宣称可以逐走奈松古，不管它是否与阴魂或女巫相关。有些恩登布人觉得病症虽有神秘原因但大多数仅基于一些“轻微的怨气”，所以在早期是可以交给当地药师处理的。他们认为巫术的启动仅仅是因一时暴怒或因当面羞辱及妒嫉而生的“怀恨”（yitela）的长期累积。小矛盾或口角可能诱使巫师做法让对方生些小病痛，但这种情况下公众并不关心事情是谁做的。这只对那些渴望病人康复的人——病人自己和他的近亲、姻亲来说才算个事儿。

他们相信触犯了仪式禁忌也会引起某些疾病，这从症状上就能看出来。比如，麻风病（mbumba）被视为触犯男孩割礼仪式禁忌的后果；一种他们认为只有小孩才会得的发烧并伴有口吐白沫的症状，据说是因为吃了蹄兔（chibatata）或野猪（chombu）肉。还有其他一些病，如阴囊象皮肿，在恩登布人看来，可能是因为阴囊碰触了防通奸的药而引起的，尽管人们承认并非总是如此，因为新生儿也会得此病。(www.chuimin.cn)

另有一些病，如肺结核（musong'u wantulu，“胸的病”）与痢疾（kapokota），恩登布人坚持说是欧洲人带来的，但我们可以看到，他们已经基于传统药理学创制了相应的疗法。尽管他们不一定将疗法与本土的巫术和精灵附体观念相联系。以比较严重的肺结核为例，此时举行的是从乔奎人和卢瓦勒人地区舶来的图库卡仪式，目的在于安抚那些活着的外来人——主要是欧洲人——的灵魂。恩登布人相信这些灵魂会在夜里游荡，缠上恩登布人，使之剧烈颤抖并蚕食他们的肺^[37]。不过，在他们求助于图库卡（tukuka）仪式专家之前，也就是把它当作穆松古来治，吃些草药和其他种类的本地药物。

阿克内希特已阐明（1946：472），有三种疾病不属于原始人认为的“自然”疾病：“很轻的小病（感冒）；很常见的病（年老、肺结核、性病、痢疾、丝虫病、雅司病、食物中毒、中暑、皮肤病）以及白人带来的病。”儿童患病通常归入常见病当中。“自然”这个词用在这里可能不太合适，因为恩登布人并不会像我们这样把自然秩序与超自然秩序区分开来。对他们来说，尽管宇宙中某些部分“非常明晰”而某些则“漆黑”且隐约不明，某些事物可见而另一些则不可见，但是，宇宙秩序只有一个。所以，正如我们已看到的那样，治疗过程在一定程度上就是使隐秘之物变得可见的过程，若这些事物有害的话，也就由此可以实施矫正和疗救的过程。只要把“自然疾病”（natural diseases）这个词换成“自生的病” （disease in their own right），即不是由亡灵或巫师造成的病，那么阿克尔内希特的分类就能适用于恩登布的情况了。也许唯一一例被视为其起因并非自然但他因亦不可寻的疾病，是1918年一战后那场横扫世界各地，一如横扫恩登布人领地的那场流感。

疾病与歹运：恩登布人的信仰与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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