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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的钟摆》:海德格尔的诗意栖居

【摘要】:而海德格尔的这篇文字,无疑漂亮得让人心颤,并且表述出的思想亦有一种诗意的柔软。以上是海德格尔的言说。海德格尔却让我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正的“诗意的栖居”:一如那双农鞋,于无言中透出大地的丰润和灵动,以及“此在”与“彼在”的和谐。

海德格尔:诗意的栖居

读书》——这本已伴随了我近三十年,给我以启蒙,并默默地送我走向文学之路的杂志,至今仍是我床头的必读之物,尽管它也曾一度让我失望。如今,我仿佛又看到了它思想的身影,不再为某一时髦的思潮所左右,而只坚执于一个知识者的“沉思”。在这“思”中,有尖锐的质疑,亦有深刻的思索,它终于回归了思想的纯正。

在2008年第三期中,我被其中一篇文章的标题所吸引:《回到思与思物世界的恋人》,虽有些许晦涩,但隐约透出一种诗意的哲思。它说的是海德格尔。

我迫不及待地将其读完,心中,竟不时有海啸般的狂澜在喧嚷,我知道,这一切并非简单地出自这篇文章,而是它唤醒了我的记忆——那个狂飙突起的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海德格尔的哲学成了我的至爱。我记得当时是很偶然地看到一篇刚翻译成中文,但尚未出版的海德格尔的大作,没看上几眼就被它如同磁石般强烈地吸引了,文章的名字叫《艺术作品的本源》。

坦率地说,那个年代我对于任何一种思想的接受,还暗藏着对于思想者文字的挑剔,我欣赏美文,否则,我一概拒绝,我知道这是一个陋习,但我已无从更改。直至今日(只是挑剔变得变本加厉),它仍是我的一个读书的标准。而海德格尔的这篇文字(虽是译文),无疑漂亮得让人心颤,并且表述出的思想亦有一种诗意的柔软。文中论及了在梵·高的画中出现的农鞋——那是一个多么容易被常人忽视的细节,但在智者海德格尔的眼中,却具有“存在者进入它的存在之无蔽之中”的真理。(www.chuimin.cn)

从鞋具磨损的内部那黑洞洞的敞口中,凝聚着劳动者步履的艰辛。那硬邦邦、沉甸甸的破旧农鞋里,聚积着那寒风陡峭中迈动在一望无际的永远单调的田垄上的步履的坚韧和滞缓。皮制农鞋上黏着湿润而肥沃的泥土。暮色降临,这双鞋在田野小径上踽踽而行。在这鞋具里,回响着大地无声的召唤,显示着大地对成熟的谷物的宁静的馈赠,表征着大地在冬闲的荒芜田野里矇眬的冬眠。这器具浸透着对面包的稳靠性的无怨无艾的焦虑,以及那战胜了贫困的无言的喜悦,隐含着分娩阵痛时的哆嗦,死亡逼近时的战栗。这器具属于大地,它在农妇的世界里得到保存……

以上是海德格尔的言说。海德格尔似乎一生都在他的《存在与时间》中,沉思着人类“此在”与“彼在”的奥秘,以及“在”的真义,他始终在追问“人”该如何才能让自己“诗意的栖居”。虽然他很清楚,我们无法逃离“在通向语言的途中”,但我们最终须明了:语言才是我们栖居的故乡,于是,这位终生以“思”为伴的哲人、智者,踏上了他那苍茫无涯的“林中路”,他知道他降生于世的使命就是为了替人类的思维“去蔽”(撩开遮盖在物及人之表象上的雾瘴),寻找“存在之澄明”之境。

我的激动,来源于记忆的被召唤,那个由海德格尔伴随着我的时代。是他告诉了我,一个人的“哲思”可以这样起步,一个人所思的语言可以这样的潇洒飘逸,可如今,我差点将它遗忘了。这让我震惊——我居然忘却了那双曾经启示我寻找文学之路的“农鞋”!我发现我在迷失,在不知不觉中遗落了我脚下这双沾满泥土的农鞋(它曾经让我如此自由畅快地呼吸着来自大地的味道,而境遇的改变,我们正在远离艺术的生命之源:湿润丰美的大地,以及它的馈赠,我们的精神因此而变得贫瘠,甚至无聊,我们的思维亦渐干涸)——多么可怕的迷失,我是否还能回归我曾经拥有的时代,激情的岁月,继续追随由海德格尔所指引的,在梵·高的那双“农鞋”中所蕴藏的“存在之真理”——这双在静默中呆立的农鞋,通过梵·高的画笔,由一个被遮蔽(人类视而不见的)之“物”,被海德格尔的诗意所召唤,于是在被海氏语言的“去蔽”及“敞开”中,农鞋终于显露出了一个个朴素的真理,而这个真理是很容易被我们忽视的,甚至被鄙视的。海德格尔却让我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正的“诗意的栖居”:一如那双农鞋,于无言中透出大地的丰润和灵动,以及“此在”与“彼在”的和谐。

2008年3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