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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与现代美学革命: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界限

【摘要】:首先必须弄清的是,区分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的根本界限在哪里?长期以来,中国学界少数人存在着随意地、不正确地使用唯心主义、唯物主义概念的倾向,有时甚至轻率地、错误地给论辩对手扣上“唯心主义”的帽子。遗憾的是,新中国成立60多年来直至今天,在学术讨论中“唯心主义”、“唯物主义”概念满天飞,常常离开了这一经典的界定和论述,被无限扩大化地使用。这就远离了恩格斯区分唯心主义与唯物主义的独特的、唯一的尺度和标准。

首先必须弄清的是,区分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的根本界限在哪里?

长期以来,中国学界少数人存在着随意地、不正确地使用唯心主义、唯物主义概念的倾向,有时甚至轻率地、错误地给论辩对手扣上“唯心主义”的帽子。所以,我们有必要回到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关于这个问题的论述。恩格斯在《费尔巴哈与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中明确指出:

全部哲学,特别是近代哲学的重大的基本问题,是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什么是本原的,是精神,还是自然界?……世界是神创造的呢,还是从来就有的?哲学家依照他们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而分成了两大阵营。凡是断定精神对自然界说来是本原的,从而归根到底承认某种创世说的人(而创世说在哲学家那里,例如在黑格尔那里,往往比在基督教那里还要繁杂和荒唐得多),组成唯心主义阵营。凡是认为自然界是本原的,则属于唯物主义的各种学派[1]

这段话曾经被人们广泛引用,它深刻地指出了区分唯心主义与唯物主义的独特的、唯一的含义,即世界的本源是精神还是物质,两者何者为先?这应该是我们哲学、美学讨论中使用“唯心主义”、“唯物主义”概念时必须严格遵循的原则。遗憾的是,新中国成立60多年来直至今天,在学术讨论中“唯心主义”、“唯物主义”概念满天飞,常常离开了这一经典的界定和论述,被无限扩大化地使用。比如,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美学大讨论中,无论是主张“美在主观”、“美在客观”、“美在主客观统一”,还是主张“美在社会性与客观性的统一”,实际上都没有涉及“世界的本源是精神还是物质,两者何为先”的问题,但论争各方却都使用了“主观唯心主义”、“机械唯物主义”之类概念作为批评对方的价值判断和武器。这就远离了恩格斯区分唯心主义与唯物主义的独特的、唯一的尺度和标准。

为了进一步说明恩格斯这段话所表达的整个思想,笔者想完整地引用这段话的前后文,并联系西方哲学史谈谈自己的几点看法。在上引第一句话与后面引用的那段话之间,恩格斯说了一长段话:

在远古时代,人们还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体的构造,并且受梦中景象的影响,于是就产生一种观念:他们的思维和感觉不是他们身体的活动,而是一种独特的、寓于这个身体之中而在人死亡时就离开身体的灵魂的活动。从这个时候起,人们不得不思考这种灵魂对外部世界的关系。如果灵魂在人死时离开肉体而继续活着,那就没有理由去设想它本身还会死亡;这样就产生了灵魂不死的观念,这种观念在那个发展阶段出现决不是一种安慰,而是一种不可抗拒的命运,并且往往是一种真正的不幸,例如在希腊人那里就是这样。关于个人不死的无聊臆想之所以普遍产生,不是因为宗教上的安慰的需要,而是因为人们在普遍愚昧的情况下不知道对已经被认为存在的灵魂在肉体死后该怎么办。由于十分相似的原因,通过自然力的人格化,产生了最初的神。随着各种宗教的进一步发展,这些神越来越具有了超世界的形象,直到最后,通过智力发展中自然发生的抽象化过程——几乎可以说是蒸馏过程,在人们的头脑中,从或多或少有限的和互相限制的许多神中产生了一神教的唯一的神的观念。因此,思维对存在、精神对自然界的关系问题,全部哲学的最高问题,像一切宗教一样,其根源在于蒙昧时代的愚昧无知的观念。但是,这个问题,只是在欧洲人从基督教中世纪的长期冬眠中觉醒以后,才被十分清楚地提了出来,才获得了它的完全的意义。思维对存在的地位问题,这个在中世纪的经院哲学中也起过巨大作用的问题:什么是本原的,是精神,还是自然界?——这个问题以尖锐的形式针对着教会提了出来……[2]

