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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与现代美学革命:探讨价值维度的哲学基础

【摘要】:[2]在此,马克思明确无误地表明:人的发展、人的个体的发展乃是唯物史观的题中应有之义和不可或缺的核心价值、最终目标。缺了这一维度,唯物史观就不完整了。在此,那种把以人为本与唯物史观截然对立起来的观点就不攻自破了。尤为重要的是,马克思晚年在运用唯物史观论述人类社会发展必然经历的三种社会形态时,始终是以与这些社会形态相适应的人的发展状态和水平为基本尺度的。

在某些研究者看来,唯物史观是一个排斥人的、无情的、纯然客观的规律。然而,在马克思那里,唯物史观从来不是冰冷的、与人无关的历史法则,而是有着以人为本的价值维度,把人自身的发展作为自己的内在尺度和根本目标、维护个人自由的追求社会公正和正义的历史观,其出发点和终极目标都是人和人的自由、全面的发展,因而它处处闪耀着人性的光芒。这一点从马克思对近代唯物主义发展的评述中亦可看出一些端倪:“唯物主义在它的第一个创始人培根那里,还在朴素的形式下包含着全面发展的萌芽。物质带着诗意的感情光辉对人的全身心发出微笑。”注意:这里唯物主义的“物质”决不是今天有人坚持的抽象的“物质本体论”所谓的与人无关的纯粹自然物质,而是对人的“全身心”全面发展密切相关的。这已经表明,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是内在地包含着人的全面发展这一具有根本性的维度的。但是,接下来马克思遗憾地看到,近代唯物主义在往后的发展中却变得片面了,比如在霍布斯那里,“感性失去它的鲜明的色彩而变成了几何学家的抽象的感性。物理运动成为机械运动或数学运动的牺牲品”,“唯物主义变得敌视人了”[1]。在此,马克思明确地告诉我们,机械唯物主义的最大弊病,不在于它的“机械性”,而在于它排斥人,敌视人。这也从侧面证明,马克思的唯物史观一定是反其道而行之,一定是以人为本、以人的发展为本的。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深刻指出:“人们的社会历史始终只是他的个体发展的历史,而不管他们是否意识到这一点。”[2]在此,马克思明确无误地表明:人的发展、人的个体的发展乃是唯物史观的题中应有之义和不可或缺的核心价值、最终目标。缺了这一维度,唯物史观就不完整了。

马克思主义的核心价值就是以人为本,追求和促进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共产党宣言》公开指明共产主义社会的最高目标应是“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恩格斯甚至把这一思想直接概括为马克思主义。1894年,当《新纪元》杂志要求恩格斯用一段话来表达未来社会主义新纪元的基本思想时,他说:“除了从《共产党宣言》中摘出下列一段话外,我再也找不出合适的了:代替那存在着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的,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3]这里我们需要特别注意的是,这句话的前面半句是讲社会主义新社会取代资产阶级旧社会的必然趋势,也就是唯物史观所揭示的历史发展规律;后面半句正好展示唯物史观所追求的核心价值和社会理想。在此,那种把以人为本与唯物史观截然对立起来的观点就不攻自破了。

尤为重要的是,马克思晚年在运用唯物史观论述人类社会发展必然经历的三种社会形态时,始终是以与这些社会形态相适应的人的发展状态和水平为基本尺度的。他概括道:“人的依赖关系(起初完全是自然发生的),是最初的社会形态,在这种形态下,人的生产能力只是在狭窄的范围内和孤立的地点上发展着。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是第二大社会形态,在这种形态下,才形成普遍的社会物质变换,全面的关系,多方面的需求以及全面能力的体系。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生产能力成为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是第三个阶段。第二个阶段为第三个阶段创造条件。”[4]第一阶段包括整个前资本主义社会形态,即自然经济形态,人对自然和他人是一种单纯的“依赖关系”,缺乏个人的独立性和丰富的关系,如同马克思所说,“正是因为他还没有造成自己丰富的关系,并且还没有使这种关系作为独立于他自身之外的社会权力和社会关系同他自己相对立”,所以处于一种没有独立性的“依赖关系”中,“在这里,无论个人还是社会,都不能想象会有自由而充分的发展”。

