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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亮:思想的钟摆,北京回归和传奇

【摘要】:吴亮的回归我是吴亮,我来北京了。于是第二天关于吴亮大嗓门的“传奇”不胫而走,成了吴亮这个人的“形象写真”。吴亮的文字和他的与众不同的大嗓门一样响亮。我一直在心里感谢这位名叫吴亮的人,他是对我的人生历程产生过重大影响的启蒙者之一。直到两个月前,一封朋友的“伊妹儿”中出现了“吴亮紧急寻找王斌”的信息。我急忙按照提示拨通了吴亮的电话。

吴亮的回归

我是吴亮,我来北京了。电话中传来的声音低沉、洪亮且富有磁性。这一洪亮的磁性之音在1980年代是我们朋友间的一个小小的“传奇”,那时他偶尔会从上海来到北京组稿,而总是落脚在《文艺报》的朋友潘凯雄家。

一次“夜游”归来,一点小酒喝得他大脑有些微醺,走近潘凯雄家的那栋楼时,忽觉这高大的旧式塔楼的门洞长相一般无二,在黑暗中张牙舞爪。

电梯已经停了。那个年代电梯的工作时间截至晚间十点半,他显然过了这一规定的时段。

他稀里糊涂地凭借印象进了一个门洞,仗着体力雄健“噔噔噔”直上了二十几层,结果发现错了,只好又转身下楼。

站在塔楼前的他,彻底迷糊了,无法再度辨认哪处是他该进的门洞,因为所有门洞长相几乎是一个样子。他只好亮开了他的高门大嗓,吼了一声朋友的名字。那是个深夜,整座大楼已陷入了一片漆黑,他嘹亮的声音就在黑夜中响起了。我相信夜幕下的繁星闻之都要被惊得哆嗦一下,因为实在是过于高亢了。

位于二十几层的一间屋的灯亮了,潘凯雄探出了头。

于是第二天关于吴亮大嗓门的“传奇”不胫而走,成了吴亮这个人的“形象写真”。

吴亮的文字和他的与众不同的大嗓门一样响亮。我就是在八十年代读到他的文字的,那种率真、激情且富有力量及思想的文字强烈地影响了我。那时我还蜗居在远离文化中心的江西南昌。

我一直在心里感谢这位名叫吴亮的人,他是对我的人生历程产生过重大影响的启蒙者之一。那时我是那么如饥似渴地寻找着这个名字,因为连同这一名字出现的一定是他的文字。读他的文字就像身体在燃烧着一团烈火。他没有一篇文字让我失望,我总能从他个性鲜明、思想锐利的文字中受到启发。也就在那时,我打听到他身处上海,与我如出一辙的是,他亦属没有文凭的工人,而且与我同龄。

他凭借自身的实力杀入了当时硝烟弥漫的文坛,用激扬的文字横扫千军。那种给我的激励和鼓舞即使在今天,我仍无法用文字来描述。他给我树立一个榜样,我知道了,我亦会如同他那般走入文坛,实现自己的理想。

最初仅是通过信件交流,后来我有幸结识了这位仰慕已久的名叫吴亮的人,我们成了朋友——那是在一九八八年,我被我的恩师李陀召唤来到了北京,吴亮也因公赴北京出差。我们可以有机会坐在一起畅谈文学了。(www.chuimin.cn)

那一年,文坛最引人注目的人物莫过于余华了。当时我已写就了一篇论述余华小说的文字。我与他热烈地谈论余华。他笑着说:哦,王斌,你与我谈论最多的是余华!我笑了。是的,我在当时的余华身上看到了文学出现的一种崭新的力量,尽管那时一并涌现出的新人还有苏童、刘恒、格非和洪峰,他们的出现像一股倏忽而至的巨大的旋风。

1994年左右我们剧组在上海拍摄《摇啊摇,摇到外婆桥》,我受邀去了吴亮家,那时我已经不再写文学批评文章了。1980年代崛起的那一拨从事文学批评的人都在沉默。吴亮那时偶尔仍有几篇小文章出现,但大多与文学无关,都是些小品文,带点闲适的味道,虽然还挟带着吴亮的痕迹,但那种极富特征的嘹亮和激情已在消减。

在他的家里,他一副乐呵呵的神情,端出了他的功夫茶,与我有滋有味地品着。我还在滔滔不绝地纵论当年的文学,他只是笑眯眯地听着,偶尔有一搭无一搭地插上几句,随后告诉我,在上海,他们已经不再谈文学了,只是我来,他才会说上几句。我听着,有些失落,毕竟那个人人言说文学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的确,再谈文学显得有些奢侈。

那一天,是我的生日。我还记得当他知道这一天对于我的意义后,将我领了出去,很讲究地点了一些上海的本邦菜。那种满口贯香的味道至今我仍能忆起。

是吗?帮你过了生日?坐在我对面的吴亮一脸纳闷地看着我问。这时已是跨世纪的今天。我说是的,我还记忆犹新。他又嘹亮地笑了起来。不记得了,真不记得了,他说。

我知道1990年代的吴亮离开了文学,进入了绘画行业,当经纪人,办画廊,还撰写画论。我们没有再见面了。偶尔,我会时不时“流窜”至上海走一趟,因为时间过于匆匆总是未能与他见上一面,但心里一直为他远离文学而感到惋惜,因为他是我心目中最棒的文学批评家,因为他是在1980年代启蒙过我的人,我心里一直感激他。

直到两个月前,一封朋友的“伊妹儿”中出现了“吴亮紧急寻找王斌”的信息。我急忙按照提示拨通了吴亮的电话。他告诉我,他要回到文学了,正在接手办一份杂志《上海文化》。我太高兴了。我说吴亮,你终于回来了,文学失去你的声音太久了,我们要恢复我们的当年——恢复我们纯正的文学品格。他在电话中笑,还是那个我所熟悉的富有磁性的笑声。所以我要找你呀,他说。

再见时,我手头已经有了那本刚出版的小说《遇》,他也有了《上海文化》的总体规划。

他随手接过我递上的小说,随意地翻了翻。我紧张地看着他。他埋头看了几眼。你的小说语言不错,有一种速度感,他抬头看着我说,我还没有细看,这只是初步印象,他又强调了一句。

那一天我们聊得很晚,从君悦酒店出来又转道去了一家酒吧。我忽然发现一旦再度谈论文学,我们便恢复了往昔的亢奋状态。我们聊了很多,文学及我们所处的时代。我很高兴,高兴的是我们又恢复了往日的激情,以及我所熟悉的那个吴亮又重返了文学。

2008年12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