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占领华尔街抗议活动纪实

“占领华尔街”的抗议活动直到今天仍在持续。

时光回到2011年秋天。一个周日，我来到位于华尔街附近的祖科提公园（Zuccotti Park），目睹了已经进入第三周的“占领华尔街”抗议活动。

这场抗议运动最早开始于2011年7月，受中东和北非“茉莉花革命”活动影响，美国的抗议者利用微博网站Twitter Hashtag：Occupy Wall Street 发出了一个简单的活动倡议，呼吁人们在纽约证券交易所前静坐示威，抗议华尔街的贪婪。就这样一点星火，迅速点燃了一堆抗议的干柴，即刻在华尔街燃起了熊熊大火。

几年前为了挽救摇摇欲坠的金融机构，美国政府不断向华尔街注入救市资金。虽然国会已经先后放行了总计7000多亿美元的救市资金，但是华尔街巨头们依然大喊“不够吃”。他们不顾美国经济不景气、失业率居高不下、很多人为生存而挣扎的现实，从金融危机刚刚缓过气来的华尔街大公司老板们比以前更加贪得无厌。华尔街的金融机构雇员在金融危机之后，每年仍然拿到了数百亿美元的分红，大公司高管的奖金都在千万元以上。有调查机构显示过去十多年在美国仅占1%的富人，获得了国民财富增长的40%以上，而99%的人则几乎没有增长，故称“占领华尔街”是99%与1%的对决。

华尔街大佬的贪婪，激怒了为生存挣扎的普通美国民众。2011年9月17日，他们正式开始了“占领华尔街”活动。 抗议者在附近的祖科提公园建立了他们的基地。社会媒体推波助澜，希望类似在突尼斯、埃及和利比亚的行动能在美国产生影响。

我在现场看到：大部分示威者都是十几岁或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但也看到不少年纪大的人。抗议者大多数是在校学生——学生历来是抗议活动的先锋，也有许多人是失业者，中间也夹着些无政府主义人士和嬉皮士。他们中有餐馆的打工者，有卖酒的店员，有为大公司做咨询的员工，有马戏团的演员，还有保姆。也有人只是想体验一下示威抗议活动的感觉。19岁的吉利安和20岁的本·梅森，他们是一对情侣，都在波士顿上大学，他们本来打算无限期离开学校，前往美国各地旅游。一路他们很节约，5天前路过罗德岛的普罗维登斯时，不得不睡在一个无家可归者的收容所。在那里他们遇到了一名男子叫杰姆，称自己是一个社会活动者，是去参加华尔街抗议活动的。他们想为什么不和杰姆一起去呢？于是就来到这里。一个38岁的女子从新奥尔良骑车抵达这里，她说从卡特里娜飓风袭击她所在的城市的时候，她就在等待这场抗议活动的爆发。

一般情况下，抗议的人有几百人不等，一度曾经达到5000余人。这些美国的愤青将祖科提公园改名为“自由广场”，在这里辩论、抗议，晚上干脆就睡在这里，摆出长期占领的架势。

他们的口号包括：“华尔街是我们的街！”“停止交易我们的未来！”“保释了银行出卖了民众！”这个公园为私人拥有，不允许使用扩音设备，示威者发明了自己的通信手段。每位演讲者先说一句，然后其他人重复，形成了一阵阵巨大的声浪。

“占领华尔街”示威活动的参与者，采用美式民主程序——所有的决定必须以协商一致方式通过。示威抗议者以手势传递信息：手掌向上摆动意味批准同意，手掌向下摆动意味着不同意。抬高手意味着中立。组织者每天聚会一次，制定目标和安排工作。 “我们天天聚会商量我们的要求到底是什么。”从一开始就在这里的艺术家和歌手、来自北卡罗来纳州夏洛特市的21岁的文森特说。人们分为不同的委员会，包括行动规划、儿童保健、直接行动、行动升级等，各委员会中不乏激烈的争论。

