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商主义在中外史学丛书中的影响

六、重商主义（Mercanlilism）

重商主义是希腊文化最重要的特征之一。所谓重商主义，就是一种经济学说和经济实践。它提倡工商业的发展，重视商人和工业家在国家经济生活中的作用。

重商主义是与重农主义相比较而存在的。在荷马时代，希腊主要经济活动是农业和畜牧业。财富几乎全由耕种田地、经营葡萄园、果园和菜园，以及开拓牧场而获得。酋长和显贵们的财富是以面粉多少袋、酒多少瓶、牲畜多少来计算的。他们的富足是宽敞的住宅、陈设的讲究和装饰精美来体现出来。至于工业，仅供应居民必需和奢侈品的需求。与粮食、服装、木材、皮革有关的各种工业，仍然是家庭手工业的性质。在每一个家庭中，都自制面粉、酒和油；杀猪宰羊以供膳食；粗细原料都纺织成布匹、毡毯帷幔，并制成刺绣品；木材和皮革也制成各种不同用途的工业品。只有金属工业和陶器工业，才是专门的行业。贸易也不发达。只有少数交易在希腊木土各地区间进行。海上贸易由腓尼基垄断，他们把自己的工业品和从东方贩来的工业品或者粮食与原料，运到希腊推销。希腊人还没有货币，一切贸易都是物物交换。希腊一般是用牲畜和自产金属与腓尼基人交换商品。可见，这一时期无论是手工业，还是商业，都不是希腊人获利的主要源泉，他们主要靠农业来推持生活，还是底底道道的安土重迁的重农主义者。

然而，在荷马时代这种重农主义气氛之下，重商主义的曙光已开始升起。大约从公元前11世纪到公元前7世纪末，希腊人向地中海各个方面进行殖民扩张。他们在地中海的东部和中部建立了许多殖民地。希腊人进行殖民扩张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修昔的底斯和柏拉图认为是由于缺乏土地；而杜丹认为，第一批希腊人出国是掠夺引起的。公元前12世纪，多利亚人的南侵，对于帖撒利南部、比奥细亚和伯罗奔尼撒地区特别有影响。在被征服者中，有些人不愿接受降低了的地位，于是就成群结伙地离开自己的家乡，漂洋过海，到小亚细亚北部的伊俄利斯建立希腊殖民据点。在多利亚人中，也有人因为不满意于自己所得的掠夺品，或因更富于冒险性，而继续泛海前进，来到科斯岛、罗得岛和加利亚的各海角。当然，除了这一原因之外，还有纯粹地方性的和个人原因。持续几个世纪的希腊殖民运动，使希腊殖民据点或殖民城市，如雨后春笋般在东地中海、中地中海和黑海沿岸拔地而起。希腊人不仅把他们的政治制度、思想和艺术传播到他们所居留的各个殖民地，而且还通过他们的劳动和活动，改变了这些地区的经济状况。

希腊人所建立的殖民据点有两种类型。一是农业型。在希腊殖民者中，相当一部分人是急于得到一些耕地和牧场。他们愿意选择与自己本土气候相同的地方，以便种植家乡常种的各种作物。因此，这类殖民据点，无论是从事农业和牧畜业，还是从事手工业，都是以土地的直接开发、土地所生产的果实和它所包含的原料为基础的。另一种类型是海运和商业性的。希腊人早已认识了赫勒斯滂海峡和博斯鲁斯海峡的重要性。为了确保他们能自由航行，便在欧亚两岸建立了塞斯托斯、兰浦莎考斯、拜占庭、白林托斯和加尔西顿等殖民据点，以作为停靠港、守护站和贸易站。希腊人就是通过这些殖民据点，长期供应希腊本土所需食物和原料，并供给土著居民希腊工业品，特别是陶器和珠宝类精美工艺品。

农业性质的殖民地，最初，希腊移民也要从事农牧业，但不久他们就与邻近的国家和部落发生了贸易关系，工商业日趋繁荣，逐渐由农牧业为主的殖民据点，演变为以工商业为主的殖民据点。特别是那些位于大道旁和出海口的殖民据点，这种变化显得更快。例如，米利都、塞利尼、叙拉古和塔拉斯等殖民据点，其沿革历史就是如此。

希腊殖民不管如何发展和演化，它们一个共同点是与土地有根深蒂固的关系，与腓尼基“在外商店”式的殖民据点有根本的区别。正因为希腊殖民地据点，占有广大的土地，所以它们的经济活动不仅包括工业、商业和运输业、而且还是垦殖了大片的耕地、经营着大片的牧场，管理着大片的森林，具有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宽阔而深厚的财源。

