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羊毫何时成为风尚上文已言,羊毫本非供书用,乃是水墨滃染之粗具而已。盖彼时专用羊毫,不免甜俗(熟)之病。年近四十,始得宋拓阁帖,临之,顿改旧观。且看另一段——古人作字,皆用紫毫,无用羊毫者。至包慎伯、何子贞、吴谦之诸君,始用羊毫临也。健笔弱毫的关系,何等警人。“江郎才尽”,是梦见一神人向他讨笔,说该将笔还他。江淹探怀一摸,有笔在,遂付还与他——从此“才尽”。......
2024-01-09
(三十二)兰亭奇致
《兰亭序》享名最早最大,因原迹已失——记载说唐太宗百计求得此宝后,视同性命,其子高宗装以玉匣,殉葬昭陵;恒温之乱昭陵盗发,此卷遂亡佚不知去向。幸唐人有钩摹本,略存影像。以后刻石翻摹,辗转翻到无法计算的次数,以致面目尽改,遑论精神灵气了。所以,讲书法既不可舍《兰亭》而不论,复又讲起来万分复杂困难,成为书法史一大“拦路神”。
如今只好化繁为简,只拣极关重要的几点粗述如下——
(一)过去以石刻《定武本》为最佳,因为错认了那是大师欧阳询的摹本。此本翻刻上百上千,不知者只以为《兰亭》就是那个样,误人不浅!
(二)近年来已无人重视《定武》了,都认为故宫所藏唐摹本《冯承素本》为最好,影印流传,已很易得。
此本过去称“神龙本”,以为是“褚(遂良)摹本”。其实,既非褚,亦非冯。(《定武》笔方硬死板,附会出欧,《神龙》笔活潇洒,附会出褚,均无所据。至于冯,也出误认,只因跋文中提到唐代宫内名摹手有冯等数人之名,于是遂误解第一名冯承素即此本之摹者了。)
(三)以上诸本的翻摹翻刻本也实难数计,亦有较优者,到今已成宝贵文物——然若以为那就代表了右军的真本,却又距离尚远耳。
(四)那么,时至今日,若想苦求最为“接近”真本的办法,还有没有呢?
经过多方摸索,获一妙悟:北宋书法鉴定大师米芾(元章)去唐未远,所见极富,本人又能摹(可以乱真难辨),他的话是可信的,而且说得也清楚,请谛听:
(1)所见摹本,以苏易简(即撰《文房四谱》者)家所藏三本为最。
(2)三本中,第二本为上之上;第一本为上之中;第三本为上之下。
从这个无比重要的线索的指示,我曾致力搜罗尚能得见的各种本,无论拓、印、缩刻、集字……都所不遗。结果证明了三本幸皆略有踪迹可寻。
第一本,属于今传的“神龙本”系统。中等佳品也。
第三本,遗迹曰“颍上本”,此为从井中捞出一件古石刻。初拓者已极罕 ;后来残甚,只剩下数十字了。
第二本,上之上品,今日可从两本窥见大体神情:一是《三希堂法帖》中的元人陆继善摹本; 二是张珩捐献故宫的另一元人摹本,曾刻于成亲王的《诒晋斋法帖》(第一幅为陆机《平复帖》,第二幅即此《兰亭序》)。
我对三本遗痕印象略作评介,以供赏会。(www.chuimin.cn)
这三本,精神面目,各各不同。“神龙”一系,应评为佳本,但非最上乘;它保存相当的原本之佳胜处,但精彩未能尽显。故我评为“上中”品。“颍上本”原本已不可见,传者只系残石刻拓,笔致细弱娟秀,有些地方甚至成了败笔。此因摹者、摹勒上石刻字者,俱非一流高手。初学者若孤立地看此一本,难窥真相,只有遍观诸本有所参悟之后,方见它也有接近真迹之处,足备参考而不适于临习。
然后,就要讲这个令我神往力求的“苏家第二本”——只有此本最能“传达”右军真笔的精髓。
说起来,我自少年摸索的历程,也许另具一面的参考意义,不妨略述:
我对《兰亭》的认识,颇为曲折。初见的也是“遍地开花”的《定武本》——那也不知翻刻了多少层次了,群谓“欧摹”,而我最喜欧书,但此“定武”却怎么也无法让我“理解”它的“高”“妙”之处。心中暗自思忖,终究困惑。
比如赵子昂(孟,松雪道人)力追右军,“各系”《兰亭》本他都见过题跋过,可他不临“神龙”等本,却单单临写“定武”。我看了他的“兰亭”,一笔也不是右军法,心中更觉奇怪。此种困惑诧异的心情,发展成为对《兰亭》竟发生了“颇为反感”的心理,以致再不愿看它想它!
但另一面,又有远因异缘:寒家无书,父亲只有一部石印的《三希堂法帖》(售时有原制木箱,刻着帖名,似是老商务印书馆出品的),我少小时就喜翻看。见其中从“定武”到“虞摹”(附会之说)、褚摹(即“神龙本”)……直到陆继善本——见各各如此之不同,实觉“莫名其妙”,而一见陆摹,不禁神魂为之震动——“这个摹本怎么这样飞动变化,令人目骇心惊——与那些本子迥然不同!”
这个深刻印象暗暗藏在心间,以后方又“复活”。
“复活”的契机是郭沫若秉承上面来的一种说法,撰文公开斥《兰亭》为伪物,连文带字都是假的——其理由大小三十六点,我看连一点也不能成立(当时《光明日报》记者黎丁先生将郭稿给我看,我向他如此明言,他可作证),这引起我的驳辩之激情,先后撰《兰亭综考》(未竟),并据桑世昌《兰亭考》与翁方纲《兰亭续考》而下功夫,将所有入录的各本逐一考明它的承传系统(属于祖刻何本)。在此工作中,方敢综合判明:陆摹本是当时所见惟一的“苏家第二本”的上等摹本。
我为此通讯、专访,与启功先生讨论陆本,承他赠我陆本原迹(墨本)小照片二帧,方知原件已流落海外,国内只有《三希堂》石刻留痕了。
于是我专程赴北海阅古楼访察“三希”石本。谁知,一看全部石版陈列琳琅不差,而惟独这一卷的石本,不知何因,竟是“无字碑”,刻字全无!
我惊呆了!天下竟有这般奇事。
由此,我方各处觅购“三希”此卷的石拓本。幸而得了二三本,已成为大宝至宝——再不能有了!某年除夕,还在隆福寺旧物店买到一本,上有藏者陶北溟的题记。
话休烦絮。以后寻求此本的参证本,方又注意到张珩捐本。
“张本”看上去,不如陆本那么飞动精彩,但更多一个“遒”的笔意,最为得真。这一点难以文字讲说。上智的学书者,如能以此本与唐初沙门怀仁集右军书的《圣教序》合参而能悟,便对书学书识有所深知了。
这一篇写来若此简短,却是我数十年的心得所聚,或不致为人视为等闲漫语,则不胜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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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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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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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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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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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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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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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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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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