从所有散落的脏兮兮的床垫和睡袋来看，似乎有人在管理。学生们试图尽力保证抗议活动的有序进行。随着活动深入，社会赞助不断涌来，一个食品站占据公园中心，为抗议者发放人们捐赠的食品——比萨饼和鸡。很多支持、同情抗议活动的人们悄悄用自己的信用卡订购各种食品后指定送到公园内。大家有序地吃着美式“大锅饭”，里面不乏混进来的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这里还建立了信息站、废品回收中心、媒体中心。公园东边建了一个小小的图书馆，图书馆的纸箱中放着人们捐赠的很多书，其中有小说、传记、诗歌，法律书也不少。还有一个失物招领处。

有一个医疗站配备了基本的医疗急救药品和设备。也有少数自愿参加抗议活动的理疗师为情绪低落的示威者服务。营地甚至还有一个邮筒——美国邮政在这里设了点，随后支持的信件和包裹源源不断地寄到这里。抗议者大量收到的是相机电池、早餐燕麦片和牙刷。

有人负责协助环卫工人打扫公园。解决了吃的问题后，如厕便是最大的问题。公园没有厕所，许多示威者只好前往附近的麦当劳解决问题。

社会各界名人从全美各地来到这里。在声援的人当中，有著名的女演员苏珊·萨兰登、纽约前州长戴维·帕特森、普林斯顿大学教授等。著名的纪录片导演迈克尔·摩尔向示威者发表讲话说：“富人犯了大罪却想逃离，2008年的华尔街大崩溃却没有人被逮捕，他们也没有支付公平的税额。”他将乐意看到这个国家“由真正对人民负责的人管理”。

来自圣地亚哥的35岁的尼古拉也来到华尔街附近的这个公园，他是一家无家可归收容所的心理辅导员，本来是和一个从日本来的朋友出席纽约的一个婚礼的。尼古拉穿上参加婚礼的燕尾服，手上拿着一只咖啡杯，站在公园的中心说：“上帝保佑请支持富人。”“只需要很少一点点，”他嘲讽地说：“只要5亿美元，不要求1万亿。”

不是所有的抗议者都可以确切地表达抗议的原因，或者提出他们想要的东西。然而有一个信念就是：全球经济一体化扩大了贫富差距，华尔街的贪婪不能永无止境，99％的人将不再容忍这1％的人的贪婪和腐败。

学生之所以积极参加这次抗议活动，除了历史原因之外，与他们的利益直接受到影响有关。一位21岁的在校学生阿曼达·克拉克说：“我毕业时将欠下数万美元的贷款，而就业市场持续低迷。” 22岁的古瑞说他对未来“非常失望和愤怒，我没有前途”。抗议组织的发言人帕特里克·布鲁纳说：“我们关心的是，民主已经被不平等的财富劫持。”

美国学生历来是社会运动的先锋。20世纪60年代兴起的黑人解放运动、和平反战运动、文化解放运动以及校园学生运动都是学生最先发出呼声。60年代的学生运动向美国社会和美国大学提出了很多问题, 虽然不能提供问题的答案。然而，60年代的学生运动与民权运动、反战运动和反文化运动等巨大的社会批判力量所共同激起的旋风，至少能够让一个迷失方向的社会稍加冷静地查看自身的病态，从而朝着更加民主、多元的良性社会发展。

就在华尔街燃起抗议大火之后，“占领华尔街”活动的影响不断向外蔓延。2011年10月2日，洛杉矶民众也在洛杉矶市政厅前的草坪安营扎寨，开始示威抗议活动。超过500人聚集驻扎在那里，并效仿纽约“占领华尔街”的示威活动，发出“占领洛杉矶”的口号。波士顿、芝加哥和旧金山等城市也举行了类似的抗议活动。

至于何时结束抗议行动，一名抗议者认为，也许等温度低于50华氏度（10摄氏度）的时候？其他人则不太肯定。“我们可能要在这里好几个月。我们的对手是强大的巨人。”