第二阶段就是资本主义商品经济社会,出现了“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一方面,资本主义社会形态的经济是建立在以工人的异化劳动创造的剩余价值的基础上的。如前所述,这种异化劳动的结果是出卖劳动力的工人所创造的物(产品)反过来成为支配、奴役工人的异己力量,这就是“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对于这样一种“物的依赖性”,马克思深刻指出:“在现代,物的关系对个人的统治、偶然性对个性的压抑,具有最尖锐最普遍的形式,这样就给现有的个人提出了十分明确的任务。这种情况向他们提出了这样的任务:确立个人对偶然性和关系的统治,以之代替关系和偶然性对个人的统治。”[5]另一方面,资本主义的分工发展和剩余劳动,又“形成普遍的社会物质变换,全面的关系,多方面的需求以及全面能力的体系”,创造出空前巨大的社会生产力和物质财富,促进了科学艺术的繁荣和社会文明的进化,在这种情况下,劳动者虽然仍依赖于“物”,但是与第一阶段那种完全的人身依附和隶属的“依赖关系”相比,工人获得了一定的人身自由,成为独立的劳动者,并在普遍的物质交换和职业的频繁变换中,培养和训练出多方面的劳动能力,从而个体开始获得一定的“人的独立性”。正如马克思指出,“要消灭关系对个人的独立化、个性对偶然性的屈从、个人的私人关系对共同的阶级关系的屈从等等,归根到底都要取决于分工的消灭。我们也曾指出,只有交往和生产力已经发展到这样普遍的程度,以致私有制和分工变成了它们的桎梏的时候,分工才会消灭。”[6]他还说,“资本的伟大的历史方面就创造这种剩余劳动,即从单纯使用价值的观点,从单纯生存的观点来看的多余劳动……为发展丰富个性创造出物质要素”[7]。这就为第三阶段即未来社会主义社会形态的人的发展创造了条件,奠定了基础。

第三阶段是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社会形态。马克思明确把这个阶段人的发展定位为“个人全面发展”或“自由个性”的发展,这同《共产党宣言》强调共产主义作为“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的“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完全一致、一脉相承的。当然,个人的自由、全面的发展是建立在“他们共同的社会生产能力成为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8]。那么,怎样理解这个共同的社会生产力基础?马克思以人类由必然王国走向自由王国的历史唯物主义的宏观眼光加以论述:“这个自然必然性的王国会随着人的发展而扩大,因为需要会扩大;但是,满足这种需要的生产力同时也会扩大。这个领域的自由只能是:社会化的人,联合起来的生产者,将合理地调节他们和自然之间的物质交换,把它置于他们的共同控制之下,而不让它作为一种盲目的力量来统治自己;靠消耗最小的力量,在最无愧于人和最适合于他们的人类本性的条件下来进行这种物质交换。但是,这个领域始终是一个必然王国。在这个必然王国的彼岸,作为目的本身的人类能力的发挥,真正的自由王国,就开始了。但是这个自由王国只有建立在必然王国的基础上,才能繁荣起来。工作日的缩短是根本条件。”[9]这段话内容极其丰富、深刻,笔者只想强调以下几点:

第一,马克思站在驾驭人类历史总体发展的宏观高度上,揭示人类从必然王国不断向自由王国演进的历史趋势,这个人们不断获取自由的进程不限于人类认识和征服自然的认识论过程,而且更是一个社会关系、社会制度的变革过程,是从资本主义私有制向“社会化的人,联合起来的生产者”的共同体关系和社会主义公有制的演变,是新的生产关系促进生产力日益“扩大”的过程,所以是社会(生产)关系的变革推动人与自然之间的物质交换关系的演进。这一演进过程同样也充分体现出唯物史观所反复论证的社会主义最终必然取代资本主义的历史规律。

