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百科知识北村速写:思想之钟摆

北村速写:思想之钟摆

【摘要】:一位“狂野”之人——北村速写春天宜人的温度一直在持续着,奇怪的是今日的天空中弥漫着一层稀薄的雾霭。我看了一眼信息,竟是北村发来的。余华向我介绍此人便为北村。我愣了一下,是北村?一个如此的狂野之人,因为一份似乎是迟到的信仰而被改变,甚至连标志性的眼神亦获得了一种异彩,堪称奇迹。北村告诉我他在写一个电视连续剧剧本,他想在其中张扬民族的浩然正气。

一位“狂野”之人——北村速写

春天宜人的温度一直在持续着,奇怪的是今日的天空中弥漫着一层稀薄的雾霭。是因为空气的污染吗?我不知道,但仍然感到这季节的温馨与诱人。屋外天空中飘扬着宛如雪花般的飞絮,洋洋洒洒地四处翻飞着,宛如片片轻薄的羽毛在空中游弋。

我一如往常伏案写我的小说。到了午后,煮上六个速冻饺子,看一会报纸,然后入眠。

手机发出了轻微的一声“嘟”,将我从迷瞪中惊醒。我看了一眼信息,竟是北村发来的。他说:抱歉,因连续开会,方捧读大著,干净,纯粹,不拘,果敢,叙述从故事跃出,直达生存,是许多职业作家难以达到的水准!兄令我惊异。——北村。

半个月前,久无消息的北村忽然发来信息,而在此前,我们的见面竟是上个世纪末。那一天我行走在团结湖的路上,忽听耳边似乎有人唤我,掉头,没看见熟人,又走,心想兴许是我犯了点迷糊,结果又听到一声轻唤,扭头再看,一辆白色“别克”在我的边上缓缓行驶着,车窗摇下,车里竟是许久未见的朋友北村。我们打了声招呼,约好找时间再聊,可这一声“找时间再聊”竟跨了世纪,直到半个月前我们相约一见。

北村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属先锋作家之一,印象中那拨人里他的年龄最小,但文字中透出的狂野之气及不羁之精神已让我很是刮目相看。他的小说行云流水,时时流露出一种“凶狠”,在激情洋溢的反叛中深具呐喊。我们的认识是在八十年代的一次“青创会”上。我去了二十一世纪饭店探望与会的余华、莫言等诸友,屋子里当时扎满了人,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这时一位长着络腮胡子的汉子赤裸着膀子闯将进来,手里高举着一只似乎是刚出炉的烧鸡,还拎着一瓶“二锅头”。他一脸“恶相”地将烧鸡搁在桌上,自顾自地先撕下一个鸡腿,大嚼一口,嘴上立时沾满了肉屑,瞬即传出嚼肉的脆响之声,然后又仰头猛喝一口“二锅头”,吆喝一声:吃,大家吃。

余华向我介绍此人便为北村。我记住了这个人,不仅仅是因为他那副不拘小节的吃相,以及蓬乱不堪的头发与胡楂子,还有的就是那一股与他的小说几乎一般无二的狂野之气。当时就觉得可谓文如其人。

后来,因为艺谋要筹备《武则天》的剧本,我向他推荐了五位年轻的作家,其中就有北村。当时我的直觉告诉我此人会弄出一个与众不同的玩意儿,这人骨子里桀骜不驯,喜欢出其不意。果然,当他的打印稿寄来时,我一看之下大喜。我至今仍能清晰地忆起他小说的开首一幕:一位唯唯诺诺的老臣,屈身行走在一个长长的一眼望不到头的幽暗隧道中,终于来到了一个廓大宽敞的地宫,周遭的宫灯像幽灵般闪烁着,他胆怯地仰起头,蓦然见到一个如同巨型甲壳虫般的人高居头顶,盘卧在一张同样巨大的龙椅上,但已然老态龙钟了,她便是那位声名显赫令人畏惧的中国第一女皇则天大帝。文字充分显示了天马行空般的想象力,独有的遗憾是作为一部电影太缺少故事及细节了,而且过于将我们当年的“红太阳”当成则天武后性格及心态的参照。

我受命通知北村北上,到北京聊聊剧本。他当时还在家乡福州。那天我去机场接他。当他出现的时候我居然没能一眼认出他来。他的变化委实太大了。是王斌吗?他站在我面前,悄声问,目光温和而又平静。我愣了一下,是北村?他点头。我真惊了一下,我说你怎么好像换了一个人呢。他仍在笑,笑容中流露出一种少见的谦和,我当时诧异至极,再问时,他笑说等以后再说吧。我当时还在想,北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而让我对他感到了诧异和陌生?(www.chuimin.cn)

接下来聊剧本,北村激情洋溢,但嘴里不时地会出现基督、神、及主等名词,后来告诉我他信奉了基督教,他说自有了信仰之后自己改变了许多,他说在此之前别人劝他信主时他很是不以为然,以为自己这类反叛之人怎么可能信奉一个并不存在的上帝呢。可他最终信了,而且信得如此之彻底,从此人生观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我这才明白为何北村的目光中会发出如此与众不同的目光,慈悲得一如牧师。这可真是一个奇迹。一个如此的狂野之人,因为一份似乎是迟到的信仰而被改变,甚至连标志性的眼神亦获得了一种异彩,堪称奇迹。我明白了为什么那天我在机场竟差点没认出他来,因为他的那个沉静的眼神不再狂野。

后来他有几年没消息了,据说是“因故”而开始浪迹天涯,云游四方。我开始为他担心,四处打听消息,后来有人告诉我他没事。我听了挺高兴。有一天我腰间的BP机突然响了,一看竟是许久没了消息的北村发来的,好一阵高兴。他在信息中说他很好,请朋友们不必担心,事后再聚云云。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出现在了北京,我们约着见了一面。他告诉我他决定到北京居住。

我们以后没有再见面。那天在团结湖马路上的匆匆一晤,随后就是一个跨世纪的再约——我每年春节都会收到他的祝福,虽然我每每会见到他仍笔耕不辍地出版新书。

半个月前他如约而来,我们在我家附近找了一家小餐厅,点上了一点家常菜,尽兴地聊了起来。他说看了我的博客,知道我出版了小说。我顺手将《遇》赠送给了他一本,顺便谈起了小说创作。我说我一直对时代的变迁及人的精神变化感兴趣,且在追求一种文风的简洁与练达,只是似乎一直难以达到,颇为失望。北村说,简单是所有作家都渴望达到的境界,但确实很难。当我说了我的一些文学理想和态度时,北村瞪大了眼睛,眉心耸动。他说:我万万没想到你在影视圈混了这么多年,没受污染仍能保持一份理想。我还以为你早就变了呢。我说那怎么可能,我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只是感到现在同道中人太少了。他亦感慨,说,过去对马克思所言及的人的异化没多大感觉,现在却感触尤深,现代人被物质主义异化得太厉害了!

放眼望去,许多事已然不复当年,此时的心凉唯有心知了。北村告诉我他在写一个电视连续剧剧本,他想在其中张扬民族的浩然正气。我亦认同,我们都希望能用自己的微薄之力,去重新发现在我们的人生中已然失去了的历史足印,重新确定中国人的精神与价值。

他走时说,看来我们俩还得常聚。我点头,我说志同道合者如今太少了,我们还要坚持。

2009年4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