以前曾参与多次抗议运动的人士认为，“占领华尔街”的抗议组织缺乏具体目标，反而更有用途，因为这可引发社会各领域更全面的不满情绪。事实上，有些示威者表示，他们是反对华尔街的贪婪，另一些人说，他们是抗议全球变暖，尚有另一些人说，他们是抗议“那个人”。巨额债务、政治斗争、大企业对政策的操纵，就业形势不乐观，青年们看不到希望，美国的一些问题积重难返，小改小革不足以治疾，这种种理由汇聚了“占领华尔街”抗议潮。纽约的“占领华尔街”抗议活动进入第三周后，有约700名示威者因扰乱公共秩序罪被纽约市警方拘捕，但抗议的烈火却越烧越旺。

华尔街占领者是乌合之众吗？

社会上确实有人认为“华尔街占领者”是一些“吃饱饭撑的”，是“一群无所事事者”，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是我可以证明他们错了。至少他们中有些人的确是担忧美国的现状，在思考美国的未来，并希望用自己的行动来唤醒更多人关注美国的严重社会问题，来改变美国。

在第二次来到纽约华尔街占领者现场的祖科提公园，参加了一场就在街头举行的由占领者发起和路人加入的“占领华尔街运动前景讨论”后，我形成以上看法。

纽约警方于2011年11月15日凌晨展开了突击行动，对“占领华尔街”活动的大本营祖科提公园进行彻底清场，这是近两个月来“占领华尔街”活动抗议者首次被强制驱逐。在清场过程中，约200名抗议者被警方逮捕。

在经历了15日凌晨纽约警方突袭清场活动后，抗议示威者不能携带睡袋、帐篷在公园过夜，严寒的晚上对他们造成威胁，他们每天晚上只能在周围找地方度过，白天再重新聚集。但是，面临困境他们还是选择了坚持，他们誓言把“占领华尔街”的抗议活动继续进行下去，不会选择放弃。

一位讨论会上的发言者说：“清场行动让我们看到政府和富人掌控权力的现实。美国的问题很多、很复杂,根深蒂固，企图靠只有短短六十几天的‘占领华尔街’行动来解决美国的社会问题，是不可能的。但是，‘占领华尔街’运动已经成为一个专有名词，已经在全美各地甚至一些小城镇产生影响（他举例艾奥瓦州一座小城也出现“占领者”），说明这些问题引起了全美的关注。通常美国人是不太关心政治的，就像中国佛山一位小女孩被碾压，周围人不闻不问一样（很不幸，他以这个例子来比喻）。但是这一次不一样，我们唤起了更多的人来关注美国的社会问题。”

周围人表示同意。一位发言者补充：“美国的问题，是体制问题，体制弊端根深蒂固，已经形成政治体制腐败。有人问我们道：你们提出了这么多的想法，到底要解决什么问题？眼前要解决的问题很多、方案很多，但是只能一个一个地来。这次华尔街占领者支持的对大银行采取的转移账户行动，一个月之内有百万人将账户从试图收费的大银行转到信用社，这就是巨大的影响。”

与会者讨论了美国税收制度的不公平，一位发言者说，仅举一例就足以说明富人和穷人同样支付纽约高于8%的消费税就很不公。一方是“锦上添花”阶层，一方是需要“雪中送炭”维持基本生存的阶层。贫穷是社会制度造成的，不是富人说的是“懒散”造成的。体制造成“富有者更富，贫穷者更穷”。当你有了钱，有了名利地位，你出门后就会有人送吃送穿，人们争相送给富人吃的、穿的，这就是名人和富人效应。

谈到1% 和99%，有人认为不要造成对立。富人和穷人要互相理解和关心。美国历史上也有钢铁大王卡内基回馈社会。卡内基说：“那些生前没有把财散尽，带着万贯家产进坟墓的人是可耻的。”因此他为社会做出了很大贡献。1% 和99%要互为依靠来解决美国的社会问题。1%不依靠99%，生存发展也有问题。