希腊人在从事殖民活动中，海洋与他们越来越密切。希腊木土三面环海，海洋给希腊人提供了诸多便利条件。希腊人在外所建立的殖民地也靠着海洋，只有这样，才能使殖民地与母邦相往来。殖民地在政治和经济上的独立，需要建立强大的海军。远在雅典掌握爱琴海霸权之前，米利都、福西亚、罗得斯、叙拉古、塔拉斯和马赛，已拥有强大的商船队和武装舰队。正因如此，希腊人在本土以外建立殖民地时，同时占领了那里的海洋。这样，海洋在希腊人的国民生活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

到公元前8世纪，希腊由军事民主制时代进入奴隶制城邦时代，希腊人在海外建立的殖民据点也以毋邦的面貌建立了奴隶城邦。希腊人的殖民活动进入了一个有领导、有计划、有组织的大规模的殖民运动。这时，希腊人更加牢固地掌握了海洋和海路，不仅摆脱了腓尼基人在经济上的支配，而且还把曾一度执东西方海上贸易牛耳的腓尼基人从东地中海和中地中海排挤出去。希腊人的商船一直驶到黑海东岸，装运高加索和亚美尼亚的金属；希腊的商船在塞浦路斯、叙利亚和埃及购买食物、原料和制造品，带回希腊各港口；希腊的商船还运输爱奥尼亚、西利内伊卡、大希腊，（意大利南部）、西西里鸟和地中海西部殖民地所出的产品。与此同时，希腊商船还把希腊本土的工业品运销到各个地区。

希腊航海事业的发展，进一步促进了希腊工商业的繁荣。自此，希腊人从事麻、毛、金属、木、陶、皮革等物品的制造，已经不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家庭的需要了，而且为国内贸易和国际贸易提供货物。手工业已纳入国内外贸易的商品经济之中。

可见，希腊的重商主义就在殖民扩张和航海贸易中悄悄地产生了。

伴随重商主义的产生，还出现了一个工商奴隶主阶级。工商奴隶主阶级的利益在海外，提倡工商业的发展，海外殖民和航海贸易。他们把重商主义作为自己的阶级政策。在政治上，他们一开始是没有任何权力的，他们对土地奴隶主和氏族贵族独揽大权是不满的。因此，他们一般都充当了平民领袖，领导反对奴隶主贵族的斗争，并在相当一部分城邦取得了胜利，建立了奴隶主民主政治。这样，重商主义就由工商奴隶主阶级的阶级政策，进而上升为城邦国家的基本国策。当然，重商主义并非在所有希腊城邦中都有滋生的土壤。在斯巴达、塞斯彼伊、底比斯、挨彼道拉等城邦里，人们一般认为，从事手工业是市民的堕落。这样势必使工商业在国民生活中不起积极作用。在实行寡头政治的多数城邦都实行非重商主义的政策，只有科林斯是个例外。在所有实行民主政治的城邦部推行重商主义政策。在这方面，雅典是最典型的。在公元前5世纪初，阿提卡地区仍然是一个农业和畜牧业的国家。但在雅典政治家塞密斯托克利斯的努力下，确定雅典向工商业经济方面发展，并把开采劳莱昂矿山所获收益用来建设舰队和港口。因此，航运事业迅速发展起来。塞密斯托克利斯所实行的重商主义政策，使雅典城西郊和附近各港口的工商业迅速地兴起和繁荣起来。自由手工业者的人数日益增多，不久，他们的人数就超过了农民，在公民大会一上占据主导地位。

以雅典为龙头，其他由工商奴隶主阶级掌权的城邦，也利用希腊人控制东部和中部地中海的良好时机，大力发展工业生产，以便为希腊人所占领的国际市场提供充足的货源。从公元前6世纪到公元前4世纪，虽然家庭手工业，无论在城市，还是在农村，仍占有重要地位，但手工业行业更多，更有组织和更专门化了。伯利克里在一次演说中，曾提到众多的行业：木匠、雕刻匠、制模匠、青铜匠、石匠、打金匠、象牙匠、绘画匠、绣花匠、修鞋匠和矿工等。生产专门化主要表现在每一个手工艺人只从事一种行业的一部分。例如，有些鞋匠专做男鞋，有些专做女鞋，有些专门缝鞋子、有些专门切鞋布等。在纺织业中，分工就更细密了，每道工序都有专人负责，这样就产生了羊毛洗濯工、梳毛工、纺线工。织布工、浆洗工、再次洗濯工、捶打工、剪齐工、压平工。染色工等。其他行业专门化程度也大同小异。随着手工业的专门化，手工业组织也应运而生。这时的工业组织主要有两种，一是作坊，二是营造场。作坊和营造场一般都是中小型的。雅典最大的作坊是演说家利西阿斯的父亲所经营的作坊，有工人一百二十名。象劳莱昂这样的采矿场，规模是很大的，使用奴隶几千人。但这仅仅是个例外。(www.chuimin.cn)

