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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城拉萨的壮美飘雪景象,北京女孩在雪域之乡

【摘要】:漫天飘舞的雪花疏朗地罩在圣城拉萨,壮美得惊人!粒雪很小,米粒般的小雪珠。按这雪域之乡的说法,连一块石头都是有精灵的,那么,它也是个小小洁白的精灵了。她究竟为什么背井离乡,选择了遥远而神秘的西藏作为自己事业与生活的田园?于是,渐渐地,田文,一个活生生的北京女儿,就立在我面前了……我懂,我要的就是这句话,我感谢她给了我去雪域之乡的勇气。这个北京的女孩,飘化入雪乡的女儿。

无声好,为什么要有声呢?有声,是某些人的事,以为那样就多么出人头地,非要站在别人的肩上。那就不寂寞吗?更寂寞,六神无主,化做永不安宁的游魂四处晃荡。所以,不要求别人记着的人,才是幸福自在的。

这是雪域之乡了。站在布达拉宫远眺,无论哪个方向都是洁白神圣的雪山。明丽的阳光一尘不染。天空,更蓝得透出一种神秘。那是鲜灵灵的晶莹。

我不知何故盼着下雪。漫天飘舞的雪花疏朗地罩在圣城拉萨,壮美得惊人!晨起,听见窗子刷拉拉刷拉拉地响,忙跑到窗前一看,小小地失望了,只飞来星星点点的粒雪。粒雪很小,米粒般的小雪珠。又想,也好,它总是从天国来的。按这雪域之乡的说法,连一块石头都是有精灵的,那么,它也是个小小洁白的精灵了。

按日程,今天我要到拉萨西郊的烈士陵园。

此去有两愿。一是去祭奠曾在珠峰攀登中遇难的藏族登山队员罗朗、尼玛扎西,因我马上要去珠峰,我将替他们拜望珠峰;二是受朋友之托,祭奠她的大学同学、好友田文。田文是个在北京长大的女孩子,于人民大学中文系毕业后进藏,在《西藏文学》当编辑、记者,也算我的同行。但她美丽的高原之梦在西藏仅做了短短的五年,29岁便在一次采访中被山上落下的滚石砸中而遇难。

我没有去过西郊墓地,听说很大,若不知位置找个墓很难,便请了田文的丈夫小叶和我同行。我想,只要到了墓地,罗朗和尼玛的墓也应该好找,他们是英雄烈士。

西郊墓地果然大极了,是一个大陵园。墓碑多朝北,朝着西藏最大寺院之一的哲蚌寺。在这里,能听到寺院传来的法号声;站高些,能看到寺后一块巨石上画着的五彩菩萨。田文的墓地在陵园东北侧,前偎几丛矮树,很宁静,墓很素雅,花岗石碑为西藏文联所立,上面的字是小叶写的:“田文,北京人,生于1958年,《西藏文学》编辑,不幸于1987年9月因公殉难。”

田文对于我,是个全然的空白。她墓上“北京人”三个字,使我眼前展现出刚刚离开的北京,以及北京任何一条大街上走着的许许多多如她一样年轻的女孩子。是学生式的浪漫与憧憬,还是为了多彩人生的苦苦追寻?她究竟为什么背井离乡,选择了遥远而神秘的西藏作为自己事业与生活的田园?不管为何,仅此一点,我知道这是一个坚毅不屈的女孩子了。

小叶一直盯着她的墓对我诉说,很像是在自言自语。于是,渐渐地,田文,一个活生生的北京女儿,就立在我面前了……

小叶说:

她是为我而来的。没有我,她不会死。

她又是为了寻找自己而来的,她找得很苦很累,但找到了。找到自己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多,从这一点来讲她是幸福的。我总感到,她没有走,只是累了,歇一歇,她就会回来。(www.chuimin.cn)

在北京,我们在中学就要好。那时一块儿学拉小提琴,是小提琴让我们认识的,后来,她做她的文学梦,我做我的音乐梦。那时还是“文革”中。1977年,我中学毕业后去找她,说我要和班上的9名同学去西藏。她问:“为什么?好了,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了,属于你的音乐在那里。”她又想了一想,马上抬起头望着我说:“那你,就先去吧!”我懂,我要的就是这句话,我感谢她给了我去雪域之乡的勇气。四年里,我和藏民放牧或下地时一遇到暴风雪,在飘摇的帐篷里,在白茫茫的草原上就想起她,想起她我就唱歌。藏族的老阿爸老阿妈一听我的歌声就说我想远方的人了,便也用歌声来安慰我。我终于进了西藏歌舞团,1981年到北京音乐学院进修。那时,田文已在中国人民大学读中文系。那两年,是我们青春最美好的时光,尽管也带着困惑和迷惘。我们是无根的一代吧,无拘无束,最早穿喇叭裤、跳迪斯科,一疯到半夜。