值得注意的是：昔日支持奥巴马的学生对奥巴马也表示出空前的失望。他们认为奥巴马并没有带来当初他们选举他时他承诺的希望和改变。他们说原来是看好他能代表广大的99%的，但是他做得不好。但即便如此，与会者也不希望共和党的政策卷土重来。有人因此评论说：两党政治弊端太多，无法代表更多选民的意愿，美国需要第三党站出来代表更多的人说话。但是历年大选，第三党的确表现不佳。

谈到“占领华尔街”运动的前景，发言者认为面对掌权者的强大，他们应该做的就是深入校园发动更多的学生，通过学生的努力唤起更多美国人，就像2008年大选那样使大学生参政的热情空前高涨。

一位发言者谈到美国面临世界的竞争，也谈到中国和世界上新兴国家的日益崛起，说美国如果不能解决制度问题，将会被更多国家超越，他为美国的前途深深担忧。

这是一群正在思考美国前途的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他们当中绝不乏富有家庭出身的人，本可以按部就班完成学业、承继父业（有一位发言者就接过了父亲的生意），却偏偏选择不“安分守己”，选择与几乎无法改变的美国现行体制抗衡，他们是为了美国的未来，为了更多美国人的“美国梦”，他们是美国的希望。

我相信历史有可能重复。这场反华尔街贪婪的运动有一天会成为促使美国社会实施历史变革的导火索，也许有一天会形成新时期反对美国社会不公、贪婪、腐败的巨大历史潮流。

不久，因为严寒天气占领者们离开了华尔街。但是他们并没有消失，而是随时准备“卷土重来”。纽约遭受飓风“珊迪”袭击之后，他们为此专门成立了救灾组织捐款捐物，出来帮助遭受飓风袭击的无家可归的人，他们的声音再次被听到。(www.chuimin.cn)

2013年9月17日是“占领华尔街”抗议运动两周年的日子，这一天我走在纽约第五大道上时，看到了大批抗议的人群。

“华尔街占领者”又回来了。

2013年9月于纽约

理查·基尔：假流浪汉露真情

42岁的法国游客凯瑞与丈夫和儿子在纽约曼哈坦一间意大利餐厅饱餐后，在门外遇到一名“流浪汉”，他正在翻垃圾桶找食物，他走到凯瑞面前，问她手提着的袋中放着什么。凯瑞将吃剩的薄饼给了他，用夹杂法语的英语说：“对不起，比萨饼是凉的。”“流浪汉”向她道谢。她后来才知道，那“流浪汉”是正在拍摄电影《Time Out of Mind》、饰演流浪汉的好莱坞大明星理查·基尔。

这段趣闻被媒体挖出，广为流传。理查·基尔在《Time Out of Mind》中“丑态”百出：全身脏兮兮，在街头翻垃圾找吃的，头戴内裤坐在公园长椅上。几周来，他在纽约街头“流浪”，除了邋遢、潦倒落魄，找不出一丝丝昔日性感男模样。据说新片中他还要随地小便，牺牲不可谓不大。由于演出逼真，几周来几乎无人认出他。

这部片子2014年3月份在纽约开拍。该片导演欧伦（Oren Moverman）曾因为共同写作《使者》（The Messenger）入围2010年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原创剧本奖，是一位才华洋溢的导演和剧作家，难怪理查·基尔愿意做出这样大的牺牲。原作中杰夫·凯恩（Jeffrey Caine）所写的是一个走投无路、逃离家庭、住在难民收留中心的纽约男子，试着重建生活，与分开多年的女儿重新修好，使生活走向正轨的故事。理查·基尔扮演的就是这位流浪汉。

为了演好流浪汉，理查·基尔曾虚心向纽约街头的流浪汉求教。一位居住在纽约奥斯托维亚——也就是我住的地方的流浪汉，就有幸被摄制组召去和理查·基尔交流流浪汉生活，并在电影中和理查·基尔一起出现。