笔者认为恩格斯这里对上述意义上的唯心主义观念形成的来源作了深刻论述,同时也对西方哲学史上唯心主义与唯物主义的产生、发展的轨迹和根源作了简要的阐述。

恩格斯首先从远古时代人们头脑中灵肉分离、灵魂不死观念的形成入手,揭示出唯心主义孕育和形成的最初“根源在于蒙昧时代的愚昧无知的观念”,指出“这种观念在那个发展阶段出现”“是一种不可抗拒的命运”,进而指出这种观念在希腊哲学得到了充分体现:“在希腊人那里就是这样”。比如,柏拉图的“理式”(亦译“理型”)论就认为世界的本源来自于理式这个最高的精神实体,他美学上的“回忆”说也是建立在灵肉分离观念的基础上,即真正的哲学家能够凭借灵魂对前世的回忆而达到对最高理式的观照[3],达于真正的美的境界[4]。亚里士多德的“四因说”虽然部分承认物质的第一性,但其中“动力因”最终还是把推动世界运动的“第一推动力”归于神秘的“神”[5]

接着,恩格斯指出中世纪基督教统治时期,唯心主义神学的根源同样来自于上述灵肉分离、灵魂不死观念所孕育的将“自然力的人格化”的“神”的观念,在此基础上“通过智力发展中自然发生的抽象化过程——几乎可以说是蒸馏过程”,在人们的头脑中逐渐形成一神教的观念。这正是中世纪唯心主义的基督教神学统治的思想根源。不过,思维与存在、精神与物质孰先孰后的关系问题,在那个神学占有绝对统治地位的时期,虽然如恩格斯所说,“在中世纪的经院哲学中也起过巨大作用”,如唯实论与唯名论之争就是如此,但并没有被明确提出来成为哲学探讨的核心问题。(www.chuimin.cn)

恩格斯认为,这个问题只有进入近代以后才被明确提出来,并上升到哲学研讨的主要问题。他指出,问题“只是在欧洲人从基督教中世纪的长期冬眠中觉醒以后,才被十分清楚地提了出来,才获得了它的完全的意义”,那时,“这个问题以尖锐的形式针对着教会提了出来”。这里,第一,思维对存在的关系即唯心、唯物的问题,是直接“针对”中世纪教会和神学尖锐地提出来的;第二,这个问题是在文艺复兴之后,人们逐渐从基督教神学的蒙蔽中觉醒、理性空前解放以后才获得其在(近代)哲学中的重要地位的;第三,正因为如此,恩格斯强调这个思维与存在、唯心与唯物的问题是“全部哲学,特别是近代哲学的重大的基本问题”,而且在近代哲学中,它才“获得了它的完整的意义”。换言之,在近代以前就不是、在恩格斯那个时代及以后(即现代)也不一定仍然是哲学“重大的基本问题”;在近代以前,唯心、唯物的问题在哲学中并没有获得其完整意义,至多只具有相对的局部的意义,而在以后(即现代哲学),它的意义的完整性又可能被打破(这个问题留待后面详谈)。

至于这个问题与本体论或者存在论(ontology)的关系问题,恩格斯并没有谈到。这正是我们需要深入探讨的。

注释

[1] 马克思:《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23~224页。

[2] 马克思:《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23~224页。

[3] 柏拉图:《柏拉图全集》第2卷,王晓朝译,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162~164页。

[4] 柏拉图:《文艺对话集》,朱光潜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年版,第272页。

[5] [古希腊]亚里士多德:《物理学》,张竹明译,商务印书馆1982年版,第243~244页;[古希腊]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吴寿彭译,商务印书馆1959年版,第29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