手工业的发展，为出口贸易提供了充足的货源，在希腊大多数城市中手工业生产成为对外贸易的首要条件。特别是在阿提卡地区，农产品和畜产品的出口都不能抵销谷物等食物的人口。出口贸易全靠工业品，主要是陶器和金属器。可见，工业经济在大部分希腊城邦经济中已上升到一个主导地位，农牧业已退居第二位。

尽管工业在希腊人的经济生活中占了重要地位，但土地仍然代表正常的财富来源。而且，在商品经济的强烈影响下，农业经济也逐渐商业化。首先是土地商品化，在公元前5世纪，希腊的土地为个人所有，柏拉图明确地说，法律允许每个市民随意处理他的财产。亚里斯多德也指出，一个人的财产由他的子女来分，不管他有多少子女。这种分法是哥泰那法典规定的。这一法典最迟不晚于公元前6世纪。其次是政府奖励商品农业。一些国家元首，例如梭伦，劝告和奖励公民建立葡萄园和果木园。政府认为，种植果木是有利的。因为输出葡萄酒和橄揽油以及无花果于所得的利益多，输入谷物所付出的代价少。加之，整个希腊世界的气候都适于种植果木。由于这些原因，在古希腊的农业经济中，葡萄和果木种植都有极大的重要性。甚至在租地契约上，也规定佃户必须在一定部分的租地上种植果树。因此，经营葡萄和果木园，酿造葡萄酒和制做檄揽油和无花果干，成为农民的主要业务。这种农业构成，大大加速了农业经济的商品化和国际化。农业经济的商品化和国际化，使希腊人大获其利。因为谷物种植远远不能满足希腊人的需要，必须大量进口，而葡萄酒、橄榄油和无花果千必须大量出口，这一出一进，希腊人是顺差。

商业需要工业和农业来供应，而工业和农业的繁荣也有赖于商业的发展。希腊人的商业贸易，在工业和农业大发展的基础上，从公元前5世纪到公元前4世纪七十年代，达到了最高水平。其发达程度，主要表现在以下诸方面：

在集市方面：一是都市的定期市集，这是最普遍的国内贸易形式。这是小生产者和零售商人集会的地方。小生产者把他们的农产品或手工业品在市场上直接出售，而零售商人则充当生产者与消费者的中间人。雅典城邦的中心市场是此类市集的典型代表，每天清晨，四方的农民和渔民满载着自己的生产品来到市场。他们把自己的产品放在指定的地点。各类货点都用活动的栏杆分开。按规定的时间，在不同的场地上，一个接一个地开市。蔬菜、水果、干酪、鱼、肉、腊肠、家禽和野鸟、酒、木柴、陶器、旧货，都各有市场，甚至还有卖书的场地。市场秩序由监督官维持，他一方面监视和管理市场的正常交易，另方面解决商人与顾客之间可能发生的纠纷。二是非经常性的市集。这主要是那些以节日和竞技会为背景的临时性的市集。例如，在奥林匹亚、得尔斐、尼密阿和科林斯地峡举行的全希腊竞技会，为雅典守护神雅典娜举行的祝贺节、为庆祝阿波罗神每四年在提洛岛所举行的竞技会等，都是商人推销商品所利用的好机会。三是流动的市集。这指的是成群的商人，尾随征战的军队，及时收购战利品和向军队出售各种日用商品。这种市集是随着军队的进退而不断移动的，因此具有流动性。

城邦间的贸易比之集市贸易重要得多。在这类贸易中，还形成了几个重要的贸易中心。米利都不仅是一个工业中心，每年都要输出大量的本地产品，而且它还是亚洲西部与希腊本土之间的媒介。在希腊本土，雅典和科林斯则是工业和贸易中心。一般常用的金属与贵金属、木材、羊毛、皮革、琥珀、象牙都集中到这里，进行加工制造，然后把各种织物、各种武器和金属工具、珠宝、美术品、雕刻品等，由船运到各处去。这时希腊人的商业活动已越出殖民地。从考古发掘证明，希腊商人的足迹已遍及北欧、西欧、英吉利海峡、北海和波罗的海，甚至到达欧亚交界处的未知地区和非洲的西海岸。公元前5世纪，希腊的商品经济已进入古代世界的顶峰时期。