这个流浪汉也不是泛泛之辈，他名托马斯·瓦格勒，在纽约流浪了20年，他给自己起了笔名凯迪拉克人（Cadillac Man），已经写了几本关于流浪生活的书。《纽约时报》曾经多次报道过他的故事。

托马斯的第一本书叫《失去灵魂的土地》(Land of Lost Souls)。在书中他讲了自己的婚姻和失去女儿的感受，以及流浪街头的生活。托马斯解释自己取名叫凯迪拉克人，是因为在流浪中3次被凯迪拉克车撞伤。

凯迪拉克人的流浪生活

我的第一次婚姻是在1974年。我在当治安巡警的时候，认识了一个17岁女孩劳瑞·哈文斯。第二年，我们就结婚了，很快我们就有了一个女儿克里斯汀。现在她已经30岁了。我的第二个妻子叫卡西，我也是在警察局认识她的。1981年，她来面试工作。我一见到她，就觉得她是我的人。她有1.75米高，130磅①重。脸上有些雀斑，红头发，绿眼睛，很漂亮。她想当治安巡警，我当时也是做的这份工作。我的正式工作是在华盛顿肉食公司负责发货和接收。

因为一起出外巡逻，我们有很多接触机会。后来渐渐开始约会。6年以后，我们结婚。我当时37岁。她小我7岁。后来我们搬到了新泽西居住，我仍然在纽约上班，在百事可乐公司工作。一年半后，太太生了女儿杰西卡。那时候太太、女儿整天围绕在我身边，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我看到了美好的前景、美好的家庭、漂亮的女儿。我和卡西说好，因为我现在挣钱多了，工作稳了，她就在家里带女儿。我的美国梦正在实现。

然而，一切都在瞬间发生变化。一天晚上，我看到我的上司欧内尔工作期间喝酒，还带来一个女人。他已经结婚，但那不是他的妻子。欧内尔平时很随和，但是一旦涉及他的问题，他会不顾一切掩饰，甚至不惜开除别人。我以前也看到他当班喝酒、带女人到办公室，我并没有理会。几个月后，他给了我很坏的工作评价，说我工作不当。以后又有一次更差的工作评价。1990年感恩节，欧内尔将我叫到办公室，说很不满意我的工作表现，我被解雇了。我是一个很少求人的人，我当时做出了少有的举动，我求他让我度过圣诞节，因为我实在不好向卡西和女儿交代。他说不行，让我马上离开。我很吃惊，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我正想申辩，身后保安让我马上离开。在保安的监视下。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拿走了自己的东西，交出了工作证。我流落街头，无处可去，我怎么向卡西和女儿说呢？那是1990年的11月，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卡西对我非常失望。因为如果我继续在百事可乐公司工作，我们很快就有钱买房子了。1990年，我年收入3万，那是多么可观的收入啊！回到华盛顿肉食公司，工资那么少，买房子何从谈起。

1992年，肉食公司关了门。我一直不敢告诉卡西，因为我觉得自己是个失败者。一而再、再而三地失败，怎能会不受到指责？卡西不得不出去找工作。我有很长时间没有找到工作，家中的账单越来越多。

一天，因为生活所迫，我在一家超市装了一些日用品，将车推出门外时被抓住了，我被带到了警察局。有了这次记录，我找工作就更难了。卡西为此大为光火。

1994年4月，我第一次决定不再回家。虽然卡西开始还是劝说我回去。我放心不下自己的女儿，但是又没有勇气回去。无路可走之际，我打电话给一家电台的自杀帮助热线，一位热心的女子问我有什么需求。我告诉她说：“能不能为我女儿买一个玩具房子，这是我一直未能实现的心愿。”几天之后，这位热心的女子和她的同事为我女儿送去了一个玩具房子。

我就这样在外面流浪。一天打电话给卡西，卡西让我回去。回到家后，卡西说再也无法忍受我了，让我永远也不要回来了。我这一次是彻底失望了，从此便永远告别了自己的家。走之前，卡西和女儿杰西卡在一起的形象永久地留在了我的脑海里。杰西卡今年应该是20岁了。

