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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主义哲学:实践存在论美学的哲学基础

【摘要】:综观董先生的多篇文章,其批评实践存在论美学的最主要依据,是认为马克思主义最根本的观点是唯物主义的物质本体论。他更关注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分别,认为这是区分马克思主义和非马克思主义的界线;至于新旧唯物主义之分,则似乎不涉及是否马克思主义的根本区别问题。

综观董先生的多篇文章,其批评实践存在论美学的最主要依据,是认为马克思主义最根本的观点是唯物主义的物质本体论。董文强调,理论创新“必须守住唯物主义的底线,这是坚持理论科学性的最基础性条件。突破什么理论框架都可以尝试,唯独突破‘唯物’和‘唯心’的界线是不可取的”。这句话透露出作者的一个基本的立场,就是把一般唯物主义等同于马克思主义。他更关注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分别,认为这是区分马克思主义和非马克思主义的界线;至于新旧唯物主义之分,则似乎不涉及是否马克思主义的根本区别问题。这同样涉及马克思主义哲学最核心、最根本的观点,即究竟是物质本体论还是实践论的问题;涉及马克思主义与一切非马克思主义学说的根本区别,即究竟仅仅承认物质本体论,还是更重要的承认“全部问题都在于使现存世界革命化,实际地反对和改变事物的现状”的实践论。

首先,董文主张的物质本体论是马克思一再批评的“抽象的唯物主义”,至多是脱离人类历史的、一般的、自然的唯物主义。比如,董文引用了笔者一段阐释马克思“人就是人的世界”[1]的观点时强调源初人与世界一体化、不可分割的论述,将笔者“没有人的时候,有没有自然界都值得怀疑,没有人,自然界充其量只是一种存在而已”割裂出来,指责笔者否定物质(世界)的客观性和先在性,并在引用列宁引证恩格斯批判休谟和康德的观点来批判马赫主义的一长段话后说,列宁“得出结论:物是不依赖于我们的意识,不依赖于我们的感觉而在我们之外存在着的;在现象和自在之物之间没有而且也不可能有任何原则的差别。差别仅仅存在于已经认识的东西和尚未认识的东西之间”,这完全正确;然而,董文紧接着就说,“拿列宁这段话与‘实践存在论美学’的观念相比,后者是不是有点像‘物体是感觉的复合’这种马赫理论的色彩呢?”换言之,笔者关于人的世界的阐述犯了类似马赫不承认物质的客观先在性的“物体是感觉的复合”唯心主义错误。笔者要指出的是,董文这里犯了两个逻辑错误:一是把笔者对马克思关于“人就是人的世界”的观点所做的存在论阐释偷换成主客体的认识论关系;二是抹杀了“人的世界”的逻辑前提是人和人的实践的存在。所以,笔者在此不得不再次重申:笔者从来没有怀疑“世界的物质统一性”,没有怀疑物质(自然界)先于(人的)意识而存在。相对于人的主观意识,物质(自然界)的先在性、客观性是不容置疑的。问题是,这是在物质与意识、思维与存在的关系即认识论范围内提出的问题,而非存在论的提问范围和方式。笔者这段话丝毫没有涉及人对世界的认识论问题,更没有半点董文强加的把物体看成“感觉的复合”的荒唐观点。请注意:笔者这段话中的一个前提是“没有人的时候”亦即人类形成或产生以前,比如在2.5亿年前的恐龙时代,现在被我们称之为“自然界”的一切事物、存在物都只不过存在着而已,它们不是作为人的生存环境或作为相对于人而言、与人相互作用和相互生成的对象世界而存在的,更非现在意义上的人的(人类学的)自然界(世界)。正是在这个特定意义上,没有人,也就没有相对于人而言的世界(自然界),它们存在着,也只是存在着而已,但是并非真正作为与人相关的世界(自然界)而存在的,不是今天意义上的现实的、人(生活、实践于其中)的世界(自然界)。这丝毫不涉及世界(物体)相对于人的意识而言的先在性、客观性问题,因为在人还没有的时候,哪里来人的意识?没有人的(主观)意识,又哪来什么“客观存在”?董文对实践存在论所谓“典型的唯心主义”的指责不但毫无道理,而且恰恰暴露出他们主张的物质本体论是游离于人和人的社会实践的抽象的自然主义的物质本体论。

