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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谢晋:电影界权威的昔日辉煌

【摘要】:追忆谢晋那几天,我正在外地出差,回来后按照惯例打开了电脑,新闻栏内赫然出现谢晋导演逝世的消息,我的心境黯淡了,长久不语。在我们将屹立于世的那个年代,电影界的权威当属谢晋,他首当其冲地受到严厉的“批判”,在那时自然顺理成章。曾经辉煌的谢晋模式,就在这样的一种情景下黯然退场了。

追忆谢晋

那几天,我正在外地出差,回来后按照惯例打开了电脑,新闻栏内赫然出现谢晋导演逝世的消息,我的心境黯淡了,长久不语。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缅怀这位似乎久被遗忘的老人,还是处在一种难言的忏悔中。

无疑,他的存在,标志着一个曾有过的苦难的时代,这一时代是我们这代人亲历过的——为我们留下了太多的痛苦和忧伤,可那里却寄寓着我们的童年、少年以及我们整个的成长历程,在那个凋敝的年代,谢晋的名字就是一面鲜艳的旗帜,他的电影在不经意间悄然滋润了我们的心灵,伴随着我们长大成人。

可当有一天,自己成长为成年人时,我们开始了对他的反叛——那是一个久经压抑后万物复苏的年代,我们终于迎来了属于我们的时代,我们终于可以向那个曾经沉默的世界发出自己的声音。那时我们奉行的宗旨是对所有权威的“离经叛道”,觉得只有彻底地否定了挡在我们面前的前人的足迹,我们才能踏上自己的足印,才能展示我们嘹亮的歌喉。这一反叛是全面的,从政治哲学文学及至电影。

在我们将屹立于世的那个年代,电影界的权威当属谢晋,他首当其冲地受到严厉的“批判”,在那时自然顺理成章。于是“谢晋模式”一说开始甚嚣尘上,批判之词是严厉且尖刻的,仿佛这一“模式”不被打倒在地再踏上几脚中国电影将永无出头之日,甚至永世不得翻身。它像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着中国电影的发展前程,阻挡了我们前进的脚步。

当代电影就是这样开始了对新中国成立后“政治电影”的宣判,这一切也在隐隐地预示着一个新电影时代的来临。但我们必须实事求是地说,那个以前卫、先锋的姿态开拓出的中国电影的新时代,的确是伴随着一片对“谢晋模式”的讨伐声开始的。那时先后出现的《一个和八个》、《黄土地》及《红高粱》都是以硬朗、粗犷及充沛的生命活力昭示着中国电影出现的崭新走向,它高高展示出的是鲜艳夺目的个性的旗帜,它以在中国电影史上从未有过的“电影语言”和创新模式宣告新一代电影人的隆重登场,它们的横空出世赢得了我们的一片掌声和欢呼,因为它们的确满足了我们信奉的“离经叛道”。我们需要发泄,我们也需要向这个沉闷的世界高声呐喊,我们压抑得的确太久了,我们终于呼吸到了来自中国新电影的清新的空气。

曾经辉煌的谢晋模式,就在这样的一种情景下黯然退场了。曾记得,他在媒体上说过几句委屈的话,几声埋怨,我们却在心中暗自窃笑:属于你的时代是该谢幕了,我们已不再需要笼罩在我们天空中的“谢晋模式”。

当我们不再年轻,当我们随着岁月的磨砺而不再那么浅薄和轻狂,当历史的年轮无声地走过二十多年之后,我们再度回首,那个后来一直显得格外沉默的老人就这样带着他一世的骄傲和无悔离我们远去了。当晨钟暮鼓为这位堪称伟大的艺术家敲响时,我们才开始了我们的蓦然回首。(www.chuimin.cn)

这位令人尊敬的老人,这位纯正的电影艺术家,他曾经给过我们些什么?而我们,当年不知天高地厚的反叛者们又回报给了他什么?

我承认,写下这几个字时我的心在颤抖,充满了无言的伤痛和忏悔。在我的童年和少年记忆中,这位老人的《红色娘子军》映照出我眼中的一片红色的绚烂,那份理想和精神在我幼小的心灵中植入了燃烧的火种——至今,我仍是一位理想主义者;而他的《舞台姐妹》、《女篮五号》,却让我在电影中第一次体会到了何谓哀婉和忧伤,以及别离的苦痛;同时也依稀知道了人情世故和缘自血缘的亲情,在那样一个严酷的政治环境下,他对人性的发掘与阐扬仍是那样的执著和坚定,甚至不惧风险。现在想起,我方知这位老人内心的情感世界,竟是如此的博大,且深厚细腻。这些伟大的情感点点滴滴地渗入到我的心灵深处。我想,我应当知道什么才叫“饮水思源”。

及至改革开放初期,他率先推出的“伤痕电影”——《天云山传奇》、《芙蓉镇》及《牧马人》,又一次验证了他目光的犀利和阔大的胸怀,以及充沛的理想主义激情。他以一个艺术家的方式完成了对那个惨无人道时代的宣判,无愧于自己的使命与良心。

我们今天缅怀这位驾鹤西去的老人,不仅仅是为了重新回瞻他通过电影给予我们的思考及教诲,同时,还要通过他的电影来重新检视我们自己曾走过的路。这位老人以他的一生兑现了他对中国电影的热爱,以及对电影艺术的无比虔诚;同时,我们必须问一问,中国当代电影自“离经叛道”迄今,一路走来,我们选择的方向是否正确?谢晋电影中对人性的表达及关注,对人道主义的终极追问和探究,还有他始终如一保持的一个普通中国人的家国情怀,在我们当下的中国电影中是否业已流失或被遗忘?

我深切地怀念这位慈祥的老人,这位令人尊敬的前辈艺术家,并以他为榜样来拷问自己的灵魂,思考我们该走一条怎样的未来之路!

2008年12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