我用最后的钱搭车到了公园路的50街，随身只有长袖衫和裤子。即使我承认我想回心转意，似乎也没有用。没人相信我，我也没有朋友，我是个彻底的失败者，应该受到这样的惩罚。我在50街附近流浪，真希望被人杀了，好了结自己的一生。

流浪者在外空虚、孤独，其实我是很想家的。真想对家人说一声“对不起”，然后得到家人原谅说“一切都过去了，你就回来吧”，但这只是空想。每当想到这里，都会彻夜难眠。

失去女儿后的感觉让我终生难忘。一年圣诞节，一个小女孩在第五大道上的圣派屈克大教堂门口给了我1块钱：“先生，圣诞节快乐！”小女孩说。“谢谢你，小女孩！”我说。“不，我是大女孩了。”说完她露出笑容，小女孩两个门牙没了。她边跑去追赶自己的父母，边回头看我。我侧身看向别处，不想让女孩看到我含泪的双眼。圣诞节的晚上，我梦到女儿呼唤我回家。醒来时，已是热泪横流。

就这样，我和一群流浪汉一起，互相关照，共同企盼这些失去灵魂的人能找到一块栖身之地。有时与狗为伴，将要来的钱买狗食喂养无家可归的狗，我们同是天涯沦落物。

我靠捡瓶子、罐子维生。开始一天可以挣到5~10元，以后提高到50元，最好的时候挣到80~100元。捡久了，就和有些商店、餐馆的人熟了，知道哪里有瓶瓶罐罐。公寓的瓶子、罐子往往很多。我手里有一张皇后区的地图，知道哪一天回收瓶子，那时路边会放很多袋子，里面是瓶瓶罐罐。我曾经用了3个小时，从法拉盛走到阿斯托里亚，沿路收瓶子，也曾经连续工作24小时。

流浪汉的生活最困难的是头几个月。没有人理你，人们处处躲避。冬天没有热食，洗澡最为困难。有时候偷偷溜到快餐店用5分钟“速洗”身子。平时我只好尽量保持清洁，好找人施舍时不那么令人讨厌。夏天有时可以找到露天水管，可以痛痛快快洗澡，也可以找到长凳睡觉，梅西公司的广告最适合当作毯子盖。

时间长了，感到流浪汉的自由：今天曼哈顿，明天皇后区，后天又转到史丹顿；今天想捡就捡，不想捡就休息，没有老板恶狠狠盯着你干活。

《失去灵魂的土地》打动大明星

2010年，在读了凯迪拉克人《失去灵魂的土地》这本书之后，理查·基尔很受感动，通过书上留下的e-mail 地址，约托马斯在纽约见面。一个月后，他们在阿斯托里亚一家餐馆见面了。托马斯描述说：“当时我们谈了很多书中描写的流浪汉的街头生活。理查·基尔是一个很有爱心的人，他对流浪汉的生活十分关切，通过我了解了很多流浪汉的真实生活境况。”

2013年，他们又在纽约见了一次面，这次理查·基尔带来了电影导演欧伦，谈了一些关于拍摄一部有关流浪汉电影的事情。

他说，理查·基尔对他书中所写的父女关系那一段印象很深，说自己他要演的角色和书中的父亲很相似，希望他能参与拍摄一些镜头。今年4月22日，理查·基尔把他介绍给了制片人。导演让他扮演一个街头流浪汉，在片中，他遇到理查·基尔扮演的流浪汉时，要狠狠地瞪他一眼，表现出敌对情绪。

理查·基尔在拍摄电影之前，除了专门接触一些流浪汉之外，还参观了纽约为流浪汉提供的难民收留中心。托马斯认为，理查·基尔想通过这部影片让更多人了解流浪汉的生活。他说，理查·基尔多次对他说，如果需要帮助，尽管开口。言下之意，他可以给一些钱。“但是，我觉得我得依靠自己生活，他心真好，拍完片子离开他之后，我好想念他。”

（此文曾发表在美国2014年5月《世界周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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