第二,这种从必然王国向自由王国演进的原动力和内在依据乃是“人的发展”。因为从经济学角度说,人的发展会扩大需要,而需要扩大会刺激生产力扩大,生产力大发展会突破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桎梏,为人的解放、为社会主义共同体的建立创造条件。这里,人的发展既是从必然王国走向自由王国的出发点和原动力,又是这一进程的核心价值和终极目标。这样,人的发展不但不游离于唯物史观之外,相反成为论证生产力最终决定生产关系的唯物史观基本原理的灵魂。

第三,马克思论述必然王国走向自由王国的主要标志是,在人和自然的物质交换中,应该具备“最无愧于人和最适合于人们的人类本性的”的条件,应该充分发挥“作为目的本身的人类能力”。显然,马克思这里运用的是以人为本的人道主义尺度。在此,被某些学者斥为“不成熟”或“抽象的人性论”或“历史观上的唯心主义”的马克思早期关于“人是目的”、“人的根本”、“人是人的最高本质”等思想,现在以同样鲜明的话语得到重新申述:在“自由王国”的彼岸,得到发挥的“人类能力”就是“目的本身”、最需要符合的条件就是“人们的人类本性”等。这就重新肯定了人有不同于动物的人类本性——自由。这是《手稿》以人为本的基本思想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的重大发展。

需要说明的是,马克思关于以人为本、人的发展的思想,包含人类(群体)和个体的发展两个方面、两个层次,而最终落实到个体发展上。人,首先是作为一个集体概念,它意指全人类。上面已经谈到,马克思主义从根本上说是为了实现人的解放即全人类的解放,实现人的普遍、全面的发展。这是从全世界和全人类的共同命运着眼的,说明人类有超越阶级、阶层、民族、国家、地域、制度、信仰等等之上的共同需求、共同利益和共同特性。人,其次是作为一个个体概念,它指每一个个体的人,个体的生命。在这个意义上,以人为本就是从个体角度关注人、人性,关注个体的生存境况,高扬对个体生命的尊重和珍视;人的发展就是鼓励个体的全面、自由的发展,就是弘扬每个人个性的自由发展。在人类群体发展和个体发展的关系问题上,马克思始终把出发点和落脚点放在个体发展上,因为如前所述,“人们的社会历史始终只是他的个体发展的历史”[10];而且“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个体的自由发展是人类群体发展的基础和前提。如果不把个体的自由发展发展放在首要位置上,人类的全面发展也会落空。

综上所述,马克思运用以人为本即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尺度,从社会形态发展史的高度,科学地论证了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社会是“个人的独创的和自由的发展不再是一句空话的唯一的社会”[11]。马克思上述论述给我们的最大启示是,必须从唯物史观所揭示的社会发展规律的高度来透视其中贯穿着的人的发展的核心价值线索:三个社会形态的历史演进,显示出旧的、落后的生产方式必然让位于新的先进的生产方式;与此相应,束缚和不利于人的发展的社会形态必然让位于更加适合于人的发展,特别是个体的自由、全面发展的社会形态。这两个方面完全是正相关的、总体上是同步的。唯物史观必定包含人的发展的核心价值维度,而人的发展水平又显示唯物史观所论证的社会发展规律,这两者是相互确证、相互交融、合为一体的,从而将唯物史观与以人为本紧密地统一为一个整体、一块整钢。

注释

[1]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57年版,第163~164页。(www.chuimin.cn)

[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7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478页。

[3]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9卷,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第189页。

[4]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411页。

[5]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60年版,第515页。

[6]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60年版,第516页。

[7]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04页。

[8]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287页。

[9]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928~929页。

[10]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7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478页。

[11]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51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