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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17
罗红玫(Aly Rose),因为是第一个在中国“荷花杯”舞蹈大赛上获得中国舞金奖的美国人,一时间在中国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她是第一个在北京舞蹈学院获得硕士学位的美国人,在中国歌剧舞剧院的舞剧《南京1937》中饰演主角魏特琳,她创作编导的现代舞剧《凤凰》在中国演出后引起很大反响,她与美国华纳兄弟公司合作,帮助制作完成了音乐舞台剧《卡萨布兰卡》,在北京的首演获得巨大成功,作为音乐剧《黑暗中的女郎》的舞蹈总编,第一次把美国百老汇搬上中国舞台。她的执着和努力以及在中国的成功让中国人彻底地接纳了她。
一个在中国生活了将近十二年、立志处处以赛珍珠为样板,一生为中国做贡献的舞蹈艺术家,一年以前又回到了纽约。
罗红玫在纽约大学艺术学院接受了一份教授中国当代舞蹈的工作。她之所以愿意接受这份工作,是因为她觉得这里太需要她了。罗红玫很喜欢中国,在回到美国的一年时间里,罗红玫再次看到了有相当多的美国人并不喜欢中国,因为他们并不懂中国的历史、文化和语言,只是根据美国媒体的文章来判断中国。
罗红玫回到美国以后,在纽约大学的艺术学院开设了一门中国当代舞蹈与中国政治这门课。通过这门课,她试图让美国学生通过舞蹈艺术去了解中国的政治制度,了解政治与艺术之间的关系,去从根本上影响年轻一代美国人对中国的看法。
罗红玫从星期一到星期五,课程排得满满的。加上翻译一些有关中国的资料,所有做的事情都和中国有关。
离开中国十二年了,离开那一块曾经魂牵梦萦的土地,可以使自己更加清楚地看看那一个有着几千年悠久历史的国家。
罗红玫回到美国以后,开始疯狂地看书,大量地研究与中国有关的东西。她说:很多书在中国没有来得及阅读,这些书可以帮助她全面了解中国,即使自己在中国待了十二年。
十二年以后,罗红玫是怎样看美国和中国的呢?
在美国,工作效率更高
回到美国后,罗红玫觉得同时可以做很多事情:写文章、接受采访、翻译、为社区服务、备课、上课、改作业、出席音乐会、参加讨论会、学跳舞。这一切都可以并行不悖。纽约大学的艺术学院有一个很宽松的学术环境,教师们紧张而又有序地忙碌自己的事情,每个人都在执行自己的合同,履行和学校的协议。
比起在中国的时候凭关系和感情办事,虽然整天马不停蹄,但是心理负担轻了很多。在这里,一切关系都变得很简单了。
作为一个美国人,相对在中国,罗红玫还是觉得美国的发展机会要多。合同关系确定之后,没有人天天去管你,同事之间的嫉妒似乎也不存在。但是,你的“饭碗”取决于学生:一学期下来,如果学生评价不高,对不起,你下一年就得走人,这也会影响你的职业生涯。而在中国,你的事情总有人来关照,好处是不用太担心失掉工作,但是你在感情上就会欠人账,心里不安。美国,一切都和表面没有太大差别。
美国人并不了解中国
经过十二年的探索,罗红玫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去中国。1996年去中国的时候,只是为了了解中国以便于以后和中国打交道。但是现在她深深地意识到:学习了解中国,是为了更好地帮助美国人认识东方的那个国家,而不仅仅是为了自己。很多美国人认为中国没有人权,很多美国人不了解中国台湾和大陆关系的由来,不了解西藏问题的渊源,美国的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一直指责中国的食品安全问题,等等,如果他们不了解中国的历史和现状,他们可能一生都不会明白这些问题的实质。
过去的许多年,中国政府用了很多的精力去避免这个民族走向分裂,去发展这个有着千年古老文明历史的国家。近代中国百年的发展,已经超过了美国两百年的发展速度,更是超过了欧洲几百年的发展速度。不少美国人长期生活稳定富裕,根本不知道世界上其他人生活的难处,他们不理解中国,就像他们看见中国的富人也开奔驰车表现得十分惊讶一样。中国历史和现实的复杂,是很多美国人永远无法理解的。
因此罗红玫想告诉中国人:不必一切按照美国方式发展,包括民主制度。中国有中国的国情,西方不了解。我说这些话,绝不是客套和讨好,而是经过了在中美生活多年的思考。我对我的美国记者朋友说:你们报道中国的新闻不够客观,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由美国的市场经济决定的。客观和真实的东西往往很单调乏味,没有人喜欢单调乏味的新闻。喜欢的东西,不一定真实。
