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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旧之旅-重逢我的好友潘凯雄

【摘要】:我的好友潘凯雄怀旧,并寻访曾经的老友,是我近来的生活主题。那天我犹豫了许久,该不该给凯雄打个电话?他是我《味道》腰封上的推荐人之一,我理当在此书出版后奉上一本,而且我亦知他一直在凯雄手下公干,我让他约凯雄一块见一面。我向他要了凯雄的电话。三点到,赵萍带着我去了社长办公室,她一推门我便见凯雄在与人谈话。我在离开前又见了凯雄一面,他没有丝毫责怪我的意思。

我的好友潘凯雄

怀旧,并寻访曾经的老友,是我近来的生活主题。从我的写作,乃至我交往的人物类型几乎都与此隐约相关。

我深恐再见老友时会找不见他们当年的风采,这会让我忧伤。

时代改变了太多的东西,但我以为它不该改变我们曾经的理想及我们的内心,所以我恐惧,恐惧当我再次站在老朋友面前、再次凝望着他们的目光时,我看到的是不再纯洁的闪烁其词,以及官僚化的面孔。我承认,我确实见过这样的眼神和面孔。

那天我犹豫了许久,该不该给凯雄打个电话?我有七八年没和他再有过联系了,我亦知,他现在是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社长,那可是一个出版界位高权重的职务。

其实我的这份犹豫由来已久,当写出第一部长篇小说《遇》时,我就曾考虑过是否要去拜访他,但后来断绝这一念头,因为我觉得这有点可耻:我不想让朋友觉得我是在有事相求时才出现,没事时则退避三舍;同时,我也不愿意是因为朋友的关系才让我的小说得以出版,这也会让我脸红。

直到第二部长篇《味道》出版后,我才想到应当联系他了,我想让朋友们知道,我从来没有真正离开过文学界,虽然大家一说起我来,就是一句:他呀,他现在搞电影了。这不是我的形象,我一直没有离开过文学,即便混迹于电影界时我仍在文学的范畴中。

先与老友王干通了一个电话。他是我《味道》腰封上的推荐人之一,我理当在此书出版后奉上一本,而且我亦知他一直在凯雄手下公干,我让他约凯雄一块见一面。他说,凯雄现在是领导,我不好约,你自己约吧。我向他要了凯雄的电话。

拿着号码又犹豫了一会儿,后来想想打一个吧,毕竟是当年的老朋友,一晃我们都已不再年轻,如果真感觉不对无非是寒暄几句以后不再联系罢了。

电话过去后我说出了我的名字,他显然愣了一会儿,然后笑着问,你不是在电影界干吗?

又是这一句!这成了我目前在老朋友面前的名片了。我说没有了,我从没离开过文学,希望你们还是将我看成文学中人。

凯雄的笑声让我感到了亲切,好像一刹那回到了八十年代末。我说我现在强烈怀旧,想见见老朋友,你有空吗?我顺便想送你我出版的两部小说。他想了一下:下星期吧,下星期我们找个时间,这星期太忙。我高兴地说没问题,由你定。

终于约好今天下午三时见。三点到,赵萍带着我去了社长办公室,她一推门我便见凯雄在与人谈话。我斜着脑袋向他招了招手,走进,大剌剌地坐下,这才感觉一切都似当年。(www.chuimin.cn)

凯雄不善言辞,或者说不太会与人寒暄,我看他这么多年还是那样,简直可以说一丁点儿变化都没有,甚至表情,都与过去一般无二。此时我感觉像八十年代末坐在《文艺报》理论部的办公室,他那时是部门的头儿,也是这副表情,瞪着一双聪慧朴实的眼睛。完全没有陌生感。我们迅速地进入了谈天说地,这期间不断有人进来找他在文件上签字,或请示汇报点什么情况。

我们聊起了许多当年的老朋友,从他的口中我才知这些老友的动向。他也说了他这些年的经历,他还是他,一个仍然热爱文学,并脚踏实地做事的人。

我们八十年代常在一起,凯雄是我们中间年龄最小,但最稳重且做事最踏实的人,他总是行动多于言辞。我在他们办公室热火朝天地聊着令我们兴奋的文学革命时,他在一旁默不作声,看着一大桌子的稿件,但从不责怪我的肆无忌惮,因为一聊起天来我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他的属下也根本无法再工作。

凯雄在朋友中的威信来自于他的善良、宽厚、乐于助人且敢为朋友担当。文学批评界的各方青年豪杰一旦来京基本都由他一手操办,安排吃住,甚至直接住进了他家。就连大学同学结婚、搬家他也义不容辞地四处张罗。我很少见到如此无私的人,这让我从心里对他多了一份敬重。

离开《文艺报》后,那时我在京城四处飘荡,居无定所,最终混迹于所谓的电影圈。不久,他也离开了报社,去了《经济日报》。我们中间见过一次,那次是他请我参加一本关于电影方面书的一个座谈,可我是一个太不懂人事的人,我完全没能领会他请我的目的。那几本书是关于采访艺谋、巩俐等人的记录,他让我能在参加座谈会的记者面前多多捧场,好做一个发行前的宣传,这也是出版社的惯例。可我看不顺眼那位出书者,因为此人居然宣称自己为资深影评人,我对这类沽名钓誉向来讨厌。结果轮到我发言时便一通乱砸,这其实等于砸了人家设计好的场子,事后我还颇为痛快地走人,一点没觉得对不起朋友,如今想来我懊悔莫及,觉得自己真是太混蛋了,其实我大可不必如此,不高兴保持沉默就行了,任何场合都有它潜在的游戏规则,我这样做只能说明自己缺乏教养。我在离开前又见了凯雄一面,他没有丝毫责怪我的意思。大概朋友们都知我的脾性,亦属无可救药之人。

今天再见时我想起了此事,人情世故这些年让我多多少少长了点见识,本琢磨着是否要马后炮地表示点抱歉,后一聊起发现我们真没必要这么生分。凯雄没有计较我,他的善良和宽厚再一次地赦免了我的无知。

他说他很忙,一直没时间认真读书,可赵萍后来告诉我说:我们社长可认真了,社里的书他都会认真看。我心说这可了不得,这么多书如何看得过来?换作我,基本被如山似海的书籍压死。

凯雄还与我聊起了他对当代文学的看法,令我吃惊的是他仍保留着为文之人所持有的文学情怀——那是我们八十年代的精神特产,他当年就是一位驰骋文坛的青年批评家,虽然身居官位多年,其目光的犀利一如当年,他也认为需要重新反思八十年代的先锋文学思潮,小说还是需要塑造人物和进行心灵的抒写,同时,他以为当代文学太缺乏当下感,完全与我的观念不谋而合。

我想请他吃个饭。想想我们当年的那个年代,还真没有请客吃饭一说,大多是在家吃,因为口袋里没几个叮当响的银子,如今不同,可以有点小钱上街撮一顿了。他说,你不知道我有多忙,杂事多,今天是我们事先说好特意安排出的时间,否则临时找我根本没时间见,以后吧,以后上家里去坐坐。我愉快地答应了。记忆中的过去,我会偶尔去他家小坐,那些往昔让我怀念。

离开前凯雄笑说,你看我还行吧,还是没有失去文学感觉吧?我说:当然,你让我太高兴了,因为你真的一点儿没变。

2009年7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