她大学毕业了,我也已进修结业。我犹豫了,她应当分配在北京工作,西藏的生活环境她适应得了吗?当年和我一起到西藏去的九个同学,早已全部撤离了西藏,只留下了我一个。谁知我刚一说,她就问:“你呢?还在不在西藏?”“在呀,我是西藏送来学习的,当然还在西藏。可你不一样……”她一挥手止住我说:“我也是西藏的人,早就是了。”

她来到了西藏,我们结婚了。

她一到《西藏文学》便搅起了旋风。写散文小说、评论,观点泼辣,文笔犀利,惹得不少人怒不可遏。她不怕,打笔仗打得很过瘾。她喜欢扎西达瓦、马丽华的作品,称那是“真正的雪域艺术”。她的同行、同编辑部的龚巧明在采访途中因车祸遇难,她很伤心,流着泪给这位川大来的伙伴化了最后一次妆,并写下了纪念文章。她敢说敢做敢爱敢恨。仗义执言,自认为活得痛快,当然也累。

我明白她骨子里是痛苦的,她的追求太高远。她最喜欢的作家是拜伦、雪莱、莱蒙托夫。她说过活到30岁也就够了,可活一天就得欢欢乐乐地给别人、给朋友带来很多快乐。她说假如有个孩子,必须要有两样东西,一是钢琴,一是电脑。她说她不愿做一个女强人,而是要当一个好妻子,喜欢做做饭,收拾完屋子在沙发上静静坐一坐,捧着一本好小说,把音响的声音调得低低的,放一支“月光奏鸣曲”。我们的住处离布达拉宫很近,黄昏、月下、雨中,她常常远望着布达拉宫,一望就是许久,但一直到她死去,也没进去过一次。她说美的东西不可太近,太近了就会破坏那种极美的感觉。她的艺术感觉多好!美的东西真的说飘逝就飘逝吗?可也真应了她的话,她只在人间生活了29年。1987年9月,她去林芝采访,路遇泥石流。她本来也就过去了,但看到一个藏民腿被砸伤了,就又跑回车上去拿绷带,给那个藏民包扎好,刚走出没多远,一块石头飞下,弹起来落在她的头上……我看到她时,她那么安详,像睡着了,在一个极美的梦里……

小叶说她爱吸烟,我便点了一支,放在她的碑前。碑前,还放着我们给她带来的一束洁白的绢花。我知道她不喜欢绢花,但这时拉萨还没有鲜花。

我认识了她,并记住了她。这个北京的女孩,飘化入雪乡的女儿。

我说我也要看看龚巧明的墓,小叶带我找了半天,怎么都没有找到。最后终于在一处残破的墓碑前,把碎成一地的碑块拼起来,才知道这就是她的墓。我在她这无碑的墓前站了许久。我又去找罗朗和尼玛扎西的墓,但在墓地里转了整整两个小时,却没有找到……不少墓,连墓身都已风化没了,更别说墓碑。

回来的路上,小叶仍和我谈起田文,他忧郁地说:“这才几年,人们就忘了她……”我说:“不必要求人们记住,那不是田文之愿。”我明白我说得不当,但我有这个感受。我将永远记在心里的,是田文的另一句话:“活着,就给别人,给朋友们带来很多快乐。”这句话,含有佛骨佛心。

天上没有下雪,但我清清楚楚地看见,漫天瑞雪下来了,纷纷扬扬的,装扮着这座圣城,又悄无声息。无声好,为什么要有声呢?有声,是某些人的事,以为那样就多么出人头地,非要站在别人的肩上。那就不寂寞吗?更寂寞,六神无主,化做永不安宁的游魂四处晃荡。所以,不要求别人记着的人,才是幸福自在的。而人们从内心中,又忘不了她,因为她已默默存在于人们的脑海里。世界、人生这幅秀丽的画锦,毕竟是这批默默无声的人欢快地倾尽心血编织而成的。拉萨墓地,有多少异乡来的建设者?他们的碑、墓可以消逝,但魂灵依旧静静地自豪地分享着这高原雪域的五色神彩,永远分享着。

这么想着,便见两朵很小、但极美丽的雪花,飘舞在眼前,最后和那漫天瑞雪悠悠静静落下,化做水,滋润着脚下这片神奇的高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