其实,这个问题马克思早有论述。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固然肯定了相对于人的“外部自然界的优先地位仍然会保存着”(物质第一性、先在性),但他紧接着强调,“而这一切当然不适用于原始的、通过自然发生的途径产生的人们。但是,这种区别只有在人被看作是某种与自然界不同的东西时才有意义”[2]。这就是说,这种外部世界的优先性只有在人已经把自己与自然界区别开来、把自然界作为自己的认识和实践的对象时才有意义。对于蒙昧时代最早的“原始的、通过自然发生的途径产生的人们”来说,因为他们刚刚开始走出动物界,还没有真正与自然界相分离,还没有形成把自然界作为自己对象的自我意识,所以,外部自然界的优先地位对于他们而言,并不适用;进一步说,如果自然界还没有作为与人发生认识和实践关系的对象时,这种优先性也就毫无意义。在人类产生之前,这种优先性(客观性、先在性)更加无从谈起,因为它的前提都不存在了。所以,董文基本不谈与人和人的实践活动结合为一体的“人的世界”,却把世界抽象化为与人无关甚至无人存在的“物质”,强调这种抽象物质的客观性和先在性,这有什么意义呢?有意思的是,董文只有一处提到并解释了“人的世界”:“人通过艺术精神实现了对世界的掌握,艺术这种掌握世界的方式完成了世界、艺术、人之间的统一。艺术作为一种中介、一种实践、一种生产,完成了人与世界的‘存在’。这也就是马克思所说的‘人就是人的世界’”。联系马克思原著的上下文,董文的这种解释与马克思的原意风马牛不相及;由此倒是可以发现,在董文看来,“人的世界”只有在艺术这种掌握世界的方式中才完成并存在,在人的现实生活和实践中反倒失去或看不到“人的世界”了。真是奇怪至极的逻辑。

正如有学者指出,“马克思一再明确地指出他不赞成那种脱离人的实践的纯粹自然主义的、或者说抽象的唯物主义,并认为后者实际上不能坚持唯物主义,反而会落入唯灵论等形式的唯心主义”。早在1843年《黑格尔法哲学批判》中,马克思就已开始对这种抽象的唯物主义进行了批判,指出:“抽象唯灵论是抽象唯物主义;抽象唯物主义是物质的抽象唯灵论”[3];“在官僚政治内部,唯灵论变成了粗陋的唯物主义,变成了消极服从的唯物主义,变成了信仰权威的唯物主义,变成了某种例行公事、成规、成见和传统的机械论的唯物主义。”[4]离开人及其现实社会实践去抽象地设定物质概念的唯物主义不过是粗陋的、自然的“抽象唯物主义”,它与黑格尔等人离开人及其现实生活去抽象地设定精神概念的粗陋的“抽象唯灵论”本质上是一致的,两者在性质上是可以互相转换的,抽象的物质本体论的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的唯灵论并无根本区别。

其次,董文把这种抽象的物质本体论置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础与核心地位,而把实践观置于次要、从属的地位,认为“毫无疑问,马克思主义的实践观是建立在彻底唯物主义哲学基础之上的”。问题在于,董文所理解的“彻底唯物主义(论)”实质上只是抽象的物质本体论。这样,马克思主义哲学革命变革的最重要、最核心、最基础内容——社会实践——就被降低到次要和从属的位置上。这不仅仅是对马克思主义哲学内容和重心理解上的分歧,更是是否承认马克思主义“新”哲学之新的问题,即是否承认马克思哲学与旧哲学特别是旧唯物主义的根本区别在于后者“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马克思哲学之新就在于它重在“改变世界”[5]的实践。因此,从总体上说,在马克思的哲学体系中,人的社会实践和现实生活始终是起着基础和决定性作用的东西。换言之,马克思的与其存在论紧密结合为一体的实践观,才是其新哲学的基础与核心。董文用抽象的物质本体论即所谓“彻底的唯物主义”来取代实践观在马克思哲学中的基础与核心的地位,实质上是在马克思实践的、历史的唯物主义与一般的、自然主义的唯物主义之间画等号,从而把马克思主义哲学降低到一般的旧唯物主义的水平。这种理论上的大倒退恐怕是董文始料未及的吧。

注释(www.chuimin.cn)

[1]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页。

[2] 《德意志意识形态》,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41~42页。

[3]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111页。

[4]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

[5]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5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