为了保证商品经济的正常运行，各工商业城邦都制定了商业法规。在许多城市中，在出售货物的数量、重量和价格方面，都采取了各种措施，以保证公平交易。实行一定的限制，对于贸易自由虽有诸多不便，但都是出于保护公众和私人的某些利益的。即使象雅典这样最自由的国家，谷物贸易也不是放任自流的，而必须受国家的严密监督。阿提卡地区产谷很少，粮食是短缺的必需品，必须由内部立法，奖励谷物的输人，防止不法商人囤积和肆意抬高物价。法律还具体规定了批发商人、谷物商人、磨坊主人、烤面包的人等应尽的责任。除雅典的外港拜里厄斯港外，不许把谷物运往他处。凡运人这个“谷港”的任何货物，再出口的不得超过三分之一。一次所买的谷物不能超过五十担。监督仓库的商场监督官和谷物检查官，去实施这些法律。他们检查谷物、面粉、面包是否按通行的价格与足够的重量出售。可见，在重商主义的总政策下，经济自由与国家通过法律进行管理和监督是相辅相成的，是缺一不可的。

重商主义除了表现在工农商三方面之外，在货币经济上也有所反映。

货币经济与商品经济是密不可分的。它是商品经济发展的标志和杠杆。希腊最早的货币出现于公元前7世纪。有些钱币是小亚细亚的希腊殖民地铸造的。例如，米利都、福西亚和以弗所。当时的货币大都是用金、银、或琥珀金制造的。后来，其他城邦也都铸造自己的钱币。种类繁多的货币，在使用上不可避免地要出现混乱。人们在商品交换中，为了避免或杜绝混乱的出现，就采取了几种措施。一是约定俗成地标出各种货币的比率。例如小亚细亚的金、银与琥珀金币，三者的比价是：金对银是1比131，金对琥珀金是1比113，而琥珀金对银是1比30。二是一些城市缔结货币同盟，例如，福西亚城与密提利亚城间，科林斯与其殖民地间，都建立了货币同盟。在这种同盟国之间，使用一种通行的国际货币。

在商品经发展的基础上，由于积累钱币所构成的财富越来越多，人们开始意识到这种财富不应让它闲置。于是便产生了借贷业。一般年利从百分之十到百分之四十八。为了指导借贷，需要专家和银行业。在雅典，最初的银行家就是换钱人。他们坐在市场中，把钱桌子放在面前，办理兑换钱币的事务，后来，他们的活动逐渐扩展，除了兑换钱币外，又增加了许多金融的和商业的业务，例如，银行家为顾客开活期存款帐。一个外国人可以把钱存在银行家处，用钱时再去提取。银行家开信用证。一个雅典人如果到米利都去，他不必携带现款，可把款交给银行家，银行家开一张信用证给他，同时通知米利都的往来商号，要它如数支付给这位旅行者。银行家还放款给个人或放款给城市等。这种有利放款、活期存款和发放信用证的金融活动，无疑使流动的财富成为商品经济中最活跃、最积极的要素之一。

重商主义是强国富民之策。它首先拓宽了财源，凡推行重商主义的城邦，除从土地上获取财富之外，而且还通过工商业和海外贸易赚取巨量财富，例如，希腊人对出口和人口货物都征收关税。在阿提卡区，出口货和入口货都征收从价税2%。收税的目的在于增加国家的收入。在国际贸易中，希腊是处于出超的有利地位，外国大量金银财富和其他大量财富，源源不断地流向希腊本土。从而增强了国家的经济实力。为了保证工商业和海外贸易的正常运行。还建立了强大的海军，从而增强了国家的军事实力。这不仅能使这些国家有力量进行殖民扩张和抵御外部入侵。而且还用手中巨量财富进行城市公共建设和发展文化教育事业，例如，在推行重商主义政策最有成效的雅典，就成为希腊世界的文化和教育中心。

其次是富民。国强则民富，这是通常的道理。在公元前3世纪之前，城邦一般公民的地位是比较稳定的，大都享有一份公民份地。尽管工商业在希腊人的经济生活中占有重要地位，但土地仍然代表正常的财富来源。根据亚里斯多德的证明，在公元前3世纪之前，希腊没有赤贫的人。至于自由工人的生活状况，也不比从事农业劳动的公民差。据记载，在公元前5世界末每人每天的工资是一个达拉克姆的银币（约值一法朗），到公元前4世界时，工资增加到每天两个达拉克姆。有的雇主还实行计件工资制，工人所得会更高些。在伯里克里时代，雅典一个单身汉一年有120个达拉克姆，就能过上相当舒适的生活。根据工人所得工资，假如他们不失业，不仅能够支付他们家庭的生活费用，而且还会有剩余。在阿提卡地区的家庭中，妻子和儿子一般都去做工，并把工资带回家。可见自由工人在正常的情况下，生活是有保障的，并相当宽裕。民富才能进行智力投资，把学童送进官办或私办的学校里读书识字。一句话，重商主义有利于科学文化和教育事业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