罗红玫说:“2007年,纽约大学在新加坡设立分校,我应邀出席开幕式。开幕式上纽约大学为影星成龙颁发‘艺术成就奖’,学校让我代表纽约大学表演我的中国成名之作——舞蹈《东北秧歌》。成龙问我:你为什么要学中国舞蹈?为什么要学中文?他对我的评价是:你比中国还中国!这句话引起了我的很多联想。在中国的时候,我们习惯代表一个集体。比如我总是代表舞蹈系表演一段中国舞蹈,我和同学们常常一起活动,一起吃饭。我来美国之后,开始也是主动帮学生找工作,和学生处处在一起,觉得很荣幸。我甚至要求学生上课前像中国学生一样起立说‘老师好’,美国学生并不理解我的做法。在中国,我的生活价值观也变成为一个国家、一个集体服务。这和在美国处处表现自我很不一样。”
我理解中国人的爱国主义
2008年的时候,罗红玫和很多中国人一样很想参加在北京举行的第29届夏季奥运会。她的很多同学参加了奥运会的演出,她自己也曾参加过奥运会空中舞蹈的设计。然而在大洋彼岸的美国人却怎么也不明白中国人为什么会如此兴奋、如此骄傲。
在中国生活了十多年的罗红玫深深懂得其中的原因:
美国人从小讲的是个性的独立,受到的是个性独立的文化影响。虽然也注重国家的荣誉,但是却没有像中国人那样强烈。中国人,尤其是老一代的中国人,他们成长的每一个时期,都和中国的历史、社会发展密不可分。他们的一生都是为着国家和民族,国家和民族的荣誉就是他们的荣誉。这样形成了他们为国家、为民族的价值观。
罗红玫说:如果你了解中国的历史,特别是近代史,你就很容易理解中国人的这种民族感情。他们曾经是那样的贫穷落后,就像赛珍珠《大地》中描写的生活一样。看看中国人为他们的国家获得金牌而忘我欢呼,对比一下美国人民在自己运动员获得金牌后的冷静,就不难看出历史和文化形成的差异。(www.chuimin.cn)
美国人怎么也理解不了16 000名中国人参加奥运会的演出,几乎是义务的、没有报酬的。为国家和民族做事情是他们无限的荣耀,美国人可能是不会干的。
实际上在我看来,中国人还是具有很强的等级观念。他们注重对老人和经验丰富的人的尊重,注重一个人的社会地位,而不是这个人本身。如果没有社会地位,这个人似乎也就失去了价值。中国人口多、社会结构复杂,所以中国把社会的稳定看成是至高无上的。美国的文化是讲究平等的文化,所以逐步形成了一个批评的社会氛围,总统常常被人批评和评论。这是文化的区别。
在中国的大学里,罗红玫说学生们学习很自觉、主动;而她教美国学生的时候必须以兴趣来吸引他们,让他们不断产生好奇心,否则他们是不想学习这一门功课的。
教育方法
在中国,学生基本上从头到尾跟着你走。
在美国,劝说学生对课程产生兴趣很重要。
在中国,老师给多少,学生就疯狂吸收多少。
在美国,学生会花很多时间打扮自己,老师必须想办法让学生产生兴趣。
美国社会虽然是一个开放社会,但是学生也会自我封闭;中国社会不像美国这样开放,但中国学生求开放改变的意识很强,对了解外界有一股很强烈的冲动。
中国每年都在改变,中国天天都在改变。
美国一切都已经固定,中国处处充满了发展。美国社会就是以挣钱来做生活的杠杆,中国社会以稳定作为前提。
美国社会只是在三十年代大萧条后,才像中国人这样紧密过。
中国的新一代没有任何担忧恐惧,更像美国孩子一样自由自在。
中国社会无论如何变化,都不会改变社会的等级观念。
中国,寻求别人和我一样;美国,别人超过我,我就会了解学习更多。
罗红玫说:如果美国人在历史上受过中国人经历过的那么多苦,就一定会对中国有更深刻的了解。
艺术理念
罗红玫在中国也深深感受到了“艺人相轻”的文化,虽然她自己是一个美国人,但也成了“相轻”的目标。罗红玫觉得中国“树大招风”的描述很确切。与中国不同的是:美国人喜欢处处和别人不同,希望自己成为一棵最高的树。
罗红玫从中国回来以后,便开始重新思考自己,寻找新的发展目标。在中国,罗红玫说处处感到很累:想干和艺术有关的事情,但困扰的都是艺术之外的事情。每一部作品的制作和演出都似乎代表着一个民族,背上压着一个国家,这能不累吗?
罗红玫十分喜爱中国文化、中国的舞蹈,但是在中国,艺术往往离不开政治的。
在美国,能够更加客观地看待、讨论中国的事情。但是,有一种孤独感随时伴随着。中国,美国,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属于哪里。开始她很担心失去了根。时间长了,她终于明白了,她属于一群独特的人,不在意人们怎么看,也不在意人们怎么评价,她也不需要被人认可,她会按照自己认定的目标走下去。
2009年2月于纽约
有关美国,一个敢于自我唱衰的国家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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